王永原创，十月诗选
一枚铁钉与祖国的距离
文/王永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国”歌，从何而来
若隐若现的飘浮越过铁皮越过脚手架安全网
障眼法对尖锐事物大多形同虚设，对我来说理想栖息地在异乡深处
一枚铁钉失去用武之地会生锈甚至死去，赞歌
等待借口让压抑从胸口奔流，某个日子或江湖，或一团火
远离闹市你逐渐恢复最初的音符，是累了吗
芦苇满头华发像母亲和父亲一样
遥望城市到乡村那条路多少“我们”躬起脊梁
想起你，钉进木方一枚，想起你，钉进多层板一枚
直到遇见钢管退回弯曲头颅那一刻，我与祖国才能如此接近
2021.10.2
你好，十月
文/王永
菊花相继苏醒，玉米接二连三沉睡
一根秸秆上走来自两个世界的来不及说出
你好，珍重，都让我的心生一块热铁
上山人仰望星空，下山人步履匆匆，仿佛一棵参悟后松柏
尽管今夜之后，霜露会携带水物质悬挂窗棂
诗人忙着书写丰收，仿佛只有赞歌让五谷丰登
凸显意义
名利双收的大多远离农民，远离伤痕累累黄土地
只是他们看不见被雨水浸泡的花生已出新芽
志峰家媳妇蹲在掉落满地的辣椒地里痛哭流涕
十月，你好吗，请诚实点回答
2021.10.2
寒露
文/王永
今年，我的寒露犹如一匹烈马穿越提前送来烟尘和无奈
拥挤突然心生愧疚尽管汗水依然湿透衣襟额头，舔舔唇角，咸
盐粒来自体内却献祭给梦与远方而“国庆”仿佛某种召唤，家国，天下
请原谅一个男人从未胸怀大志，一个家足够挥霍
相聚针尖走钢丝的孩子来不及拼凑完整，风筝又扯起长线
角色在光影中互换挥起利刃切断那些酒杯，笔墨
想起女儿蒿草一夜之间满头霜雪。骆驼跋涉故乡与异乡的荒漠
2021.10.3
落叶，归根
文/王永
我这个岁数，谈这个似乎不切实际
好比让一把铁锤闲置等待锈从体内剥离
远行人用忙碌对抗腐朽和酸疼，停下来会怕成为秸秆掩盖的囚茔
当汗珠混淆分不清来自额头还是脸颊
混凝土遗落石子儿偶尔也硌脚，提醒我宝坻已微凉
海风推着潮湿预演着阴谋，深陷其中让人感怀掌纹需要梳理
哐，一枚钉子被砸进，多层板与木方之间缝隙几乎成零
那是我对活着的态度。还有几颗头颅挺立随时有掉落危险这个季节植物坦诚相待
用血，用骨头，雨中夹杂着危险与不安
2021.10.5
丰收的隐喻
文/王永
一个硕大南瓜被抬上看台，它开始哭泣
一群玉米排好队摆出花儿模样，开始躁动不安
来自泥土的羞耻感，躲避指手画脚
食物一旦离开案板和刀刃是对它莫大侮辱
诗人笑着说，看我写丰收
官员笑着说，看我领导丰收
媒体说，看形式大好，只有农民沉默
镜头扭转从城市到到内黄县，卜城乡俺老家
蹲在地头望着落满辣椒不能下脚只能嘟囔“老天爷”哭泣的妇女
四天四夜雨让庄稼和人都在练习新技能，比如仰泳收割
还没去壳的花生用嫩芽想要堵住虚空的嘴和漏洞不让它哗哗……
2021.10.6
秋雨凉
文/王永
男人与男人之间大多沉默，面对你，愧疚比这场雨季猛烈
不想让你过早懂得生活的寓意
秋衣，秋裤，保温杯……别忘了带
视频中我叮咛儿子如他妈妈一样唠叨
稚嫩流露出无奈与多年习惯
嗯嗯，嗯嗯，儿子答应着
初二，七天假，没能回去陪伴更不能亲自送他开学
想起年迈父亲，母亲，院落内浸泡的玉米及电三轮吱吱呀呀呻吟
工地宿舍板床上我抱紧被子彻夜没敢翻身
2021.10.6
东岗村
文/王永
东岗村，并不是一个村庄称谓
它和杜流村一样，能容纳旧骨的统称为故乡
没有那个季节能比此刻更让人坦诚相待了
卸去秸秆伪装你裸露原野，一眼能望见深处
像婴儿，更像了无牵挂的坟
最初我如一片光，一片叶，斜躺。弥补秋天生产后的虚空
无论怎样掉落母亲从不嫌弃子女，她会用厚重托举
这场雨足够滋润，泛白垄沟里暗藏希望
错落有致的红砖一眼可分辨，平房，两层楼，老者……
火车驶过，轰鸣叫不醒沉睡
这个季节很少有归客，你在远方蛰伏
2021.10.6
河边
文/王永
三三两两，两两三三，垂钓者，鱼，互为博弈
残铁悬挂夜空，十五之前
你需要喂饱肚皮才能抵达彼岸
此刻，功德圆满大多数以失败击打水漂，留下长长问号
一尾鱼跃出它想到什么甘情愿成为囚徒
致命伤，贯穿下颚我正在练习闭嘴
老人叹叹气，仿佛看见多年后自己挣扎石板街口
取钩，放生。能否救赎罪孽换取余生
十月海河凉意如冽刃晃动，月光下寒气逼人
芦苇头顶霜白，浪花推动经幡等待醒悟
摩天轮习惯将弱小送到高处感受浩瀚无垠
一棵苦楝树守着码头收纳尘世伤悲
2021.10.10
寒露
文/王永
倾斜而至，仿佛困兽挣脱牢笼，八楼，七楼……
枝叶害怕晃了晃，并没有哭
难得，云开，推窗晾晒的不仅是衣物还有郁闷
阳光再次掀开面纱用温暖安抚众生
仿佛菩萨从未忘记眷顾，只是偶尔迷途
坏消息持续我便将祈祷诉说给虚空的神明
这场雨貌似走了许久，如一位老朋友
背影逐渐淡出九月末梢
当我还来不及问候，白桦林已生出蘑菇，那曾经许诺的往事，2001
一步，两步，……第十七步开始终究要面对
雁儿结伴江南，那束菊花阻断仅存念想
你说“谁不是走在消失之中”
“谁不是走在消失之中”来自陌。笛姐
2021.10.9
凌晨，我在尘世的案板上躲避
文/王永
猎户放下戒备，长矛，盾，收回行囊
守护星空的神也需要休养生息
启明指引赶路者星火藏有燎原之势
身披素衣一道蓝一道迷彩互不相识不是沉默的理由
回头，微笑，打破寒冷禁锢，陌生城市一个月牙足够我记住你的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快递小哥，木工师傅，北城东路
路灯被雾汽环绕，努力驱赶短暂的水墨
加紧脚步猛蹬，自行摇晃吱吱，呀呀喊着锤子，锤子
菜市场，门脸房，白炽灯，肉食，我在尘世的案板上躲避锋刃
2021.10.13
银杏树下
文/王永
蝴蝶纷纷飘落，街角，岸边……还有脚下
失去翅膀的它们只能选择逐流
但，并没有哭。像一个倔强老男人
驻足，在一棵银杏树下仰望，流云开始逃离喊着雁儿，雁儿
天，空的仅剩下深邃蓝眼睛
对视苍穹我寻找丢失影子那部分残缺
憔悴的黄，不甘的黄，认命的黄，我多年来也是如此
葱郁少年一去不复返
你终究败给了风，败给第一场寒潮
脱离那刻，原来被“命运”如此信手拈来
在乡下我只认可玉米，大豆，谷子的黄
而你往往是城市“富贵”的伪名词
2021.10.15
夜路
文/王永
置身瓶颈之中，没有尽头的黑
偌大世界被压缩成影幕，一只蚂蚁用触角小心试探
害怕危险突然降临。树，成为一排排巨人张牙，舞爪
胸口每次起伏距离荆棘只差0.3毫米，不敢凝视视仿佛脚踏实地最安全
传说中那些怪兽，该如何形容模样
渴望有把火燃烧月亮，这个胆小鬼被囚禁。一片云掩盖乾坤
咚咚，咚咚……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将我深陷漩涡不能自拔
想逃，千层底被注入铅铁，蠕动，梦醒，启明星穿透窗棂
2021.10.16
在秋天，我们注定腐朽
文/王永
是什么让一株高粱一夜间满面羞红
是秋风中夹杂着寒潮吗
我想，不是
一只麻雀飞来，留下一个吻又飞去远方
它叼走了“宿命”吗
我想，是的
你把弯曲的脊梁拧成一个问号叩问大地，为何隐藏那么多伤疤
一排排玉米甘愿粉身碎骨去祭奠，却无法养活死去的乡亲
那些失去遮掩坟头又瘦了许多，像一根秸秆中间有爷爷和奶奶
丰收号子吹向云霄，惊吓蔚蓝。神仙闭目惭愧
一些事物注定了腐朽
在秋天，我们都是身怀秘密的人
“在秋天，我们都是身怀秘密的人”～来自秋若尘姐
2021.10.16
霜降
文/王永
一夜间满头苍白，风喊着“苦呀，苦”
黄土之上终究没能逃掉，宿命俯首称臣
坷垃夹杂着心酸大多数种子都在承受浸泡和敲打
白杨握紧年轮最后那片牵挂掉落前不敢半点松懈，头顶鸟去巢空
留在身边的都抱有必死信念，熬，煎熬
似乎地下余温还未散去，红薯用青丝交换活下去权利
你看那满头褶皱像极了躲避岁月的父辈们
笑与悲，冷与暖，白昼与夜色……深陷其中
庄稼人总是被莫名左右，柿子举着灯笼照亮回家的羊肠
2021.10.18
深秋，雁南飞
文/王永
累了便找个棱角休息，或树杈，或一块石头
或，某人心坎上
歇脚地儿并不是故乡，羽毛落过矮房上有我的家
空旷那些蓝一眼望不到边际，翎箭划过忧伤转身向前飞
留不住影子，那些苍老藤蔓继续缠绕着红砖绿瓦
听说有些植物大多去了霓虹深处的城
坟茔更愿意深埋才能忘记孤独，像极了眼睛望着村口
沟壑，疮痍，等待喂养药片的乡情逐渐被离别蒙上霜白
最后那只徒鸟，偷偷流泪并没回头
2021.10.19
入场
文/王永
一声啼哭如闪电切开夜色
徘徊的我双手合十，母女平安
从此那个叫煜斐孩子给了我今生做父亲的荣耀
你，用一个人哭泣换取全家微笑
从蹒跚学步到调皮骑车，我总跟不上节奏
从第一声爸妈到爷爷奶奶
捧在手心小棉袄长大直到举不过头顶
落叶追赶着风
笔尖划过试卷，看似平静考场
进攻没有硝烟的战场
每一次惊涛骇浪皆关乎前途命运
小学，初中，高三……未来在你手中
尘世大门敞开粉墨登场者生旦净末丑
握紧自己在缝隙中穿梭。入场
2021.10.19
窗外
文/王永
危险开始蔓延，接近崩溃边缘仿佛碎片随时掉落成利刃
缝隙处寒气袭人
不过，还好圆润像极了富有样子。今夜
高粱，稻谷……满囤，满仓，琼宇盛不下的偷偷施舍给穷人
你看秸秆交出果实，皮包骨却舍不得吃一口
赤脚妇女拖着玉米淌过深秋，淌过贫瘠的凸起
冷。没敢说
苍天郁闷人间便连夜雨水，身不由己把祈祷挂在风筝，向上，向菩萨家控诉
一只眼睛哭哭笑笑，半月憔悴，半月明，千年转瞬即逝
透过乌云，你，我，怀揣相同牙齿
2021.10.20
小街
文/王永
石头堆砌着石头
总有人喜欢站在高处摘星星
小街延伸脚下一代又一代去了远方
而你成为凸凹的坑
斜阳拉长瘦影多像奶奶走着走着就走进蹒跚的坟
2021.10.20
【古诗重构】
秋夜寄邱员外
文/王永
灯火阑珊处，皆万家炊烟
暮色里人影幢幢，稻米绕过橱窗
唯有月亮散发冰凉仿佛丢失归途的孩子
左顾右盼寻找妈妈，十月已过半大多雁儿去了南方
谁会为你推门说声“来吧”
最后一株芦苇被生活压弯脊梁，蒿草头顶白发
农民工自行车的哐当顺着岸边惊起涟漪
松子掉落季节，家乡正经历一场霜降
2021.10.21
霜降
文/王永
今天有别于昨天，更有别于明天
未知的暂且不提仿佛一部分离开已成永恒
而另一部分正走在消失路口
植物比神明更懂疾苦，贴近胸口的盐它低头舔舐
酸甜，苦辣，你看那崎岖坟茔每个都曾深入心脾
这一天，它们集体哀悼头顶冤屈的尖帽子，经不得半点热
风绕过霜白怕吹散想家那些晶莹
我和你经意间泪流为沟壑为黄土，为莫须有自杀者
为播种一辈子却养不活自己的百姓
今夜有星坠落，请抱紧爱
2021.10.23
霜降
文/王永
听说，欧金中自杀了
一个三年来住铁皮房的老实人
这一天，植物们集体戴孝喊冤
2021.10.23
【古诗重构】
寻隐者不遇
文/王永
不知来自何处，童子一岁时
松树站在顽石上年轻枝叶，迎着雨雪
棱角被反复打磨，慈悲显露台阶
流云如瓦檐滴落般急促
童子十岁了松树开始倾斜，仿佛它和他皆怀揣念想
师傅终日打坐，始终没能参透他与他之间谁先来去
隔着晨雾，轮回需几何
只记得松子落下又生，残叶枯了又荣
山里那些风不仅仅带来腐朽
2021.10.22
午夜
文/王永
猎户张弓搭箭，预射虎豹豺狼
看似平静星海深处，暗流只差烛火点燃
逃跑者拖着尾巴瞬间被磨灭踪迹
月亮开始破碎之旅前，荧光掉落孩子双手合十
愿望说出来就会失去翅膀，多年来一直练习闭嘴
企图春花，秋月，冬雪
霜降过后植物恢复本来面目好比某些人习惯用一天时间去悼念，离开的人
继而忘记，寻求下一个契约签订
而我只需做到趁路灯折射窗台写完这段分行
在梦里依偎故乡和她胸口
2021.10.25
咳嗽
文/王永
楼层越来越高，他们越来越小直到被夜色吞没成一粒尘埃
蚂蚁抱紧多层板飘浮大海边缘，不敢松手
更不敢选择上岸
现实远不及水深火热有盼头
最开始一口气四楼，然后六楼……当膝盖传来咯噔，咯噔
重力向下，我需要在八楼稍微停顿
日子堆积那些盐粒仿佛一下子叠加双肩和头顶
我努力挺起逐渐弯曲的后背，好让空隙为它腾出多余位置
十三楼离星辰更近了，烛火点点却无法照亮农民工的荒凉
不敢咳嗽，不敢让这座城留下叹息
2021.10.29
阳光落在树梢
文/王永
阳光落在树梢轻轻地像麻雀留下过绒毛
风一来就会飘走
枝丫阻隔归路，让你多些停靠，切莫着慌
柿子们仿佛满血复活，红彤彤脸颊
记得那时你我都是年轻模样
有肩膀可以举高高，有胸怀可以依靠
爸爸，妈妈，尽管劳累也曾压低脊梁尽管灰尘也渲染黑发
清贫炊烟里爬满故事和笑
第一个掉落应该存有叛逆性格，渴望长大扭断牵挂
当父母用白发换取你想要的明天，孩子哭了吗
成长代价，后悔了吗
沟壑深深皱纹，瓦蓝叠加瓦蓝
2021.10.27
请，放慢你的脚步
文/王永
一只蚂蚁要穿过107，国道那头是家是刚砍伐过的玉米秸秆
斜阳瘦弱让大地凸显红色，何去何从呢我拖着蝼蚁之身
偌大江山竟无容身之地，这头到那头仿佛一生那么长
铁皮呼啸带着汽油味儿，柴油味儿
你我尽力闪躲，躲避利器，像躲避宿命一样企图走到接近故乡边缘
落叶脱离枝头频频回首，那一刻春花易逝夏夜短促如戒疤
埋伏胸口的荆棘被无数次摁回肉身
请放慢脚步让他侧身穿过缝隙到达彼岸。菩萨保佑善良的终生
2021.10.26
腐朽
文/王永
最开始腐朽的应该是饼远离中秋第二日
月亮来不及残缺而你已被抛弃
有人说，一口下去故乡便缺个角儿。再一口
就成为孤儿
原来被抛弃是为了隐藏继续
隐忍成为案板任其击打，锥刺
田垄经历阵痛后再次苏醒绿芽覆盖沟壑，秋耕夏收
千年不变的循环好比伤疤一次次褪去茧又一次次承受利刃
昨夜那场霜降刚刚好，医治疼痛的药片
已融化成良药
而腐朽依然在三尺之地，但愿那些骸骨已轮回成富人家的心头肉
2021.10.25
柿子红了
文/王永
依然是那些灯笼趴在树梢，年复一年从未喊累
用炙热守候
依然是那些长满褶皱的老人，风里，雨里，雪里
用脊梁撑起并点燃希冀，不倒下，影子就不孤单
孩子大多走出柿子沟和东岗村，回家的羊肠呀曲折而蹒跚
你，我，步履匆忙，仿佛要把一生眨眼用完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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