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原创，再见12月
王永原创，12月诗选老雪
文/王永
雪，努力白着，额头，眉毛……
第一场霜远不及你刺眼如母亲头顶那缕银针
悬挂寒气
尽管我已记不清你第几次路过
四十二岁的人间逐渐荒凉，但我知道
你比我更早一步来到
曾经那片蔚蓝不再，曾经袅袅炊烟不再
信仰被西风吞噬
爷爷，奶奶，隐居黄土去寻找所谓幸福
他们投胎富人家了吧，或许成为一块玉石
丢掉逃荒时的拐杖和缺边海碗
我褶皱丛生，儿女双全
而你依然用清白填补尘世的冤屈和沟壑
不知疲惫，步履蹒跚
2021.12.1
十二点阳光落在18层的塔吊上
文/王永
我一直在逃避，空气稀薄的高处
没有烟火味儿更没有田野中摇晃的蒿草
母亲举着白发探寻一个儿子隐去痕迹
细微处慌亮如对五谷充满饥渴
风携带哨声从远方攀爬而来
喘息，我在十一层也曾停留疲惫的影子
麻雀大多选择逃亡丢下这帮没有翅膀肋骨承受
铁钉尖锐木方易眯眼流泪唯有钢管上那些泡沫腐蚀肉身
黝黑脸颊大多有一半铁物质来自它们
此刻，十二点阳光落在18层塔吊上
生，旦，净，末，丑，找到各自属性等待被超度
2021.12.3
断舍离
文/王永
这个冬月，雪来的有点沉重
似乎想弥补什么每一片都镶嵌大地深处
掩盖带有虚妄之证，而疼痛接二连三
药引。我一直在尘世寻觅
断舍离，人间至苦
落叶，鸿毛，牲畜，人……
谁没有背负宿命，谁没被无情绞杀
刺耳声划开天际，豁口撕裂车轮带走几多无辜
骨骼开始呻吟为熟悉的陌生的哭泣
泪，终究败给西风，败给无常
玻璃稀碎折射你最后影子
重生。我期望每个离开等到春暖，花开
放慢脚步好吗，等等疲惫的灵魂
一匹黑马脚踏莲花去往远方
诗歌最后是无字碑，而你留下石头
我用心室偷偷打磨棱角
2021.12.4
“鱼肉”
文/王永
十一月是悲伤的我流尽整年泪水
黑夜某个角落，一个男人突然仰望防止天河倾泻
十二月依然干枯，我拿什么供养双亲
白发如针荆棘再次败给爹娘额头
文书寥寥几笔足够让一家人从天堂到地狱
最远的距离不是生死，是明知被错判却无处申冤
他说：尘世冤屈又岂止一粒尘埃
那场雨水在秋天归隐，带走无辜和悔恨
骨骼被文字代替，轻若毛鸿
不经历事故不会懂，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弹指一挥间
案板上血迹斑斑并非来自海洋，如果来世
不要成为百姓，鱼肉大多来自草民
2021.12.5
大雪日
文/王永
所有的花儿都凋谢了，我说
整个世界只剩下围栏
你看，远处那些雪，树梢，眉头
另一个世界正缓缓走来，妻子说
春天已在路上一颗种子不小心就生根发芽
2021.12.6
大雪，倾听花开
文/王永
突然，就大雪了漫天花儿来不及等待
春天那么远，绽放是危险的
三万英尺仿佛东岗村到宝坻般沟壑
伸开双手还是敞开胸怀，完美似乎多余
青丝，额头，唇……细腻浸透罂粟的味道
我如此卑微，一粒尘一颗种子
一个缺少母爱的婴儿
任你围绕，抚摸……汹涌的浪越过海河越过四百里行程
树梢，枝头，肉体深处每一朵
没有束缚，每一粒凸凹晶体都找到它的契合
你听……
2021.12.7
午夜
文/王永
风停止喧嚣，这群民工从十七楼一下子匍匐在二楼工棚
失去重心的尘怀有性情
你依然保持手握榔头的姿态，生怕丢掉铁饭碗
这赖以生存的力量会永远持续下去
直到某天深埋黄土
呼噜声喊着号子，似乎心有不甘
当最后一枚钢钉没有镶嵌木方深处愧对完整的十小时
凉意搁浅窗棂，与我三十公分距离
延伸被驳回折射，失去燕子的信徒如何邮寄
家书已泛黄经不起反复揉搓
远方下雪了吗，薄雾阻挡试探如同你拒绝对你的念想
冬月不适合倾听花开，适合用苍茫掩盖荒芜
2021.12.8
走的路越远故事越多
文/王永
路的尽头在哪，我想应该是没有路可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执法者
时常会限制抵达者
远方那片春暖花开扼杀在这个冬月第二场雪来时
一辆静止三蹦子如何粘贴逆行标签，这个解答比十万个为什么简单的多
鱼肉来自百姓，案板上闪烁锋刃冰冷人间我跪拜认输
你说走的路越远故事越多，岂不知故事和事故之间早已被颠倒白黑
2021.12.9
佛曰：缘
文/王永
五百年转眼即逝，天边那颗流星暗香残留
我知道，它来自你的体温
一定有某种隐喻，前世佛前许愿
今生只为石桥上等，背影扰乱
不是你，不是你……
我可以第一眼认出耳垂深处那颗痣
风吹，雨淋，任日子打磨，牵手那刻只为一句
值得
千年修的共枕眠，等待那么长离别隔断天涯海角
这一刻该如何粘连，让两块石头生出柔软跳动的心
除了抱紧，找不到理由
2021.12.10
旧屋
文/王永
旧的定义是什么，是年轮吗还一层层脱落的砖粉不再有血色
我能感知，你努力活着跳动逐渐缩小的心脏
红，容易被日子咀嚼
最先融化的是我凸起棱角，而你流泪那刻，我十三岁
比起我，你更懂一个人落寞，沧桑
我大你七岁，你来时我读小学一年级
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臂膀，你合二为一
胸口，唇角，掌心……每一处坚硬暗含柔软
风来了，你挡，雨来了，你抗
你比双亲早生出一缕白发
离开是种罪恶，而抛弃你，宿命难躲
不惑之年你36岁，旧屋，我的母亲，父亲
2021.12.10
午后
文/王永
塔吊停止摆动，仿佛一只蚂蚁远离鞭笞无力举起大于自身重量的人间
3号楼被戴上高帽那刻看似奖励已失去拔节希望
盖棺，定论，是危险游戏
老实巴交的父辈们也曾北风中无辜仰望
直到烟蒂最后一丝星火随着骨骼消散叹息声长过冬夜
泵车明显嘶哑许多，相比春天有些花已枯萎缴纳不出属于它的香味
当铁钉成为离别后荆棘，我懒得拔出男人烙印
农民工多层板上抱紧自己如抱紧故乡，光努力探出手臂给他送去抚摸与热
2021.12.12
影子
文/王永
叶子丢了，一棵树在孤独寻觅
这个冬天失去另一半的何止柿子，梨
而我，也该俯下身摸一摸另一个“王永”
多年来早已忘记不离不弃斑蝶没有温度的追随者
忘记给你遮风，挡雨，忘记给你清洗，打扮
更忘记等等，被日子鞭笞七零八落的你
我四处漂泊异乡为家
何处是你疲惫港湾，容身之所
没有怨言，没一句责备，甚至连个梦都没告诉我需要什么
路灯下，你跑着，雪中，蹒跚打滑……
甚至难过时你也流泪叹息，俯首尘埃你托举了整个人间
2021.12.13
突然间
文/王永
突然间长大了，寒冷并不可怕
冬至那些冰疙瘩会慢慢融化
突然间，我懂得海子，顾城，三毛……
原来死并不可怕失去希望等不到春暖萌芽
一手遮天的人阳光下肆意捉弄事实可以颠倒
黑色可以颠倒，甚至乾坤也可以
案板上红色被一瓢凉水冲走
鱼肉来自百姓来自我体内突生的自卑感
看不见星火燎原众生，只能用文人姿态结束
咆哮的铁轨，无声碳息，被勒紧脖颈的权，钱
身怀韭菜草民一茬茬丢弃信仰和命
深陷循环黑夜我无力挪动脚丫，父母额头的白发
深深愧疚，不敢抚摸，扎手更扎心
2021.12.14
冬至
文/王永
大海一再忍让，退回地壳内部成为火种
我，何去何从……
东岗村到宝坻四百里行程一片叶子孤独零落
光，午后斜射带有欺骗性
农民工卷曲保温板上渴望得到更多热
我，我的同事，父辈们……
无法丈量这六十乘八十距离竟然包裹一米七的男人
骨骼努力保持大写“人”字，告诫自己故乡正身处荒芜
如何让他退无可退，直到成为被日子融化的盐巴
冰疙瘩一层层结茧，一只白蝴蝶企图逃脱禁锢
2021.12.15
轮回
文/王永
听说南方又一次陷入寂静，带来寒冷的
并非这场雪事
拥挤的人群寻求各自庇护所，黄瓜，芹菜……
散落凌乱肉身
留下孤单和残缺
路灯喜欢用隐喻记录，像诗人酒后摇晃
明镜似的内心在说与不说间徘徊
终于看清斑马线肋骨延伸，仿佛竖起的盐粒
往日舔舐者大多等待轮回和打开囚禁
光如同良药，奢侈不可触摸
雪，无辜下着，掩盖快乐或忧伤
沟壑逐渐愈合液体一点到渗透肌肤
一只蚂蚁孤单黑着，努力想留下点印迹一层掩盖一层
2021.12.26
漏洞
文/王永
风顺着窗台向下爬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
直到遇见温暖折射，后背丝丝响动
我裹紧整夜未脱的衣物
看似严密日子柔软无孔不入，布帘何时已褶皱
叠生
病床托举一个人，地板支撑另一个人
三十公分距离只为她低头就能喊他
这或许就是最远距离吧
远过海河到东岗路，远过故乡到异乡
离别让锅碗瓢盆早已失去瓷性
就像在雨中打磨过的肉身
当鲜艳蒙上灰，当老公逐渐恢复成本名
他的血液正通过漏洞流进那个被称为妻子后
母亲和女儿体内
2021.12.25
冬致，这场雪
文/王永
终于放慢了脚步，乌云拖着疲惫将马车
停在人民医院左侧2路站牌
忧郁，缓缓走来把“人”和我包裹。其中
蝴蝶折断翅膀
落叶挣脱臂膀失去双腿的祈祷者皆物是人非
冬，习惯了被嘲笑，习惯了做孤胆英雄
雪，无力掩盖，贫穷，疾病
即使富贵都俯身顶着苍茫，像极了水深火热
饺子个个想逃亡被吃掉的宿命，有的献祭给神
有的……
结局在一首诗中蛰伏，而这段分行在失去爱的同时
与你所歌颂的背道而驰，且，越来越麻木。整个城市一夜间白头
2021.12.24
冬至
文/王永
“冬至大如年”，我的世界突然落下一场雪
是幻觉吗，但愿
大嫂子赶早送来饺子，好让凉意停留在急诊科栅栏之外
好让节日冲淡郁闷封锁
76.100.20.心率，血氧，呼吸，一切正常
一群饺子晃动，一群饺子在沸水中渴望救赎
不被打捞，吃掉
冬至，冬天就此结束吧，灾难，病痛，意外
在春天来之前埋葬不要留下种子
2021.12.21
寒潮
文/王永
水龙头再也没有新鲜血液输出，如一个在外整年的民工
滴答，滴答，滴……最后一次声响仿佛遥远
冰疙瘩终于和太阳面面相觑而没有流下愧疚泪水
男人离家久了也会拥有这种技能，铁石心肠大多来自伪装背后
柔软皆因年少
躁动来自山背面，媒体比北风更容易推波助澜
放大镜中找不到真像
大地开始回响泛，白脸庞似乎心怀冤屈
平坦中那些绊脚石偶尔让我猝不及防
小心覆手为雨的刽子手，这一天脸被掌掴生疼
我已无力温暖体内那棵信仰之花
2021.12.17
再见，2021最后一颗骨钉
文/王永
雪花来的正是时候，密密麻麻叮咛代替母亲催促
呼唤远行的孩子
鸡毛信早已消失那场烟火中，离别需要慰藉
需要借口。回家
徘徊和忧郁像极了矛，盾，左右为难让胡须夜夜丛生
春远，夏凝固热情。冬近又是一季轮回
行囊沾染灰尘，是时候让它们远离霓虹嗅嗅故乡的烟火味儿了
沟壑逐渐宽阔，我是被遗弃的蒿草
双亲，儿女，妻……我一次次抽出肋骨打磨成钉
弥补，加固，无形中的内疚与裂缝
2021.12.28
小夜曲
文/王永
两尊瓷隐晦灯光下努力热着，不再为油盐咸淡而磕碰棱角
缺边茬口凹在各自体内，包容即使面对利器
一点点吞噬，磨合
爱的终点是什么
离别被最后这场雪消散火焰，观望胜过万语千言
贫穷，富贵，……浮云夜色中凝固成玫瑰
而你我，不需要浪漫
活着，多么吝啬的红，它比整个春天还要多出一朵
星星学会闪躲，在这段分行中留白
仿佛看见多年以后，颤抖的手指握紧汤勺
不让他（她）滴落
2021.12.28
半山坡
文/王永
寒冷在最后一片雪花绽放后凋零，绿色已购买发往春的车票
像爷爷那样努力向上攀爬
每走一步，弯腰丢下种子留给儿孙
老人最怕孩子吃不饱，其它都是浮云
三佛山的石头大多沾染慈悲，跪拜者烙印会从额头渗透心坎
台阶抄写每一个来去的经文，姓氏如烟火般神圣
忏悔的卸下**，祈祷的带走香灰
挣扎的人群在进退中徘徊，仿佛没有留白的斑点等待渡劫。成诗
2021.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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