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土‖独一无二的饥饿
本帖最后由 隽土 于 2018-10-9 22:00 编辑独一无二的饥饿
文/隽土
秋天的风里,
通常藏着席卷苍穹的绵绵悲情。
就像耳朵中有雨,
不停地、不停地下。
太阳照着,雨就下在光明里。
气温下降,雨就下在寒冷里。
雨永恒的下着,就像《法华经》
——我经常使用的汤料。
整个秋天我在厨房中度过。
光线每天从窗口跑进来,
扫描里面单调的事物。
它不歇息,不为谁忧虑。
不悲不喜,不为什么事停下脚步。
它是否从中萃取到点什么,
是我永远猜不出的。
有时我也捧一杯热茶,向窗口望去。
看见阳明先生正在自家院里
收割竹子。从宋明到春秋。
割到孟子就割不动了… …
直至病倒。
以及很多别人的事。不过
这些都是玻璃窗的反射。
我的视觉从未离开过厨房。
思想所及就是我的厨房。
还好,我的食量从未减少:
三餐,有时还要加餐。
早餐是几根晚熟的丝瓜,
顶着惶恐的花朵。
当菜刀刮过去一阵疾风。
当饥饿感与快感同时降临。
后者常让我的手生起悔意:
“世间所有果实,
都曾有过一个美好的开始。”
开始是花。
开始是种子。
开始是雨水。
开始是挖掘。
开始是一双突然醒来的原始人的手。
现在:一双紧握菜刀、按住食物的手。
两双手古往今来摸过去,
握到一起,彼此承认了血缘关系。
但我希望是一双轻盈跳跃着,
在天空中自由敲打出音节的手。
或者哪怕仅仅拥有厨艺
而无形无相的手。
——那种饥饿。
我敢肯定,光线永远不会明白,
有些饥饿是摁不住的。
饥饿的人也未必懂得
饥饿的正确技能。
当然,我不喜欢杀戮。
我只是喜欢做菜。
拥有精湛的厨艺是一件
多么令人愉悦的事啊。
这是间古老的厨房。
有玄学的东方也有哲学的西方。
以轴心时代为起点,
大小宴会穿插于三餐之间。
所谓文明史不就是
饥饿的进化史吗?
而有关饥饿者的经典菜谱中,
只有极少数成为我的挚爱。
食客们慕名而来,一致提议
品尝庄子。午餐时间到了。
这时刀架上的菜刀
突然发出铮铮声响:
“之前,有无数人想品尝庄子
却被庄子的蝴蝶尽数吞下。
蝴蝶要慢慢吃上一万年,
被吃的人才有一次出头之日。”
而一位新生的
襁褓中的绅士却不以为然:
“一支屡次被用光的奶嘴,
铮亮如新。”
但我的厨房没有厕所。不知道
一片屡次被用光的手纸又会怎样?
刀却是越磨越薄,越用越锋利,
也越来越容易卷刃。
见我面露愠色,刀
再次发出响动:
“无尽的切入,需要饥饿般的一往情深。”
“需要轻盈、谨小慎微、持续走进又
荡得开的力量。”
“需要太极的绵柔、灵动、变化。”
“需要不见全牛。”
“观知止而神欲行。”
“假如上帝就在厨房。”刀说,
“你确信能够看到吗?”
诸食客面面相觑。
如果是晚餐。我希望是
曹雪芹,或者
荷尔德林。
我十八世纪的两位兄弟。
一个,至今身份未明。
一个,在回家途中疯掉了。
这是能让我升起崇高敬意的饥饿者。
一个在想象中的花园里,
把最爱的女人拆成无数个女人:
少女,少妇,寡妇,老妪,
淑女,才女,荡妇,戏子,尼姑,
贵夫人,丫鬟… …
然后一起吃下整块古老的石头
却全部死于热病与伤寒。
另一个… …哦,请不要。
无比聪慧,拥有无限激情的赫尔德。
不要那样——疯掉。
抛弃你那些容易中风的伙伴。
但你那么做,完全出于
诚实的节制。
我愿像木工齐默尔那样,
在你孤独的塔楼外守候至今。
从紧闭的门下塞进召唤的纸条:
起床啦,朋友,让我们重新流浪。
是时候了——
枫叶的饥饿正被寒冷高举。
它将映红食客们苍白的脸。
还有更多饥饿
正列队进入我未来冬季的厨房。
而那窗口的光线——
那种高分辨率的复式天眼,
仍将延续误读。
是时候了——
此刻阳明先生已静坐如默。
此刻蝴蝶的无穷分身仍竖穷三际。
此刻修葺一新的大观园又将开放。
此刻,我的念佛声正响彻厨房。
——这算加餐吗?
我亲爱的朋友。
2016年10月17/22日
开始是种子
这篇深了 悟道空空 发表于 2018-10-11 16:37
开始是种子
:hug::hug:
知然 发表于 2018-10-12 13:00
这篇深了
:hug::handshake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