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原创，三月诗选
王永原创，三月诗选
空杯
文/王永
书桌间稀疏许多
仿佛失去影子的铁越发清凉
墙角那些雪预示着冷仍然盘踞
开学季如同行驶的列车，带走的不止行囊
台灯彻夜未眠，像是在等一个人
而我已成为饰品，笔，纸，暂停印迹
当最后那滴水被蒸发
我倒掉所有
陪着你和他各自去往远方
拧紧盖子，成为无心玻璃渣
突然就老了
当喧嚣凝固我深陷回忆的漩涡
一个中年的孤单逐渐弥漫，原野中那些花儿
忍不住绽放
2022.3.1
三月，越过土垄的利刃
文/王永原创
本来想说，三月，你好
垂柳，杏花，无辜的逃
坏消息随最后那层雪融化滋生牙齿
啃食没有理由
失去遮拦的利刃越过土垄……
铁器一个个长出翅膀
炮火，硝烟，血，燃烧的骨头
我说这是三月，你信吗
我说这是文明，你质疑吗
来不及绽放已成为蹒跚的孩子和老人
死亡与审判天塌地陷般恐惧
丢失橄榄绿的信使折断翅膀，弱小喉咙
喊着妈妈
我的黎明也如此深邃如同怀抱寒冰
2022.3.2
一只老斑鸠
文/王永
或许因为陈旧
梦缩短距离从远方跑回
你时常停靠院落柿子树第二个枝杈
翅膀慵懒成为镶嵌地砖上的影子
迟迟不愿离开
上岁数的人骨骼大多脆弱
禁不起风吹和颠簸
有棵树，挺好
羽毛婆娑仿佛落叶归根般踏实
这让我想起父亲
蹒跚的碎步伴随唠叨
一只收紧翅膀的老斑鸠等待宿命
2022.3.3
三月，做一块深陷泥土的铁
文/王永
哐当，风从墙头跳过
靠在角落里的铁随之惊醒
是时候伸展一下腰腿了，铮亮的钢刃
没有一丝泥土
每次劳作父亲总是用瓦片使劲打磨
仿佛对待年轻时自己
锐利藏于心，温柔留给爱着的家人
如今他那些锋芒早已被油盐侵蚀
偶尔几缕白发闪闪发光
和失去半截的它们一样，努力抵抗
麻雀已忙碌田野，砖缝里隐隐传来叽叽喳喳
希望迎难而生，繁衍只为春天埋下种子
祖辈，父辈，我……甘愿做一把铁锹在三月深陷
2022.3.4
惊蛰
文/王永
何时起，炮火代替雷鸣
草芥易枯萎
仿佛受惊吓的兔子
竖立耳朵不敢闭上通红小眼睛
履带轰隆榴弹呼啸而过
成为叫醒沉睡的另一种声音
蝼蚁，鼠虫，人群……
开始畏惧地表和熟悉脸庞
当宁静被打破
无辜并没有折射出春天
曾经的绿色冒着愤怒，一排排倒下
冬，开始循环……黑海深陷浮冰
毒蛇慌乱中缠绕勒紧的尾巴，图腾成为凋零的罂粟花
2022.3.5
惊蛰
文/王永
这是危险的开始，一条河如一个国度
被切割
一分为二，一段向东流去
另一半逆流而上
是什么改变它的完整
善良与邪恶成为对立面
躁动并非空穴来风，开始站队的人群
拥挤在圈子里
向左，向右，像极了墙头草
他们吆喝着铁链，牢笼，枪炮
化身正义使者
舆论成为宣判的雷电
而我只想早日找到可以孕育种子的工地
用铁锤砸出明天的粮食和盐巴
2022.3.5
春天里的事儿
文/王永
一块铁，深陷初春漩涡流言蜚语四溅
仿佛蛆虫随最后那场雪融化
原形，毕露
寒冷中平静的年跌宕起伏
饥渴无限延伸，绝望，无助，呐喊
一双眼望着天祈求
神明，菩萨，早已不再眷恋
贫瘠的黄土地只剩下肋骨
远方传来哐啷和轰鸣声
“铁链”“牢笼”“坦克”……
似乎带“铁”字旁的称谓大多让人恐惧
“小花梅”“李莹”“乌克兰”……
原本这些花儿可以自由娇艳
此刻，这个春天比冬更容易寒冷颤抖
2022.3.6
初春
文/王永
相比深冬，太阳更像失眠的老人
早早掀开幕帘
为拾荒者挑一盏红灯笼
牛粪味儿充斥着乡野，偶尔几声犬吠透过
街巷
穿越清风店匆匆送孩子的父母
不断擦肩
杨树已有萌芽念头
勤劳的人群像极了芨芨草接二连三打开
尽管风中夹杂几许凉
我仍不敢停留
身后的儿子如一粒肥沃种子
有他在身后仿佛驮着光和万亩良田
2022.3.7
三月，我们的爱情
文/王永
不说桃花，也不提杏
那些粉红与洁白似乎在等
某个契机
寒冷环绕橱窗，我和你早已忘记
多久不曾携手远望
二十年一路走来，仿佛
深陷泥泞的躁动溅不起浪
即使深夜
幽暗灯光下折射出两个木桩
泛红脸庞寻找手机里各自盛开的玫瑰
2022.3.7
三月飞蛾急需扑火
文/王永
急着寻找出路，仿佛一群饥饿的民工
等待钢筋混凝土垂青
趴在玻璃上三三两两的飞蛾
用翅膀拍打，用脚，用头
窗外虚空浮现，一朵迎春花吐露诱惑
黄……
三月的美丽似曾相识
如同身患疾病，只有撞疼才能减轻病灶
瘦弱与贫穷
尘世这巨大的囚牢你我深陷其中
每天都在挣扎逃脱宿命的束缚
铁闲置久了会滋生锈迹
2022.3.9
童年的桃花串
文/王永
一棵，两棵，其实用不了那么多
贫瘠的童年
一棵足够点缀低矮肉身
踮起脚尖，三月有太多秘密
几缕香风过后
粉红像爬坡的甲虫依次打开
翅膀下裹藏秘密和一个孩子懵懂内心
不敢深深呼吸
害怕把它的香味全部带走
偶尔也会折一枝桃花放进装满水的玻璃瓶
美好总是事与愿违
你看，书桌上掉落流泪的星星
2022.3.11
我想，三月的炮火也累了
文/王永
我想，三月的炮火也累了
奔跑了半月
找不到合适落脚地
离弦之箭
落在电厂，落在街道，落在平民头上
皆，身不由己
身怀同样语言的铁相互碰撞
这让我想起“煮豆燃豆萁，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的，自家人内讧让外人看了笑话
花儿开了半城，炮火烧了半城
是时候停歇，来一杯伏特加
叫声哥，喊声弟，干杯，兄弟
泪水化作疗伤药相互涂抹
2022.3.11
原野上的树
文/王永
先是爷爷，然后是奶奶
还有紧紧跟随的老张，老李……及
忘记姓氏的土丘
你能清晰喊出那些离开乡亲的名字
娑娑风中
而我除了在爷爷奶奶坟前流泪
只能假装坚强
如果点燃火焰是一种解脱
你更愿意代替它们承受腐朽和面对疾苦人间
任褶皱包裹褶皱
忍不住悲伤时就偷偷掉落几片叶
让远行人踏着骨骼回家
站立原野久了，你仿佛成为其中的灯塔
遇见你，跺跺脚。心如此踏实
2022.3.12
昨夜伊人来
文/王永
或许因为倒春寒
阳光并不着急送别
雨过，天未晴
一双双眼睛在低洼处映出倒影
云飘过，留下翅膀
鸟鸣带来绿橄榄
满脸皱纹的葡萄藤努力装扮
年轻时样子我也有过
一只小毛鱼从杨树上游过
打打滚，大海那么遥远
这个小庭院才是永远的家
2022.3.13
一棵老白杨
文/王永
其实你并不老。栽下的时候我十几
如今43岁，三十年足够让枝丫
更接近虚空那些蓝
称谓你老百杨，或许因为孤独吧
空旷原野矗立一棵树守候如此突兀
二月突然起风了
就像隐藏暗疾和枪火被揭露伤痕
弯曲腰身传来咯吱咯吱痛吟
像父亲痉挛的胃，也像母亲的老寒腿
抗在肩上那些柴米油盐也时常让我摇晃
为何深陷大地，答案被自己否决
院落有几声犬吠，地头升起蔓叶
人活着，总要靠几个念想
支撑即将枯朽的骨头
2022.3.14
湖面
文/王永
这像极了我的前半生
看似平静湖面隐藏一颗易碎的琉璃
火车跑呀……梦，没有尽头
光影弥漫遮掩一道道站台
人群来自遥远寒冬
一次次抱紧行囊否定
它，要去摘星星吗
月亮抛出指引，这巨大玉盘
仿佛希望挨近指尖却无法握紧
肉身垂直倒下，砸出千朵玉兰花
早已忘记我何时在车上并逐渐成为铁
稚嫩被道轨打磨
生出火，融化尘世这块浮冰
2022.3.15
春劫
文/王永原创
犁耙淹没田垄
躬身背起闲置时光，像一枚铁钉
狠狠砸入
这一刻，野马脱缰
风来不及安抚，骨朵儿褪除束缚起飞
三月如同少女怀揣春事
烂漫季节她们是尘世的主场
铮亮刃面，让我想起父亲，母亲
徐徐凉风里划开一道道沟壑
种下向日葵和土豆等待收获甜甜的油香
劫，过后水在水中打坐，我深一脚
浅一脚
蹒跚中折射半生草芥
2022.3.16
送你一朵小红花
文/王永
还有什么比此刻更幸运的事吗
你，我，素颜相对即使什么也不说
茶几上飘着妩媚
杏花，桃花，窗外粉嫩几许
这场雪恰好，三月急需一枚药片慰藉
步履隐现凸凹
是的，它太过单薄
不想让你承载过多隐喻
叶片掉落传来铁链，炮弹的轰鸣
只是一朵骨头代替我们活着，而已
无辜的母亲，孩子
送你一朵小红花的人走了
听说那里没有拐卖，杀戮和贫瘠
2022.3.17
三月，突然下起了雪
文/王永
来不及绽放你再次让人间深陷
桃花，杏花，收起翅膀成茧
一首诗无需酝酿，黑夜已滋生白发
缠绕指尖那些柔软失眠成为顽疾
我推开窗将疤痕置于虚空
用冷冰封伤口
习惯在关灯前触摸斑影下折射出的骨骼
母亲老寒腿依然疼痛
父亲戴上花镜分辨他眼中的真善美和冤屈
祖辈用磕碰趟出路途只为儿孙走更远
想起你如旧物棱角分明，三月
突然下起了雪
2022.3.18
每一个烟熏火燎的日子
文/王永
开始调小火焰并祈祷微弱的蓝能把下一顿饭挤出来
一块铁闲置，逐渐收拢自身热量
生怕余温散去撑不到所谓明天
一月三号到三月十九
两个月零十六天蒸馒头从陌生到熟悉
…………
我能清晰记得每一个烟熏火燎
仿佛锤头离开工地又投入另一场抡起砸下革命里
男人将自己分解任炒勺翻滚
腌制，调味，被端上日子的餐桌
当母亲去年最后一棵冬白菜切掉根茎
眼角又多出几粒盐巴掉落
2022.3.19
春分
文/王永
是什么让一棵树陷入沉思，如一个
中年男人
在油盐和诗之间抉择
我把自己一分为二妻儿互不相欠
唯独将影子落满灰
玉兰花一半展开翅膀，一半抱紧成茧
回家的云雀突然迷失方向
十里长街残雪矗立枝头
仿佛自责的孩子进退，两难
深冬已远去，而我不属于这里
思念在黑夜变短，负重行囊再次被白昼拉长
距离
2022.3.19
春分
文/王永
几只飞蛾试探着玻璃窗
想要越过禁忌
我诧异它们来自何方，又去向哪里
不像我，终日躲避
影子已呈现慵懒之意
破窗而出怀有草莽野心，病疾如炮火弥漫
涉世需警惕
金丝荷盛开如火，拥挤着朝拜南方
太阳倒挂，一边青睐富人一边抚慰饥饿
天平从没有如此公正
田野开始松动，每一撮泥土内都暗藏孕育的种子
2022.3.20
一只白色的鸽子
文/王永
相比往年，东岗村口三里玉兰
早该如火如荼
一场雪让他们深陷漩涡
有的半开半合有的站立原地发呆
身不由己的尘世间
它们像一群匆匆的人
满腹心事却又不敢喊疼
一只鸽子落在树上久久不愿离去
阳光携带柔软它似乎想到什么
又坚定飞走了
春分已过，依然有被铁链和炮火打扰的国度需要橄榄绿
2022.3.20
一朵花该怎样度过黑夜
文/王永
一朵花，该怎样度过黑夜
念头萌芽如燃烧的引线
当我关灯并拉紧窗帘
似乎这样就能拒绝枪炮和诱惑
热情如最初相遇
还记得第一次倾听花开
打开怀抱那刻这个春天充满危险
有人甘愿为你画地，为牢
努力收起尾翼，收起贪婪的唇
置身漫长，成为一粒星子或月光
偷偷洒落几滴晶莹
如同被阻隔成两个世界，无法渗透
梦中的流言将我推向悬崖
你一次次叮咛小心尘世的深渊
2022.3.23
清明
文/王永
天，空唠唠的
尽管它一再压低脊背
黑色的云仿佛一叠叠纸钱努力填充念想
我知道有一部分祈祷爷爷奶奶会打包收到
而多出的嘱托会被风吹散
是啊，毕竟他们也老了
剩余路途要靠儿孙自己走完
麦苗顶着露水如一场雨打湿脚踝
然后向上攀爬进入心口和眼睑
培土，拔掉野草……
多年洗礼坟茔早已露出荒凉
愿这些新泥代替孩子继续守护孤独
三月依然寒冷，迎春花凸显倔强
祖辈都曾这样路过人间
2022.3.25
隔窗观夜
文/王永
这一刻，一块膏药把自己撕开
夜色充满草药味，等待救治的人群
依次袒露伤疤
你包容了所有指指点点，坚硬的或柔软的
在你怀里我更愿意做颗赤裸种子
白昼长过流星划落，伪装成长满荆棘的树
阳光下站立大写“人”字。好累
我期待肉身被吞噬
推开窗，灯火两三都是多余
聆听背后的故事
铁链，炮火，折翼天使……小说来的
让它们都回到虚构里去
一个男孩降临，看了看尘世
忍不住哭出声来
2022.3.26
倒春寒
文/王永
风使劲悲鸣……
仿佛召唤和挽留终究没有等到回声
远行人留下儿子，女儿或父亲，母亲
一个，两个……
房子传来骨骼撕裂的疼痛
砖瓦老旧承受不住拉扯
我一再退缩，关窗锁门拉紧窗帘
蒙上被子这是最后的悬崖
一只大鸟逐渐失去呼吸
黑夜如绝望的眼睛，没有尽头
我更愿意相信，它没有走远
错乱时空有望不到的星晨
这个春天很凉，河水夹杂着浮冰
断断续续磕碰我的柔软
2022.3.27
村口的玉兰花
文/王永
风吹了又吹
三月仍不愿醒来
村口的玉兰花裹紧棉被像孩子害了相思
旧心事遇见层层寒霜
它找不到笑的理由
春天那些疾苦和坏消息
一波波袭来
而你只能躲在自己世界偷偷哭
铁链刚刚打开深冬和那个叫莹的女人
炮火，灾难，……
唉！叹息过后
一身洁白，着一身流泪素衣
202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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