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新疆频道好诗歌作品年选|(B 卷)实力诗人|五五的诗(3)
本帖最后由 新疆沙舟 于 2022-6-9 17:08 编辑【作者简介】五五,本名沈学武,新疆乌鲁木齐人,中国铁路作协会员,新疆作协会员。诗歌及文学作品散见《绿洲》《民族文汇》《兰陵诗刊》《人民铁道》《中国诗歌地理》《新疆人文地理》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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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的诗
在戈壁的大风里
一望无际的辽阔
从河西走廊以西
灰褐色的大戈壁平面而卧
石头缝里疯长的骆驼草下
灰兔子和黑老鼠
疯狂地孕育着生命
黑黑的火车头喘着大气来了
喷出的云雾时而黑时而白
像戈壁滩里捉迷藏的海市蜃楼
我儿时的玩伴们
在滚铁圈的路上越走越远
峡口的风吹着我长大
却怎么也找不到峡谷的口
那些风绵长而锋利
从地下爬出来的和火车拉过来的风
带着外地的口音
偷看我家储藏冬菜的地窝子和两只鸡
有时候会顺走我的一个布娃娃
那些年的风也吹弯了父亲的背影
还有水井旁的一棵红柳
我能记住的
还有风挂在电线上的凄厉
冒着白汽的黑火车头一声长长的呼喊
车轮敲打轨缝时的催眠曲
父亲抡起洋镐砸进道砟的迸裂
渗进戈壁石头里的声音
风钻进老鼠洞里的声音
父亲和铁路
遥远而灰色的大戈壁啊!
没有一条河愿意流过你的胸膛
只有这条铁路涂满了记忆里的父亲
有河的地方才有母亲
而这条路成了父亲最挚爱的亲人
黑黑的路上走来了灰白的父亲
他灰色的劳动布衣服上挂着厚厚的汗渍
铁一样的质地
父亲每弯一次腰
就发出铁皮被折叠的声音
洋镐的白蜡木把上的凹痕
泛着玉石的晶莹润泽
这是父亲唯一盘过的把件
父亲去世很多年后
它也静静地沉睡在展览馆里
每一次看见它
就能看见父亲手臂上的的青筋在滚动
“一口气砸过20个枕木头”
“一个人扛着一根枕木跑”
“两锤能砸进去一个道钉”
黑黑的铁路是父亲身上的经脉
硬冷的铁里储藏了父亲的味道
他时常爬在熟悉的路上
用一个正字一个平字
检验着这条坚硬的路
父亲年轻的时候
他的头发黑过涂满沥青的木枕
父亲用双腿数过的枕木
多的像他的头发
他砸一根枕木就掉一根头发
直到他的头顶和钢轨面一样闪亮
他也没有数完黑黑的木枕
红柳
如果有一条河流
戈壁就会有更多的生命
就会有我渴望的鲜花和绿地
黄羊、狐狸和老鼠就不会迷路
大戈壁啊,连一条河床都没有
干渴的记忆在一棵棵植物根系里画着圆圈
骆驼刺、风滚草和梭梭卷曲着身躯
只有红柳挺起了腰杆
傲视风沙和烈日
站成了让人敬畏的姿态
在铁道上劳作的父辈们
木枕上的沥青熏黑了他们的脸膛
烈日在他们的脊背上刻划光阴
希望在心中储藏了红柳的本色
他们把戈壁的博大长在胸怀里
把红柳的精神活在信念里
路越修越远
父亲也走的越来越远
路修到那里
家就在那里
从甘肃到新疆
父亲依然选择在没有水的戈壁滩上修路
直到接退休的父亲回家的路上
我发现铁道旁生长着大片的红柳
汽笛声
“呜------”
这一声纯正的汽笛
从钢铸的血管里喷涌而出
穿透群山的屏障
穿越时空般从天而降
在新疆哈密三道岭煤矿
黑黑的火车头来了
它是一匹黑马冲开浓雾呼啸而来的嘶鸣
是拉开剧幕的瞬间
秦腔里将军挥刀立马的一声吼叫
唯有这宏厚能穿透岁月的缝隙
用铁和铁相互碰撞而来
用肺腑呐喊着号子而来
用洪荒之力负重而来
“胜利”“前进”“解放”“红旗”
名字不同但秉性一样的刚烈
在这一声声呐喊里
我们悲欢聚散
像阔别了半个世纪的老友
只是轻轻地和你握手
掌纹就深深地印在了黑色的油泥里
一片雪在开花
雪飘落在窗台
温暖如橘色小灯里酣睡的猫
玻璃挡住了漆黑的夜
也挡住了一片片被风追赶的雪
它们一次次用全身的力量
飞蛾般扑向橘色的光
我能听见声嘶力竭的呐喊
我能看见头破血流的无奈
它们想用手紧紧抓住些什么
寒冷的风一把将它们掳走
我看见一片雪衣袖被扯断
我看见一片雪飘落了一缕白发
这么多绝望的眼神
穿透了灵魂的救赎
我低头
看见一片雪在开花
红色的花
白云生出
此刻只能睁大眼睛
用五指间的缝隙漏过光阴
白云卷起的风声一笔一划
临摹你的背影
方向一成不变
寂静的羊道丢失了羊群
一个人和一头牛低头独行
沉重的阳光挂在草尖上
也滑过干瘪的土地
只有从白杨树梢生出的白云
和我对视
眼泪溢出在遥远的村庄
于是,一些云从牛角上生出
一些云在雪山顶上生出
一些云从草尖上生出
一些云在你的裙摆上生出
又一些云从心底里生出
霜降
霜降
是妈妈打在小时候调皮的**上
一张手印
是红红的枫叶
霜降
是千里迢迢打开故乡清晨的柴门
一声乳名
是归乡的脚印
霜降
是立在异乡土地上母亲的墓碑
一行浊泪
是思念的河水
在铁蒺藜上种植一片雪花
把一片雪种在铁蒺藜上
我期待开出红色的花
像鲜血一样的红
割伤了肌肤的雪发出呐喊的芽
像利刃的寒光
我能看见的刀光剑影
如两个江湖高手的对决
而雪,在沉默
我知道它在等春天
化成锈的牙齿
啃掉铁刺和刀刃
南疆的村庄
(一)
我用极目远眺一颗白杨树上的鸟窝
飘荡在房顶的炊烟
压住了日头
村子里的鸡还在睡觉
去年的麦地里
依旧一片金黄
这是最惬意的一场梦
冬天的雪被风刮走了
干涸的眼睛蒙在黄沙里
迷失了方向的一只乌鸦
点缀着红墙里的静谧
在冬日阳光里
古丽的酒窝越来越深
(二)
我想用一双手去走路
用这样的方式去亲近土地
虔诚的黄土地
用一种神秘支撑着铁质的弯月
像古丽黑色的眼睛
在每个早晨寻找
昨夜核桃树下遗留的情话
其实我在沉默
背着三岁弟弟的古丽
去年就嫁到了遥远的麦盖提
但黑珍珠一样的眼睛
半夜里偷袭了我脆弱的爱意
(三)
他们把最烈的日头留下
也没晒黑土地
黄土在路上跳舞
在老人的脸上跳舞
在孩子的手上跳舞
在我刚端起的一盘抓饭上跳舞
可跳舞的人不知去向
(四)
空气一旦安静下来
就成了雕塑
我能摸到的语言
挺起一副沉重的身躯
质地坚硬
眼神也不安起来
我当然看不透黑棉袄之下
是否有人在诵经
(五)
苦行僧一样
他们背着一座山在放牧
厚重的黄土掩埋不了的
有他们的祖先和眼神
他们在寻找一座山
用虔诚的语言和跪拜
他们不知道
其实他们就是一座山
(六)
棉花还没开花的时候
芦苇的嫩芽已经刺穿盐碱地壳
一望无际的盐碱地
迷惑着陌生人的眼睛
他们以为是冬天没化的雪
化不开的雪依然在托木尔峰上沉睡
等秋天的风扬起浮尘
大地就全白了
棉花展开了最纯洁的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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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实力派诗人,拜读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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