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最后告别故园
本帖最后由 颜隼 于 2022-10-6 19:38 编辑我惟有绝迹于驻足之处 而留住意之所钟, …… 却又回到原来的起点悲叹 回来耗掉一份故我, 回来再度告别,再起程。 ——聂鲁达《告别》
我们分明是两个,然而来自 同一个母亲:足迹遗存在我们身上 ——颜隼《女娲的世界》第三首
再不告别已不行, 欲不告别又不能。 ——巴尔蒙特《翅膀》
谁比一阵清风还轻,此时谁还是那个自然平和的人……孑然而行?此刻,哪种生活于我更加接近真实?
联合或是分裂,都已悄然过去,我的心还伴着高邈的钻石,如清风一样正悄悄呼吸,命途中再无好运能够降临,忍受痛苦至关重要,依了某个深邃的用意。我的懦弱与我的漫不经心,不再是走向一个和谐的宴席,残梦泡影布满眼前的岩壑石缝,无人将我责备,一片溟濛轻语在我行走的道路上对我深深厌腻……哀怨和压抑,面前世界已找不到渴慕的对象,来此干啥,手也冰凉,腿也冰凉,周边遍地庄稼一派翠绿,春天仍在吹奏芦笛守护柳树?……并没有壁垒高城连接这陌生的苍穹,我的心儿仍旧渴求着漫天的花簇。
不可知的主宰,明眼观望日常世界,昨天已然消泯,流逝只在瞬间,原本就不存在什么超然洁物,遥远的星宿或是眼前的尘俗,我难道什么事都不记在心中,像风一样健忘:我弃室在外,孤影行走在山路,心中惊骇;我已置身在创造了众多奇迹之地,这儿所有的地方我都熟悉,是什么痛苦让我长声叹息?行迹匆匆,朦朦胧胧,停一停吧,要去往哪里?…………当我(对着最秀美最浑雄的山峦)将笨拙的双腿停伫像呼唤畅想家那样呼唤一片云,是否爱恨情愁以梦魇将我缠磨?缠我周身,心灵可有火花迸出?人间亿万斯年至上的光芒如彩虹般奇幻,在这片绷紧的奇异的区域熠熠生辉,我的血液像暂不流动,肉体受制于我,用目光染黄森林,我既观察世界又观照自身,白日若雷霆震撼哑默的长空。
我尾随白昼,是它曾让我屡踏行程。
“沿着山径迤逦而行,我发现我弯弯曲曲!……多么蜿蜒的追求,命运女神面带微笑把我凝望,奔向山岭,我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
渴求着清朗,头顶上是辽阔的苍穹……山坳间阳光照耀着的房屋依稀可见,欲望,杂乱的珠宝,启我而又不自知;远方似一个面庞泛起潮红的盘蜷的少女,希望能够引发火热的情感……她是谁?哪个唯一者能把人塑造成艺术奇迹?
山峰耸立!它们俨然是空中的座座庙宇,通往它们的蓝色台阶上有个神秘少女。
自然啊!我不再想与肤浅之辈合群,驾八龙的羲和……中午的阳光照耀灼热似火! 万物散漫或盘作一堆令人目眩!开了千年的花朵,古老的花朵,我不要它们的忠诚,只是不要躲避我、猜测我……我的影子在可爱的岩石上迷失,山花团团簇簇白如雪、红似火,我在林间久久吮吸梦幻的乳汁……别再教我的思绪杂乱地扭结成团,我的灵魂够了,何时能将此身看破……山岩下但见阳光,见花不见叶, 重叠的素雅的花瓣数也数不清……总是如意,双腿总是酸软无力,温暖的气流,宝石胳膊,我的精神命运……没有威胁……充满蓬勃生机,安恬,和平,我的眼睛睁大,我的惊愕收缩,我期待自己能变成一只白蝴蝶,一路翩跹飞舞在丰饶的山谷里;天大,地大,人大,没有诺言,没有残忍,但见那些生成漩涡之状的‘大道’,万物炽烈的深底干得发光。一切被尽览,我忍着焦渴去观看,不知疲倦,探视幽都之边缘,西方的流沙那么遥远……我知道……地有土伯,天有虎豹,此时的慵倦就是我的舞台。世界远非看上去那么纯洁可爱。让我带着烈焰腾腾的孤独激情前往崦嵫,光明已奄奄递衰,黑暗增强,汗毛直竖,灵魂之眼微启,不安地瞧见遍地阴森森的墓园。精神的景仰,烛龙盘蜷在火的门前……我显得越任性而神速,仿佛所遇到的怪物就越多……自然啊,在你的怀抱里千回百转,动作麻利,通灵,动辄可曾有半点心焦?当飘渺的梦想得以如愿的时候,我尽可以眺望远天的寥廓。怎么啦,望一眼来路上的滚滚风烟,看是否还有什么美丽的疏忽?多么疲顿懒散,即使临近像永无尽头的夜晚,在粗砺的床铺上也一样能安然入眠……昆仑山啊,我与通往你的险巇今已串通, 我还知道更凶险更叵测的阊阖。人面蛇身,继续它黯淡归程的粘湿行迹!我微阖的眼睛已观赏到雷师笨拙的舞步,遥见过湘夫人、洞庭与苍梧以及青虬、白螭、当涂的九尾狐,已领略了鲜花盛开的美丽,春神的纯洁还未受玷污,鸾皇与百花一道欢庆春天的来临;到处是野性的梦圈,没有别的心窝,驾车的望舒气喘到晨光升起!……尘世一切皆可诞生于无限的期待。我整日不累,唯一占有我者与我畅叙,苍白而神奇的胚芽得到培植;一时失神,我不再想翡翠鸟、孔雀的羽毛装饰的辇车的轮廓,旌旗……我打碎一座寂静的坟,像巡视国土一样俯瞰无边的峻岭,倚身白天我眼里充满了幻觉,孤独!拥有海洋般的世界!安详,寂静!
但我担心失去神圣的路程!宁愿频频地被骗人的祖母绿吸引,直走到一里里荒凉、一程程单调,快失去知觉的躯体也不想在深渊上停一停:
我想,再见了,庄重而又广袤无边的自然……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噢!……我被抛进了神话般的世界,在中途继续我的息歇, 尽管没有精确计算也准确无误达到目的,攀上了受我景仰的至高无上的海拔……
我眉宇上金光斑驳何等辉煌,天空在我头顶上缓慢地盘旋,我紧张而专注地凝视它那碧蓝的瞳孔,细细观察空无一物的深渊!云中君离我咫尺之间,它仿佛把我罩笼,毛孔张向亘古,我乃献给亘古吞吃的祭品; 欲壑难填的疯狂心灵,双眼哟,用不了多久,被珍贵的白日帘幕压得难启难张,我像摸索着在金子般的黑暗里行路:直到重新看到断崖、绿的海洋和火焰!没有任何东西曾经向我启示壮烈的愿望能在阳光下的金髓里成熟:当我径直走向另一个现实,我把自己交给一只强有力的手,把裸露的肩膀托付给炎日,我永远是另一个,在沉默中完成;世界的形象姗然来到,我在它甜蜜的酥胸上像要昏昏入寐,尔后,我抛弃了诸多压抑的词汇,挺起新生的胸脯,我成了光明之神的俘虏,每一分钟都在燃烧,浑身炽热浪迹其境。我同日光结合,与应龙并驾齐驱,在山梁上划下优美的弧形……继而,我在自然中凯旋的脚步踏着坚实的泥土,多欢畅啊!天空完美,伞形花垂下纤纤傲气。和谐的我,与梦幻相同,身边万物都对我伏伏贴贴地依顺, 生命在途中,在色彩绚丽的自然的怀抱,生命多么赤裸,心中多么快活!我身会陡然弯弓,曲肱,伸臂,毫无牴牾,显我优游自在的轮廓;生命在途中,神话消遁,梦境永恒,我要把它那色彩夺得!
激情奔放,热烈如火……点燃了光的辉煌,我的欲望与花卉合一,动机尚欠灵透,急遽的脚步还有一半懊悔,这徒有的能力,这灿灿之光呵,我随时都得屈挠,我的愿望朝我明亮的感官浮游,自然的梦境笼罩着灼热的静谧,我的心,是寂寥的众神的圣殿:其中有暗自生长的呼吸着的幽灵。我的影子!依然故我,渺小无名,轻而易举地去接触我投下虚形的岩石;我今又见伟大的虚无,藏着蔷薇和我:活物生存其间,转瞬即逝。一切都如抒情诗般热烈而空灵,神香轻盈的气息难以觉察,难以觉察,漫游吧!大地之子……
我站在高山之巅,坚如磐石,永远在深邃无底的天空下,成了‘诗与思’的俘虏,远离净美的郊野,身体与石竹的边界紧紧联结,我对独一性存在的位置予以奇怪的一瞥……啊!在稀奇的金石交织的反光中,我隔绝的心儿正在被彻底融化,没有‘无’与‘畏’,到处是馨香,我被飘逸的馨香弄得疲惫不堪,内在的纯一性在阳光下瑟瑟打颤,金光变幻无穷,把花岗岩尽情抚摸。我知道,我的灵魂真正变得寂静无风,我的黑眸乃是从荆棘丛中脱身的兽!让我如终有一死者那样沉思默想,不触怒树叶,一任时光随风流散;我像大地上的异乡者那样沉思默想,孤寂,观看金光辉映的天涯极地。心的神秘部分一边正在变大,它一边又在安宁和沉默中没落。我思索追踪更大的寂静之谜,更新我的步伐,摹仿夸父重新迈开被悦耳的‘道说’之声中断的步伐,脚上带着遐想,循真理的镜子轻柔地如同鸟儿飞翔,投身于太阳运行的道路上;面对太阳:看它气焰嚣张,与虚无颉颃交锋。我处在多变的精神之炽热火焰中,燃烧着观看。
庆幸正当活着呀,真实的时间乃是曾在者!
因为心灵的眼睛在缎子般的山峦上见过肉体的绿色腐朽,鼻孔吸过桔树的风,耳闻过林涛的澎湃,时序迁移,许多岁月发光又黯淡,年岁奔波在日出日落的道路上,它流动的燃烧的色彩我早就看穿。荤荤烦恼将我变得无精打采,半死不活,难道还在盼着未来是一块珠宝?从孤寂中召唤来一股聚集力把诗人的皇冠的顶部环绕,活着是如此痛苦地真与善,避免我孤独灵魂的温厚中过早地出现寒冷的忧患。
时间,蓝色的灵魂也只是一瞬间,我并非天体,仅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没有轨道,在复苏的傍晚蓝色的幽怨中,通过一段冷月般的小路,哪儿有山丘公正的尺度?”
“回忆,啊,丝丝柔风自山冈吹下,拂我脸面,柔中带刚、举止端庄的女猎人用爱情铸就笑眯眯的一座支架,脸是这样的清秀,晕红是这样的柔缓……善良之神,可爱的脖子,俊俏的主宰,呖呖莺声,发出纯金般的呢喃,瞬间使空蒙的时光鸢尾变得壮美!让我尽情地了解,充分地品味,神圣间隔的蓝天叫逍遥恬静呈现辉煌;这多虑的单纯,这默许的光明,这浸泡在林中的奕奕容光……放射红光的仙鸾,昔日未闻的声音,因长翅膀的爱情而羞怯、低沉……安闲甜美的公主在粉红色的宫殿里。
喏,被玫瑰花簇拥的润泽之躯令我自愧不如!
细柔的眉毛,难道我曾恍惚中置身在对你亲昵的莞尔一笑的内在恬适里……啊,用珊瑚的红色草写着一种幽晦的言语,或者……你是青藤和缥缈的树干交织而成,柔柔晚霞,你被黄昏无形的手指觊觎?
但愿我火焰之躯永远在杂沓星光的脚下……大地对我只呈现创造奇迹的煊赫之身,它漂移着,逃离因爱情烧得通红透亮的脸庞……我的眼睛看见了什么……葡萄蔓的韧丝向着秘密的无限之境膨胀延伸,整个宇宙在它的细茎上摇摇晃晃,抑或珍贵的蔷薇的芳泽在蹂躏我的魂魄,向我揭示冥冥归宿!
你自身的芳菲使你的空脑壳醉得迷糊,爱神木呵,那句芒也开始呼吸复苏:别再等待……什么……新岁之光,春天让清流解冻,含着襟抱深沉的微笑,预告神秘的序变即将来临!伸出宽宏有度的臂膀,开释星星点点的‘善心’,春天在每一块迷人的仙石上欢笑,天真浪漫的情调充溢着柔语,令大地深处也萌发春心……沉思的花冠,它的馨香关系着最后的珠宝;这蒸蒸日上的美景恣意侵凌……我们不知晶莹的回声来自何方?似枕着神秘的门槛,春风中膨胀的树木斑痕如鳞,苍天石头在呼叫,大地是一方彩色的布条,痴狂享乐的园林啊,以它的千条胳臂把萧萧作响的金羊毛举到太阳上,枫杨树拍着无数簇新的枝叶做成的翅膀,将整个天空辽阔的寓言搅得细碎……那泛起朦胧眼波的美目,迷离,惝怳,天上的名字飒飒有声,赤松子啊!……令太空里万物交错纵横,金针和玫瑰绽放着奇美……君不见张果老的神杖,朝着云崖用坚硬的击打闪发万点奇特的火花,当彭祖乘坐浮槎途经美丽的群岛用粗糙的手掌将碧绿的山峦安抚,把一条温柔的河流托到虚幻的树梢,
爱神呵,让黄昏喧沸的星火降临到若木上?
可有哪个凡世女子赛得过灵巧的‘美之神’辉煌的美色?
她顾影流盼,那么纯洁 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和她媲美……光彩照人的容貌,时而不胜娇羞,时而矜持静默……妙不可言,光明!我朦胧的时日出现快活的晨晕……心跳,心跳!一举一止在她身上都和谐,无论我心头荡漾着何等隐秘的梦幻,只消碰见了她,我顿时惶惑不安,玫瑰!超越了安宁和热情,啊!活泼,美丽绝伦的尤物,使周围的美女黯然失色。令人变痴呆?……或令人爱慕!好似一只金凤亭亭玉立地栖停在僻壤,空气不再使我疲乏。认识这美丽的精灵,噢!一见钟情,灵魂刹那间重新复活了,让幻想隆起吧,膨胀吧,绷紧吧,我身上蓝色网络内有了新生活,神明的启迪……美如天仙的倩影……我对明日充满全新的盼望!
乌漆的星眸牵动我心,梦幻!漂亮脸蛋!……美好的爱情之果,左右我视线的可爱的新生的幻影,诸神为我塑造这精致无比的轮廓,这温柔的声音,弯曲的静默的边,这些褶皱和凹陷,偶尔的娇嗔,莫不是让生命拥有一个欢乐的祭坛,让心儿重又变得无比欢快和激荡……把无声的岁月抛至脑后,将奇异的灵魂置于眼前?不!未加保护的膝盖的战栗……我预感到一切远非是那么容易,偶然的旅行,还有黄昏时分的邂逅,既预示着希望也有新的殂谢……创伤,冷漠的串珠,一种令人不敢企求、望而却步于力所不逮的爱情! 不,我将她视若珍宝或是生命,我眼见自己无望的努力甚至羞耻,我心头分明患了相思病!……寂寞,唉声叹气,忧郁,焦急,怎么回事?少女天真的娇音,轻盈的脚步,她对我微笑一下,就令我快乐,一日见不到她便叫我苦闷!她去了哪?可一碰面,我除了柔情地欣赏,只有丢魂荡魄、默不作声。混沌大地……我雪白的脆弱,这冰凉的躯体,有口难启,怀着妒火的悲伤,我还会朝前走么?踽踽独行,何处觅群,我的仙鹤?……苦苦挣扎……啊,一种不幸的愚蠢,我的脚步在现实里感觉不到可贵的坚实:没有土地的感觉,向何处倾诉我的不悦?没什么外部条件能配得上她,我的理性在沉思……渐渐惶恐自己发狂,我在折磨我的同时 已没有惊奇(她也像受尽折磨)!请伪装一下吧……一个流盼,一个微笑,就是我可怜了一天的奖品,它们会立刻带来多么奇妙的春天……跌宕起伏,万条地平线……消沉了又重来,不可名状的命运,有力的脚又试探着把神圣的实感重建……茫茫夜色里滑滑的梧桐树,永恒的回归,与被冒犯的国土缔结了和解条约……她还会老是想到自己吗?
混沌大地,我与她已无缘再见,别了,啊,永别了!”
我还活着,我今又来到这里!等晨曦升起,任凭松树和枞树 昂然挺立…… 山谷睡在深沉的梦里……星辰怏怏隐逝,神秘的松林惨绿的针叶就像刺猬的硬毛,虽然终年常绿但已不再俊俏。一轮金乌将要离开九枝一梢的扶桑浮上一线天际……东方熹微,瞧,接着便是珠华玉曜,又见美好早晨,让嘴唇露出一个昨日的微笑…… 浩瀚的山峦之海觉醒,一个烧红了的圆球冉冉升起,这团宁静的火焰……多么明亮,树叶在清凉的露水中沐浴,显得清新葱郁!……我也认出了自己,此地把我丢下,凄然故我的影子置立于可怕的祭坛,只有忘怀一切者才可以逃生。
这里,不朽的黎明依旧使我周身红遍,这里,大地上的草木仍旧丰腴滋润,它们争着同明亮的阳光斗艳,天空玉洁冰清,万物将要完成庄严的举动,永远显得贞洁。只是鸟儿停止了啼鸣,和风失去踪影,我心中圣洁的花儿不再开放,整个大千世界里无与伦比的亲切的笑容 似已经枯萎,而光滑的门槛仍停留在昨日。
你们好!依傍蔷薇和岩石的神明,朝旭初玩的对象,丛林!……等初升的太阳使你们变红,橘红的光焰使含羞的树顶充满生机,畅然销魂,山冈上松树显得欠缺,慷懒, 杉木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温柔的微笑,坡上的翠竹恰似一个个受苦难的美人露出娇媚的、羞涩的气恼。丛林!超凡的命运女神还没有远走高飞,一切赞歌还在这里,包括公正苍天的恩赐,永葆童贞的山神只是不愿把我搭理,我俨然还佩带着过去的这些标志:底座的嘈杂,思想的低语,置于天空的花朵!
平静的太阳穴前峥嵘岁月的作态,金风骤起,曾给我以激励的业已成长的神秘女孩,吹来一片绝情的紫红,哀怨,苍白之境,再也难以复现昔日的旧容,我的命运之光清高地离去,何处去寻珠蕊、水仙恋语以及那 糅入翠绿前的一抹羞涩的桃红?在自己额上显现出厄运的凶残气息,已不敢奢望原有的温和与开朗,心啊,铁的音乐早已使它刚强……
我眼前展现出无尽的石头长桥,就像凌驾在时光和永恒之间……神圣的厌弃,快把我身上褪色的天分烧毁,回忆令人凄楚难熬、神志欲摧,一只苍鹰平翅凌空——往苦涩的大气层扶摇而上,大地这聋子啊!高贵的葱郁的树木还在那儿摇曳着树顶茂密而内折的枝桠,我目睹石桥的存在,操场的明丽辉煌,树叶的微颤,它们还保持着洋洋自得的风格……一颗虔诚的心呵,已没有期待和希望。
校园像鸟巢……徒劳,徒劳的等待,它仍旧闪耀出绚丽多姿的光彩,我却在聊寄哀情。
啊,疯狂的我,难道不该拒绝平庸选择痛苦的美好的目标,清醒地必须尊崇自己的神明?如今悬空的金色桥梁已经身裂,我不能像过去忍受太阳照晒一样将美好的岁月挽回,好吧,就是注定在这个地方才能久久地将她打量,才能洞见更加透明的爱情,才能看见她在爬向毁灭的净美山坡前回头朝我报以告别的微笑,宛似最后道一声珍重!……此地已不是她的秘密,大片猩红离去,曾使心灵久久沉迷的场景,只剩遗迹、灰烬,奈之若何?要和她相聚,希望太渺茫,世上有幸福,可惜已在天边!空虚的肉体接触庄严的时刻,让我前来使烧毁的时间归于宁静,灵魂还在为自我、静穆、芬芳所陶醉,光荣变得更加遥远,心儿已与破碎的命运相随!……孤独,几达生命的尽头,阳光下苍白的静谧,成行排列的松柏摇翠……多年,多年以后,这一隅地方,这里蓝色烟雾腾腾,整个儿献给了幸福的云雾,永恒的阳光,不谢的花朵!雪松上轻轻飘落的庄严,樟树正把芳香送往未来,我也变成了一棵烟雾缭绕的树,深深地爱上这寥廓的空间。广大无垠的存在像一股清凉的风,我不会对它说“不”加以拒绝,一切发光体都在附近颤动不已,我的圣心,天上舒卷的云,山峦的深不可测!……
不,不!……别再勾起对往事的回忆!忧郁的蔷薇!我的精华里的玫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日光烈焰如花,每一瞬间都达到了终极……除了春风里的花朵——我还能说最钟爱什么?吉量展翅飞腾,蜪犬渴望向上蹿,无处不包涵世界的生灵的欢呼,谁能驾驭这股力?
梦境啊总是无声无息,我的上空是辽阔的蓝天,我像一只白天鹅在青草河岸边轻轻游弋,光和空气把我围拢,我从容安详,轻轻游弋,内心蕴含着深挚的情愫,试着回想自己,(难以形容我的沉稳平和……)抽取本能的丝线,一条被摧毁的珍贵的小路……
坏趣味……欺骗……简单、庸俗的机运!生活的套路!……塍蛇啊,告诉我吧,你们的香泥胸脯是否还能做到结伴沿着高埂长绳般风驰电掣——究竟用什么魔法,奔向你们温馨的洞穴?不会有谁回答,四周静悄无声。
今天,空虚的肉体,今天,哑默的肌肤,命运实在不济?……啊!没有梦幻、爱抚!……站在河岸上我满怀悲戚,无限惆怅,河水静寂,茵茵青草起伏,没有一丝声响;可爱的姑娘在我心中珍藏,难道我只能演悲剧角色?没什么损伤我的思想……
灼热的巨型“鸟巢”就在我的眼前!它理应知道哪个窝巢最柔软舒适,曾经天使歌唱,鸟儿歌唱,杜鹃花在群山之巅大放红光,石竹花在花园里歌唱,一朵朵玫瑰映着太阳灿烂开放,我在其间软绵绵地游荡,多么甜美舒心,空间多么晶莹明亮。转眼我已不在它的怀抱,我成了另一个人……时间飞逝……谁消逝?……谁凋殒?……在哪个隐蔽拐角曾看到她的红嘴唇像石竹花?哪个房屋内听她的声音似鸟儿歌唱?哪次离别截断了她的闪烁着玫瑰的红光、珍珠般璀璨的幻想,给我带来浩叹的意味?她的眼睛犹如天空,我只好像栖枝的鸟儿。
也许,爱恨情愁只是一瞬间!她渐渐精疲力竭,心事淡漠:和先前判若两人……再也没有过去美丽的面庞和一个暗处少女的幽香,流逝只在瞬间,远远地她已收回一双纤柔的手,内心的卜者啊:要变得机灵……要洞达……要狠!再无迁就,圆润的珍珠理应要狡黠…… 轻轻地,我来了:什么人听见了庭院的吟唱……从不专一的风啊,为何折磨我的心灵?我宽恕这躯体,我品尝灰烬。我沉湎于无穷的幻想,整个身心张向景色的见证,我受折磨的心,四周喃喃地响着无我无边的细语……睡吧,沉沦的幸福。我的智慧已失落,化自己为虚存,我被焚化成埃回到萌芽状态,返归朦胧的璞真。美人已逝,空余物像长久存留……长眠吧!名相,遍洒虚空吧!无我执,无挂无碍!(龙头榆低矮的枝桠似搭成一个拱门:它是一个圆圈……无比温柔的纱缦飘过……一切皆灭皆欢,神奇之火还燃烧在我心头,爱与怨恨,缘起缘灭……鸟儿在我嘴上啜饮,我看不见它……往外走,走路要轻……因果……再也不担心失去什么……)
起强风了,我进进出出的窝,暖洋洋的狼藉,盘问我又顺从我,我的双眼被苍天弄得迷糊昏愦,我在这里泯没了心儿的跳动,爱恨情愁不过是一瞬间,我来这里只是倾诉愁肠,望呀望,我形体的形体呵,稀薄的热气,此地充满了我,把我整个占据,它是我住所里的活家,瞧,来自天上的水浇灭了我的幻想,眼前的梦境与粗俗浑然杂糅!来生在树木上自鸣得意,把活生生的今世交付给轮回,风中的唏嘘,那么多的傲气早已不在当下晴朗的时空——晃呀晃,仿佛一切都是天注定。我的光溜溜的偶像,那绝色美人,两眼含泪,步入忘川,昏昏欲睡,她曾在此倦态恹恹,露出原形,好似一个金身显圣的神,那是人的一段痛、一段悲;洞穴与妩媚,厮守肉体的残存的爱情,往事消失于风中,自省,勉强支撑,破坏了完美的和谐,妨碍她前进,一叶一世界,一念即一生。
鸟巢,你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就让屏翳呼呼地吹,用激情打碎我的锁链,只让一座金山,溶入一杯冬水;大树啊,满载光明,跳起你们的圆舞吧,在我周围尽情摆荡!天地悠悠,惟有此在!怎么!我冷冷地旁观,晶莹的疏星在这儿坠落, 令我惊奇不已的年轻的太阳,仿佛照亮了一个旧人的痛苦忧伤,它的光焰使内疚、悔恨荡然消逝,再没有什么可爱的物质能修复曾充满激情的坟茔,谁已在此刻仙逝?……啊,坟墓的实体,在我脚边,太阳多么美丽!这时钧天中的太阳该是怎样燃烧,青春王国里景色是多么迷人、绚烂……飞廉!大发神威……猛烈的风,游荡的风,吼叫的风,飞奔的风……而我出来了!人间的泪水啊,早也流,晚也流……她永远是我呼吸的人儿。
……我还将活着,在人世间一眼千年,难道 一切只是梦?……当快活的长风将我吹送,浩浩烟寰,诀别终归枉然,整个身心驾驭最强劲的风,迎面传来山峦的呼唤;在这个金色的、明媚的地方,天空比别处更清新、更蔚蓝,四周的低语听来也更悦耳,空气晶莹透亮,赫然暴露纯洁的世界;我仿佛还能远远地望得见:当初的那个谁,在朦胧中显得更美丽——真所谓,物来则应,过去不留,住即不住,不住即住;太阳啊,我不由自主地在这个地方认出是我的东西,也找回了自己,酷烈的苏醒,甜蜜而强烈的新生……我想,别了,爱我这颗心,它非空非不空;我,游子,红尘中最真实的幻影,若同虚无,大风一直吹,一直吹,吹走最后的乐趣,
山冈高处的松林掀起了漫天的狂澜,层层覆盖我漆黑眼眸中一个光明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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