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四月末的几首
午夜
文/王永
我哭了
你听
窗外的雨声
2023.4.27
镜中的故乡（组诗）
文/王永
一
开始是一场雨
后来几束珠帘，再后来成为
胸口上的针
故乡，就这样逃离
成为一颗痣镶嵌心尖
混凝土迈着步伐，麦田
像极了无助的兄妹，姐弟
坟茔被铲平，墓志铭失去姓氏
我需要用余生去寻找
母亲除了打扫庭院，很少在镜头处停留
青菜已泛黄，红薯秧昨天刚栽下
有点蔫
二
天空凝聚成巴掌大的云
掉落墙内
这一刻
它们停止漂泊，有家可归
麻雀撤下翅膀
在电线上荡秋千
镜头中仅存的事物越来越少
葡萄藤蔓开始登高，柿子树吐露
第三片秘密
世界外依然动荡不安
只有他们如此宁静，安详
我的心成为你身上绒毛，一起一伏
三
这里最先看见日出，最后看见日落
我愿意把更多美好移出
送给他们
庭院坐满黑色，那时父母还在梦中
我会打开监控
看看消失的昨夜和炊烟
当一个人逐渐远离
不知道该如何收复失地
小小的监控，一只孤独的眼
就这样无奈偷望着
春夏，秋冬
还有老去的皱纹，白发
四
偶尔长出翅膀，成为萤火飞虫
窗口，院落，哪怕一棵树的筋骨
都爬满念想
它明白一个远行的儿子
深夜掐灭一根根烟蒂
发呆望着铺板，工棚，霓虹
思念带有麦芒，越过铁轨，柏油路，抵达
土垄深处
砖，瓦，铁锹，还有残缺风箱
该如何把它们装进萎缩的左心室
越来越小的镜子，破碎成一颗颗小
星星
五
风，愿意停留
花，也愿意落下
每到傍晚，庭院会坐满一帮穷亲戚
瓦檐，房角，是流浪者最好归宿
母亲时常把麦粒遗落，只为那些孤鸟
有更多口粮
在乡下，菩萨都是泥塑的
供桌上简单素果，带有泥土味儿
直到它们一一尝试
南墙的石榴树，每逢秋天都会
举一盏红灯
为孩子照亮回家羊肠路
2023.4.26
火焰
文/王永
一群人，在熄灭火焰中寻找罪证
如此认真，如同棋盘上
攻防兼备的卒和兵
马后炮形容迟到的人和事。悔恨
长叹
危险从未解除
无形的蓝色蔓延，随时第二次复燃
城门失火，祸及殃鱼
香烟爱上火柴是危险游戏
无辜的农民工，在工棚内一次次迎接
雨季和寒潮
生锈锤头砸不透宿命，他拔出体内一根根
铁钉
2023.4.26
凸凹
文/王永
仍有风来自北方
裹着西伯利亚的眼泪和哭声
当悲伤被无限放大
一颗漂泊的球。一粒尘埃
幻想用战争去霸占所有
仍有人挥舞锄头，剔除野草，毒瘤
闪光的利刃佝偻的背影
爷爷，父亲，我……
终究把自己活成火焰熄灭
仍有苦难长出翅膀，飞跃高楼，悬崖
试图，用撞击开出花朵和果实
找不到解药的人，碰壁的人
绝望的人，被冤屈的人。不会知道
你们走后世界依然凸凹没有缝隙
2023.4.25
四月遇见一场雪
文/王永
四月，遇见一场雪
如果以前这样写
你会嘲笑那个人是个“疯子”
三月用死谢罪，把锅甩给四月
为何你慌不择路，如一个被冤屈囚犯
走过荆棘
最后迎接一纸宣判文书
饥饿，穷困，闲置的铁锤
行走利刃边缘的人群，风大一点
就跌落悬崖
是什么让寒冷忘记季节
一块块揣在怀里的冰，拒绝融化
2023.4.24
暮色寄北
文/王永
橘子，宽衣解带
如一个美人飘散长发
西山暮色温柔转弯充满母性光芒
麦田被涂抹成金色，一粒粒
一瓣瓣
孕育希望的肚皮缓慢鼓起
杨树上，乌鸦交颈依偎
羊群踏着节奏回家
除了一封信
其它都是多余的负罪
2023.4.22
夜，正在塌陷
文/王永
夜，正在塌陷
星星下坠仿佛迷失的炮弹
泪水隐居瞳孔成为利刃和弹片
我在浑浊中审判自己旁观者代罪之身
哑巴画地为牢，皮影，稻草人，看不见
牵扯宿命的铁链
清明过后雨季来的频繁
冲刷最后一朵恶之花
纸钱熄灭了火焰，孝。被肢解
一些念想了断，一些念想疯狂遮掩
企图填充缺角坟茔
心疼尘世的失眠者侧身用笔尖再次扎向麻木
2022.4.23
致幻剂
文/王永
这，像极了挽留
多好的谎言和借口
雨，打散珠帘
迷离眼神，阻挡一个人去往春天深处
这是他们想要的契约
小酒馆被流水淹没
只剩下两个可疑身影
酒散发着余温
隐隐约约的唇印
红色在这个季节吐露致命信子
暧昧，追逐，苍耳一次次挺起尖锐
找到属于它们合适的位置
2023.4.22
祭祀春天
文/王永
她，来过吗
如果我问你如何回答
冬天远去，夏即将打开盲盒
仿佛失约的恋人
我不能替你解开千千结
你看落雪凋零
杏花，桃花，梨花……被称作花儿的女孩
都怀一颗危险念想
属于她们的季节
欠一次炙热
布谷，布谷，布谷
三声清唱祭祀夭折的春天
2023.4.21
错觉
文/王永
当砖墙退回庭院，篱笆再次长出新绿
我脱身低矮的植物
天空，巴掌大云朵承载太多幻想
一个做梦的少年
枣树杈，槐花枝，可以栓住
整个童年
自从风识别漏洞，院墙开始加高
篱笆桩化身炊烟继续，飘
是否远方的温暖让他们一去不回头
中年开始用文字记录皱纹和冤屈
倒春寒在皇城根下，持续滋生
饥饿与病痛
2023.4.21
谷雨帖
文/王永
没人知道，深夜谁曾来过
掉落水箱的马车再次隐匿了行踪
黄瓜，花生和那些麦子
吞咽着干枯后欲望
我一次次试图逃离故乡。躲避
薄田，褪色砖瓦，及白发
让百谷成诗
穷人的种子最容易发芽
我是母亲和父亲饥渴根苗
窗外，绿色交织成火焰点燃最后的春天
2023.4.20
谷雨
文/王永
毛球爬上树梢三三两两
懵懂，曾经我对你的距离
枝头破开秘密一颗心被酸涩包围
青杏是我们泛黄笔记
黄沙自北向南，雨季自南向北
东岗村成为交汇地
墙角，瘦弱，父母，苍老
行囊没太多布兜什么也带不走
远方如麦芒初生我把尖锐握在手心
你渐渐鼓起的肚皮
我们知道答案，却假装
自己给自己一个惊喜
2023.4.20
谷雨
文/王永
这个春天，迷茫的人深陷混沌
雨季，沙粒，交替出现
从天津到山东，从山东到鄂尔多斯
最后飘落通州
我如一粒蒲公英种子
风一吹就四处寻求扎根的土壤
太难了，这个春天
遇见的每个工友都这样说
农民太难了
二亩小麦悄无声息长着
努力鼓起肚皮，想要弥补
日子对我的亏欠
2023.4.20
谷雨
文/王永
你一直在长
从头顶霜白到春天最后一场雨
肆无忌惮的样子，让人敬畏
无论我和父亲在或不在
嫩绿掩盖深一脚浅一脚印记
尘世泥泞，麦芒是父子俩极力躲避人间的刺
听说过了今晚，又要迎来新季节
拔节，出穗儿
我知道你关心庄稼如同关心子孙一样
而我该怎样诉说，思念的厚重被一扇窗阻隔
桑麻点滴用药罐浸泡，不苦，不苦
2023.3.24
暮色辞
文/王永
此刻，故乡正在下坠
庆都山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石头
一张贪婪大口
咽着唾液吞噬着
夕阳被囚禁相框，挣脱如此
多余
一块块金子砸向尘世
有人火中取栗，有人闪身躲避
麦苗挺起腰身坚守最后一方旧土
肩并着肩，像极了父亲和我
又像极了我和儿子
2023.4.20
小葱拌豆腐
文/王永
日子原本这样
透过篝火，噼里啪啦的崩豆声
一粒粒糯米一个个初生婴儿
石磨，人间第三道炼炉
灶台倒映黝黑，苦辣
请原谅
道路上那些伪装花朵，鸽子，的荆棘
明天在暮色中拉弓，搭箭
三月，庭院充斥着离别
小葱拌豆腐就一杯送行的酒
2023.4.18
一只鸽子或布谷鸟
文/王永
最终，选择谅解并卸下防备
停留从短暂到频繁
如同两个陌生人相爱
翅膀不再跳跃
试探让你舒展柔软
躲避到次次越过肩膀，惊讶
这段神奇
咕咕声从空调外机到柿子树再到院墙之外
白雪飘落已忘记季节
这个春天，因为你
多出一道温暖
而我只能同那些秸秆一起献祭给日子
2023.4.18
春日黄昏
文/王永
相比昨日，凉放慢脚步
她在等一个人
炉灶内星火闪烁，飘落肩膀成暮雪
春天越发翠绿
炊烟夹杂小米的香味
越过土墙
麦苗齐刷刷向西
一群羊领着鞭梢上的他，回家
2023.4.15
春日尽
文/王永
一切变得安静
除了耳朵里那些蝉依然尖锐
这是一个中年老去的特性
尽管你还未破茧成蝶
梨花，桃花，槐花，次第坠落
春，是个让人来不及念旧的季节
鞭捎响彻云霄，皱纹被雕刻
流水向东，岸上那些坟茔
一步步逼近
无处可逃的蚂蚁
签字画押
最后一场雪，掩盖了莫须有的罪证
2023.4.15
山楂树下
文/王永
星星种在树下
不懂梦的孩子，任
蜗牛爬过食指到达天边
知更鸟五彩斑斓，熬过暗夜
蔚蓝被渲染成土黄色
千层底儿吻过河北，河南
熟透的人生挂满红果果
酸的，甜的
我与少年隔了一层孕育和痛
202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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