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六月诗选
角色
文/王永
7.30分
收好锤子，锯。洗个澡
暂时放下“农民工”
9.30分
成为一位诗人，采风参观工厂
并给它写两句
20.00点
背起喷药壶，除草，治虫子
做庄稼守护者
三个时辰，三个角色
这片土地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2023.6.29
一座山的镜像
文/王永
还有比此刻更好的距离吗
当我加速奔向你时
你用最快脚步逃离
看似触摸的指尖滋生诸多错觉
有时像我父亲
有时像一位孤独老者
做为一块被雕刻的石头
与尘世保持警惕
是谁收起锤子和凿子
让一座山和另一座山还可以骨肉相连
顶着松子，喂养鸟兽
裸露臂膀，喂养人
2023.6.28
七月，大地又一次奉献出热情
文/王永
茬口依然裸露刀疤
血液，一部分被收割机带走
一部分渗透土地成为滋养玉米的营养
独自承受
不会自愈的庄稼结不出好果实
再次踩在麦秸上已听不到沙沙声
一代代腐朽，一代代生长
我们也是这样，繁衍生息自我疗伤
还有比七月更灼热季节吗
还有比农民更热爱土地的人吗
旷野中裸露臂膀第五片绿叶
再次托举整个季节
2023.6.26
见诗如面
文/王永
从何说起呢
这么多年，依然在路上
相对以前可以盖楼的地方正逐渐
向小县城靠拢
还好，还可以执笔坚守最后一道防线
西山比去年矮了许多，你看那些框架
足够压低一座山和一个人的脊梁
这个春天换了六个工地
路越走越窄，一个中年男人
即将面对窘境
好的山杏大多成为食物卖给远方
留下腐朽肉身，滋养颓废老树
我得抓紧了朋友
在中午两点半之前写完。半生漂泊
避免被铁锤和钢管碰出星火点燃
2023.6.25
最后一颗山杏
文/王永
一直躲避，世俗贪婪目光
让她有灼伤感
从初为女儿身那刻
躲避太阳擦拭红润，躲避危险指尖
斑点，蛀虫
它愿意身体被咬
那样才能找到借口留下
姐妹们大多已出嫁，走出大山后
都没回来
父亲除了那些石头只剩枯萎枝叶
已经很老了
谁来照顾他，度过孤独余生
2023.6.24
高温预警
文/王永
一次次预警，一次次嘶鸣
那些蝉忘记黑夜白昼
警告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笑话
把自己活成铁，40℃光下的农民
相对1538℃才能熔化的铁就像挠痒痒
他们笑着抡起大锤
铁与铁碰撞出整个时代乐章
“唉，不是天气太热。而是穷”
细微处叹息，一次次被夏日吞噬
裸露臂膀的古铜色针尖刺不穿谎言
2023.6.24
一只杯子
文/王永
装满水，就成为哑巴
倒掉水拥有活生生一张大嘴
为堵住真相
有人反复续水想让它成为永远的哑巴
一个杯子，如同一个诗人
写多了就成为谎言
我们用一生重复谎言
漏洞如没有云的苍穹，失去遮掩
需要用生命去织补和还原
2023.6.23
六月，俯首的事物一再压低人间
文/王永
向日葵褪去浮躁，耀眼的黄色
被梵高借走，插在花瓶之内
或许心事多了
那些云也停止漂泊
最开始遮挡星星，后来掉在杨树枝头
再后来成为雨，成为纸上湿润的泪
六月，俯首的事物一再压低人间
从脚手架下来的民工
跺了跺脚，只有土地让他踏实
很多人从里面出来成为种子成为蝉
2023.6.23
端午，像屈原一样挺直脊梁
文/王永
五月，忌走水路
一个朝代，一个人，要从战国回来
汨罗江因为他拥挤和燥热
青铜依然耀眼让我有流泪冲动
泛起赤色的波涛，狂怒千年
依然没有平息
当庶民用粽子试图安慰一个侠士
是他用脊梁托举一种信仰
站着活下去，让汗水砸疼鼓皮
这天宜饮雄黄酒，挂艾
那些续写《离骚》的人大多弯曲腰杆或俯首称臣
2023.6.22
妈妈说
文/王永
腿疼，忍着
别人就不会知道
地头起那些闲置的土地
你不种点什么
别人就说，你看
这一家，真懒
2023.6.21
夏至
文/王永
这天，我要去看一个人
为了她，不怕走过最长一个白昼
2023.6.20
蒲公英
文/王永
低过刺槐
低过月季
甚至低过那些野草
这神奇小东西在西山石缝中顶着一头霜
是什么让它年纪轻轻满腹心思，仿佛
满脸褶皱的中年
时常被忽略和存在
置身尘世不染一丝灰
当我俯首观看否和乡下穷亲戚一样时
打开伞，留下一道雪融化的印迹
2023.6.19
爱的蛊毒
文/王永
蝎子，蜈蚣，蛇
五月的汨罗江泛起苍白
听说有人愿意为“国家”奋不顾身
这个季节，水也是危险的
一层层浪花裹着诱惑
旱地适合生长麦子的人，有了冒险念头
罂粟蔓延把那些蛊嫁接成爱情
蚀骨，却一次次欲罢不能
如果没有遇见两个人数着各自的盐
即使擦肩
也不会记得什么
现实到历史要行很多水路
帆船已破旧，你说那是曾经
此刻，一跃而下。为了我们
2023.6.19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你，一再退让
把更多声音捧回西山
木鱼穿过松针，从高处滑落
它们不用缆车人间附属物大多沉重
鸟鸣穿透黑夜可以尽情释放
楼群还没安上窗户和玻璃
肩膀，耳朵，眉毛……
可以随意停留悲喜
雾开始弥漫，掖掖被角
群山隐去行踪
新雨又一次完成剃度
把有家的孩子送去远方
2023.6.19
致，我的父亲
文/王永
他的世界远离节日
更不会有“父亲节”这样词汇
生于贫瘠时代的人大多忘记色彩
即使春节回家
他也会埋怨又少挣几个工分
经历苦日子六零后，为多挣钱吃饱饭
一次次抽出筋骨
用春夏秋冬的漂泊，换取
堵住曾经漏风西屋的水泥或砖瓦
再盖间浇筑房是父亲最常说的口头禅
倔强半生，只为活成别人眼里
了不起的木匠
2023.6.18
致，父亲
文/王永
我知道
又一次犯下错误。父亲
我不该在一首诗里说想你
山里的晚风很急一群迷路的孩子
2023.6.17
一座山的镜像
文/王永
风，大的时候
也会掉落石子和灰
塌陷的侧脸，有不甘和无可奈何
他时常深夜才敢偷偷哭泣
沉闷哽咽隐藏亏欠委屈
曾经，利刃就这样被削薄直到成为
被抛弃的废铁
这些年努力让肩膀上那些松树，酸枣
更加翠绿。即使雪淹没双腿
也要把孩子举过头顶
在你怀里，我会想起妹妹笑得甜蜜
明天，那时触手可及
一座山，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一座山
2023.6.16
父亲的烙印
文/王永
疼痛逐渐消散，想起父亲
肩膀上来自木棍烙印像流星退出蔚蓝
当稚嫩和倔强跟少年说再见
我惊讶回忆如此矛盾，曾经疼痛
夹杂几许甜
那时父亲年轻，有劲儿
每一巴掌下去留有红色五指山
记不清父亲最后那次打我
疼痛不再深入肌肤
这个和我一样倔强老者，被手背那些褶皱夺走所有力量
我开始祈祷那些疼，可以来得猛烈
2023.6.13
42℃
文/王永
一定还有更高的热
人间这座炼炉，到处充斥着火
六月夹杂看似触摸的虚幻
伸出双手抓住只有老茧
麦田拥有金子般诱惑，短暂抚慰后
我需要等好久才能遇见
叶子折射无数太阳
这个夏天脚手架蒸发出水温左右摇晃
男人用汗水汇聚成小河滋养家园
那些不值钱的盐巴在后背一次次扩张版图
2023.6.16
万物都有归宿
文/王永
麦子进入粮仓
经历暴晒才有资格，找到归宿
玉米正承受裂变
当第一颗绿芽钻出肉身
那噬骨疼痛，热爱生活的人最懂
黄豆，农药已喷
土豆也被箩筐背回西屋棚棚
催促收割庄稼的布谷鸟
停止鸣叫，等待下一次丰收
似乎万物都有归宿
离家小路，如此曲折
我需要走好久才能回来
2023.6.15
两点
文/王永
此刻，兄弟又一次站立脚手架上
铁锤撞击着钢管插架
迸溅出的火星想把太阳燃烧掉
打败烈日最好方法以毒攻毒，以热制热
那样他就不会用影子
替另一个伙伴遮挡灼热
我能想到铁与铁的尖叫来自肉身深处
遥望西山工地，斜靠墙角
躲避着短暂忙碌
看蚂蚁夹着麦粒向洞口来回匆忙
这时，我会把自己当作逃兵。做一块铁久了
一旦停止敲打体内就脱落一层层钙质
2023.6.14
拾穗者
文/王永
似乎那时的凉鞋，钢笔，冰棍
可以用麦穗换取
1995之前那些日子我和妹妹会轻易相信爸爸的话
六月麦田遗落太多故事
踩在尖锐麦秸上仿佛听见雪的叫音
蝴蝶发卡在妹妹发梢飞呀，飞
太阳总是不忍心多照我们
数着手里那些麦穗离成功还差一大把
而日子就像麦茬一茬茬沉默
如今找不到用爱骗我拾穗的人
至于后来也原谅了他没兑现的承诺
2023.6.12
开镰的男人
文/王永
握紧镰刀和握紧锤子一样
面对同一块铁，硌得老茧生疼
农民从不挑拣锋刃和钝器，只为活下去
这是一片危险区域
六月麦田随时像火燃烧
当我把肉身融入炼炉成为麦子时
开始嘲笑用笔杆割麦秸的人
不用裸露臂膀和亲吻灰尘就可以换取功名
我必须俯身才能让芒刺卸掉防备
你听刷刷声，每棵麦秸都长有通透骨骼
只需两个白面馍
足够让他们对这个女人忠诚一辈子
2023.6.11
故乡的斜阳
文/王永
这一刻，你如往常
再次包容满身灰尘的孩子
没有询问，收入，劳作与辛苦
像母亲一样敞开怀抱
抱紧我，抱紧一个中年男人
在故乡的斜阳里
就这样坐着
听风，诉说她的惦记和念想
如果有酒，我会大醉
不为心酸不为脚手架上那些仰望
直到肉身融入它们
成为一棵麦子或向日葵
2023.6.10
在候车室合上一本诗集
文/王永
在候车室
我合上一本诗集
并把它轻轻放在食品袋内
陌生的人群
涌动着炽热和异样
如果没有它我会和其他农民工用手机
掩饰慌乱
不想因为几段分行给自己贴上另类标签
这个年代“诗人”是一个尴尬的称谓
2023.6.10
火车站检票口
文/王永
坐在这里，跟蹲在工棚内一样
也是一群未知过客，擦肩
并揣测着明天
检票口
像极了通往抡大锤的地下一层隧道
暗流，涌动
早已丢失年少时回家的兴奋劲儿
那时想起“麦子”会彻夜难眠
一个中年男人正逐渐被日子磨灭烟火
仅存激情已萎靡成落叶
老去的父母，麦田，我找不到沉默借口
包括所谓的春耕秋收
2023.6.10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西山不光顶着松针和星星
还顶着一道看不见的火折子
等雷声赶着马车
它就会释放一条条发光的蛇
夜深，人静
思念喊出来才算放纵
分不清那些响动来自哪里
碎石打着滚儿坠落
一棵来自旱地麦子，让整座西山
渗出乳香
2023.6.9
麦田与麦子
文/王永
六月的火，最开始点燃炉灶
然后是麦芒紧跟着麦秸
等裤腿腐朽时麦子就到了告别季节
仿佛一位老人万般不舍，却无可奈何
骨头破碎声音响彻整个麦田
只有锋利的镰刀才能缓解疼痛
从父亲和我离开家
那几亩庄稼成为母亲全部
顶着骄阳一次次往返看有没有收割机
生怕落下她
对土地从年轻就要强的她，正逐渐放慢步伐
看到即将收割麦子就会想起我，想起
继续让土地活下去的儿子
2023.6.9
心跳得那么快
文/王永
两只兔子，隐居体内多年
我几乎忘记它们的存在
一个左心室，一个右心室
近在咫尺却相安无事
一个中年男人早已度过心跳季节
除了所谓的诗行，我一直从秋走到冬
然后从冬天折返
…………
直到某天有人带来春的折柳，两只兔子
越出胸口
逃到属于他的季节
2023.6.8
在人间，我一次次伸出乞讨的双手
文/王永
在人间，确切地说一号楼地下室
轻浮事物正打着旋向上飞去
装馒头的袋子，餐盒，好像只有吃
禁不起吹嘘
弯腰，躬身，向大地讨要食物的人
来自各自土地
田野被六月的光折射满地金子
却无法养活多余口舌
必须让体内长出铁才能和混凝土称兄道弟
饭盆有时轻如毛鸿，有时重如山峰
我一次次伸出乞讨的双手
2023.6.7
和解
文/王永
故乡的风，认得自家孩子
擅长捕捉的它，能轻易嗅出泥土味儿
东岗的，河南的……
烙印骨子里的土都不一样
无论走多远，哪怕隔着整座西山
你几个翻滚越过扑进我怀里
37°热浪夹杂着麦香，那是故乡邀请函
打着脸，打着眼镜和耳朵
我会握紧铁锤，然后跟它回家
天空落下一场雪比落下一场金子重要
斜阳制造幻象
我必须裸露臂膀才能和那些芒刺和解
换取赖以生存的口粮
2023.6.7
我不能代表悲苦的八零后
文/王永
那时，他们还没资格品尝
黄连大多出现典故中
我，并不能代表悲苦八零后
往上数三辈儿
爷爷的父亲领着老王家，拄着木棍
做为身体支撑。一个碗讨来百家饭
从河南逃荒到河北
如柴的他们只有相互搀扶才能不被吹散
挤在他人屋檐下承受风雨洗礼，祈求东岗村
会收留
当父亲在和泥烧砖时
你的父亲或许是村长继承祖辈恩泽
不埋怨那个时代，虽然我也苦
父辈面前没资格书写苦难
2023.6.6
摘杏，西山
文/王永
靠山，吃山，山里人没有太多奢望
一位老者再次奉献出柔软
相对那些石头
他如父亲敞开怀抱面对那些棱
这帮民工可以肆无忌惮，装，拾
只要留下，枝，叶。明年还会有种子
六月的杏儿经不起吹拂
树梢待久了就在草地上打滚儿
如果再大点她就该出嫁了
“其实嫁出去的杏儿大多没有回来”
2023.6.5
六月，鸟语麦香
文/王永
走进六月，乡下突然喧嚣起来
外出归来的男人们
在一根劣质香烟下矗立胡同口憧憬
布谷鸟也变得忙碌，田间，地头
布谷，布谷
不懂鸟语的在一代代繁衍生息中
明白它们隐藏着寓意，比如喜鹊和乌鸦
燕子与麻雀
总有一只让人心生喜悦
大山是最好扩音器，把乡愁无限放大
即使划过棱角，也依然尖锐
你听深夜那些潮水向家的方向涌动
2023.6.5
芒种
文/王永
无非是一把镰刀
一群从城里工地上回家的男人们
带着灰尘收割叫麦子的女人
2023.6.4
芒种
文/王永
六月，所有的光汇聚成一把镰刀
劈开荆棘，劈开
针尖一样的麦芒和羊肠路
他从脚手架下来，抖了抖灰尘
只有这时才敢回家才敢在深夜偷偷想她
2023.6.3
一把无形的镰刀
文/王永
他们那张嘴用在麦田多好
我会省下收割机的钱
也会省下一把好镰
刷抖音，快手，指点他人穿戴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麦子就要熟了肚皮咕咕叫着
2023.6.3
芒种
文/王永
当，光把一面墙涂成金黄
胡同口那些向日葵齐刷刷面向东方
等它们排好队也就到了收割时节
夏天特有色彩你会猜疑
晴天早上都会这样。我说，你错了
如果，一棵麦穗举着芒刺是偶然遇见
那么一片片麦田扛起农民的希望
这幅画最多染料是汗和土
传说针尖对麦芒
他们甘愿裸露臂膀捆绑麦个，扛过肩头
西屋棚棚上悬挂半块铁，夜里被月亮磨出弯弯的牙齿
2023.6.3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站在山顶
从未觉得自己高大
矗立山脚也从未觉渺小
虚空中那些苍茫有一股牵引力
敦促我向上，向上
我知道自己是块顽石
是你一次次踮起脚尖让我触摸彩色
群山自古沉默，像祖辈更像父辈
雕琢成磨盘，凳子，哪怕佛像被膜拜
他都会认为做有用的石头
雨无数次化成刀子
爬满裂缝的掌心握着一道道疤痕
2023.6.2
母亲
文/王永
母亲如此倔强，在我的记忆里
在她六十五岁之前
和日子掰手腕从未输过
镰刀收割麦子，和父亲平分秋色
两辆架子车拔棉花秸，拉镂，播种
妇女真的能顶起半边天
我从未想过某天也会变老
皱纹，白发，从不因为母亲伟大而远离她
透过监控拖拽着一筐新蒜
匍匐前进的样子像一个战士继续轰炸敌人
面对生活六十五岁之后的母亲，正逐渐放下属于她的倔强
2023.6.1
小黑
文/王永
透过监控，惊扰了你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
是否有我的影子
“小黑”，一声小黑讲你从梦境回到现实
是我，又喊你的名字
惊奇，无辜，可怜的小眼神
顺着声音寻觅
径直走到监控下，抬头露出渴望
那一刻，我也湿润了眼眸
在你看不见的异乡
2023.5.31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雨从山顶下来
先是安全帽，接着眼镜，肩头
仿佛某种寓言，只有被彻底打湿
才能找到宿命答案
可以歇歇了他们像孩子顺水势向地下室走去
大山突然丢失几块温热石头
显得空旷和落寞
云依然布施着恩泽
没有人知道它经历过什么
我和那些浸泡水中的铁管，木方
涟漪中隐藏一圈又一圈心事
2023.5.30
如果这就是爱情
文/王永
车，拐过第一道弯
裕华东路稀疏人群将我们推向各自生活
我，开始恨那个街角
彻底遮挡你的背影让我了断念想
雨，敲打着玻璃像哭泣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配的上一场爱的结局
两辆车背道而驰
直到路过书局，药店。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消失在一首诗里
这一刻所有隐喻徒劳且苍白
仿佛进入幽深的裂缝
2023.5.30
母亲
文/王永
母亲如此倔强，在我的记忆里
在她六十五岁之前
和日子掰手腕从未输过
镰刀收割麦子，和父亲平分秋色
两辆架子车拔棉花秸，拉镂，播种
那时妇女能顶半边天
机械的出现似乎减轻了重担
我从未想过某天母亲也会老去
今天，透过监控
母亲拖拽着一筐新蒜，匍匐前进的样子
像一个战士去轰炸敌人堡垒
面对生活，六十五岁之后的母亲逐渐放下她的倔强
2023.5.30
我在梦里读一首诗
文/王永
呼噜顺着喉咙延伸
直到碰撞屋顶，折回
原来在这里向上是不许走楼梯的
一群被村庄赶出来的农民
住地下室已经一个月，任凭光怎样努力
也无法窥探究竟
梦里有人回家，有人继续摔打铁锤
如果梦见相爱的他会羞红脸颊
战争，死亡，奔跑者
他们梦里永远不会贪污和达官显贵
仿佛一首诗裸露着贫瘠
骨骼碰触便破碎成夏天的萤火虫
2023.5.29
与一只鸟的对话
文/王永
一汪清泉
一块黑色石头
随时泛起一池涟漪
我惊讶尘世还有如此清澈瞳孔
透过折射，看见另一个自己
安全帽用黄色压制头顶
你是否也惊讶这潭水浑浊凝结暗伤
何时起人间囚禁一对对翅膀
而我还没长出驭风的剑
2023.5.28
如果人间有缝隙
文/王永
二十厘米已足够宽阔
从人，到飞鸟，再到一只只蚂蚁
缝隙逐渐减少无容身之地
我一再压缩自己
为了活着，把1米73的影子
使劲儿摁下去，成为风，成为雨
直到和蚂蚁一起回家，扛铁管
扛一粒粒土
某天，我也会剔除肉身
成为一块铁站立大地
或深入石缝，或深入黄土
然后抓紧棱角逃离
似乎向上，才有思想
阳光掉下来，如一种超声牵引
无形之中我看见绳索，阶梯
来自神域的地方，我长出翅膀
2023.5.27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此刻，上山是危险的
我带着咳嗽，潮湿，泥泞
与掉落的石子，清水，擦肩
仿佛丢失多年的故人为寻觅而来
石棱在脚下传来刺痛
人间原本如此坚硬，却又不堪一击
雨停了，雾开始弥漫
满山罗裙我知道遮掩是它惯用伎俩
捕获之间，一声声咳嗽
做为回应苦难病痛在山里也无处躲藏
2023.5.27
空山，新雨后
文/王永
空山原来是有名字的，西山也并不空旷
那些树，那些葱绿青丝
守候最后方寸
雨也不是新的，一茬茬浑浊
上天怀揣多少悲悯，苦痛
至今依然流着泪
在这里落下是有声音的
回响，透彻
木鱼叫醒一个疲惫中年奔赴一场裂变
当山被砍去臂膀，裸露锋刃上
它们和我们
奋不顾身爱着，也恨着
2023.5.27
芒种
文/王永
当最后一棵麦穗长出白发
我仿佛又看到母亲父亲忙碌的影子
这是一个集体冲锋时令
泛起锈色的被父亲从西屋房梁下取出
磨刀石已削薄牙齿，蘸点水
还能将就几年
母亲清洗着编织袋准备装新粮
旧物正逐渐退出日子
镰刀也会成为废铁
不知该欣喜还是悲伤
一茬茬麦秸成为粉尘和肥料
一茬茬新人哭着，笑着
2023.5.27
大海深处还有更远的海
文/王永
九年了
没有人实际测量
你究竟多深，多远
如同蓝草诗群留下那些幻想和诗
我很少将自己融入怀抱
一个久居华北平原，更多时候
是向往和猜测
第一次遇见，天津渤海湾
人还未到已听见浪花和波涛
翻滚，咆哮，海鸥啼鸣
苍茫，无垠，那一刻我比一滴水还渺茫
天地一色
我想，大海深处还有更远的海
蓝草拥有更深的蓝
2023.5.27
五月，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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