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只杯子里喊出海水——序陈红为《疾行慢吟》
从一只杯子里喊出海水 ——序陈红为《疾行慢吟》 马启代诗有好多种读法,因为读者有不同的心态、目的和趣味,“接受美学”大概就是由此产生的。古人讲知人论诗,说实话,我与陈红为在首届泰山诗会上见过一面,留下的印象不错,但说不上深刻,也未及深谈,故论诗只能凭借眼前文本的阅读感受。何况论诗也有不同的论法,不一定非得知道下蛋母鸡的模样。也是在刚刚结束的“杨罡诗歌朗诵会”上,我们就他的诗集《亚历山大与女理发师》展开了些许争论,特别对他的诗歌《猛禽杀》所超越于生活真实的艺术创造周瑟瑟等给予了极大的肯定。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表明,对于诗歌,真正属于“创造”层面的文字,作者和论者没必要过分探究文本与生活原相的关系——这关系肯定有,且值得研究,但那应属于学术范畴,对于一般欣赏者而言,能在“情感”之下抵达“精神”层面甚至“心理”层面就已经属于“接受美学”归属的高端人群了。我这样说并非认为陈红为的诗歌没有必要做学理分析,就我一向坚守实践的“诗意批评说”而言,我认为作为序文,若不走知人论诗的老套路,不妨撇开文本的羁绊,直接抓住真实的感受和表征性的单篇诗歌来谈,如此,这对作者和读者或许有些裨益。 先说说我的总体感受。书名《疾行慢吟》基本代表了陈红为作诗为文的态度:“疾行”是世俗红尘之表征,一切在**的时代高铁上“快速”挺进,个体作为被挟裹和挟持的对象,其存在本身和生活选择都是“身不由己”的,我想,“身不由己”正是他的心理特征;“慢吟”是他主动的抵抗行为,相对于“快”,他要“慢”下来,相对于“被动”的个体困境,他要“主动”地把握灵魂。这外在世界与内在宇宙形成的张力,恐怕是这本诗集甚至陈红为坚持写作的精神基础。作为中年的陈红为,仔细品味人生之痛,书写故土亲情,感悟世间万象,总体上说,无论“中年轨迹”中的自我反思,还是“冬天的童话”中的精神描摹,都围绕“中年”这一特点的意象、意绪,开掘富有人情、人性的诗学意味,读来颇契合我内心的悲苦、苍凉和无限辽阔。整体上看,陈红为写得好的那些篇什,加上散落在不少其他篇章段落中通透醒人的句子,让我相信他具备了作为诗人所应有的独立思考、诗意表达,甚至为世界命名的能力。他说“一场雨和另一场雨之间/没有下雨”(《离乡背井去约会》)、“沙子的温度是大地的”(《眼中的沙子》)、“更高处的站立/不至于被大雪覆盖”(《站立》)、“人类/就是大自然/穷凶极恶的食物”(《文明之于灾难》)……有的诗句更为直接、简洁、力道,将物象、心象与意象融于诗美情思之中,如“清晨是一道凉菜”(《夏天盛宴》)、“被海水染蓝/超脱的应该是白云”(《海天一线》)等等。应当说,陈红为的胸中流淌着一条诗意的河流,翻卷着一丛诗美的波澜。他用分行文字对自己生命轨迹、心理刻痕、旅途见闻等等的记述,共同构成了他生活和精神的双层“中年画卷”。 据此我们来看一下他集中的一首诗《良心》。或许因为我倡导“为良心写作”的缘故,我逛书城,能在琳琅满目的书架上一眼挑出何怀宏的《良心论》,同样,阅读陈红为的《疾行慢吟》我也一下子拣出了这首《良心》。就这部诗集来说,我并非认为《良心》是一首完美的作品,事实上,我从未看到过完美的作品,哪怕从整个人类艺术的宝库中,“完美”之词也属于感性赞叹,而非理性判断,即便理性判断,也有个角度和层面问题以及时间和标准问题。故而,《良心》不能代表陈红为的水准,但可让我窥见他的内宇宙的质地和色泽,而这一点是我观察当下诗人最为看重的。因为一个诗人到达诗意书写的初级阶段不是太难的事,只要有一定的天分、一定的阅读和一定的努力便可达到,但一个人的正直、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与诗意表达结合起来达到一定水准则需要一定的缘分。我说这一点是想强调,在这个大变化的时代我们更需要那些精神性的诗人,需要那些善于坚守道义底线不懈追求生活真相的诗人,这需要他们的生命质地坚硬、悲悯、富有良知。这也是我因此喜欢《良心》的原因。请看:
一位老人 每天都要在这条街上蹭一遭 抬着两只颤颤巍巍的胳膊 偶尔停下来 发出两声酷似驴的叫声 老人,年轻时的职业是杀驴 最后一次杀的驴 是驴车拉来的 几个人又拉又推 就是不下车,前腿跪着,流着泪 杀驴人抄起大锤奔过来 习惯性击中驴头 然后剥皮破肚 剥出一头长了毛的小死驴 宰驴场就在街口 现在是家旅行社 即将去日本的游客欢欢喜喜,进进出出 业务之余,工作人员也会讲讲老人的故事 调侃说老头儿能活一百岁
因篇幅所限,我不想展开谈论这首诗,包括它的优点、缺憾,当然还有发自历史、现实和人性深处的光辉。在这之前不久,我刚向徐敬亚先生主持的《特区文学·读诗》推介了梁文昆的《屠夫》,我的短文题目叫《为“屠夫”状形画骨》,我在文中写到:“我喜欢文字中渗透血丝的诗句,崇尚写出骨头的作品。……它是批判的,但未置一词的评语;它是冷色调的,但寒气蕴含在文字背后;它以对比性的手法,把形态、行为和因果置于时光轮回和命运跌宕之中,堪称一首零度抒情的经典之作。它诗意饱满,穿透力强劲,一针见血,耐得咀嚼。”在此,我愿把这些话转赠给陈红为。当下的诗坛,“杀狗”“杀羊”“杀牛”……甚至“杀人”之作盛行,一派“杀气”。这首“杀驴”让我又一次面对暴力、强权、杀戮和鲜血,当然还有生死轮回、善恶报应以及真理公义。陈红为认为《人生要在优美的乐曲中突围》,他在《用一点点光亮,固定风沙》,要《在一只杯子里喊出海水》,这一切的雄心和举措,都是大写意的,在《疾行慢吟》中,中年的他,带着诸多包含砂石和瓦砾的诗句,沉甸甸地行进着。为此,我祝福他! (马启代,诗人,诗评家,“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现为中国诗歌在线总编辑,“长河文丛”、《山东诗人》主编,曾获第三届当代诗歌创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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