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说诗——序长安瘦马《你的影子》
天凉好说诗 ——序长安瘦马《你的影子》马启代
知道入秋后天就要凉了,但冷来得还是有些快。整个夏天憋闷得要命,秋风里还缺乏歌吟,天气已骤然有了寒意。我知道自然和人事都有轮回,看着万物都瘦下去的样子,展读长安瘦马的诗歌的确暗合了我些许悲凉的心境。说到悲凉,想到黄子平、钱理群和陈平原三人给“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确定的主题和基调,那就是总主题为“改造民族的灵魂”,基调美感就是“悲凉”,而文学语言结构表现则关注艺术思维的现代化(见刘周岩《陈平原:黄金八十年代中诞生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提这些,是因为在悲凉之外,我在长安瘦马的诗行里感受到了他对以上主题的坚守和承续。 我想,长安瘦马是个有着清晰的精神谱系和艺术源流的诗人,在这个浅薄、庸俗的诗坛上他自称诗歌爱好者实在是给那些拿着诗歌当幌子的招摇者们投去了鄙夷的眼神。当然,招摇者也分好多类,其中也不乏才华横溢的精明人,但比起芸芸附声唱和者和无知自大者外,对艺术和社会更有害的还是投机者。长安瘦马不属于我所同样鄙夷的那些人,他在独立、自由这两点上没有丢掉我们同代人的那点资本,就精神底色而言,我认同了他作为诗人的存在。是的,读他的诗,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情绪纠缠着他的灵魂,如鲁迅先生所言的毒蛇、冤鬼,在黑沉沉的夜里挥之不去,涂染成独特的水墨画。这是由“现代意识、人文情怀和古典美学”滋养而成的。他构成的冷色调的、锐利的、带有异质特性的诗句,证明诗人守住了做人为文的底线,笔下流淌着的诗行便有了静水深流的意味。 由此便不难理解长安瘦马的艺术观念。在诗人普遍软骨缺钙精神底蕴稀薄的诗坛上,他既没有固守现代主义的信条,也没有在潮流的携裹中失去定力,这突出表现在他对诗歌语言的审慎探索上。他能做到在不急不躁中书写,呈现出沉潜、内敛的心境,当是精神修为带来的价值定力。这一点说来容易做到需要付出很多现实的东西。在物质主义和欲望肆虐驱使下的文坛,名利的获得成了很多人成功的标准,故发表和获奖几乎成了追逐的目标。这也是道场变成广场的原因,这里的广场只是大众娱乐的平台而非灵魂和精神的园地。长安瘦马的写作姿态与此相反,他“在人世间体验生命带来的痛苦和欢乐”,把“哭了、笑了、呐喊了”作为诗歌写作的起点,认为“诗歌不是谁家的,诗歌是大家的”,我不能说他的诗歌观点多么独异高标,甚至还不能纳入诗学的范畴来做理论审视,但他坚持“给心灵留一个出口”的努力是契合艺术本质的。 他是一个把诗歌作为自己的宗教来修持的人,其精神和艺术的养成与现实历练密不可分。中国诗学历来讲究文格与人格的统一,生命人格与文本具有互证的作用。这一点在长安瘦马身上表现的也很突出。作为自命的行吟诗人,他从东北到西安,经历了人生变故和时代变化,灵魂磨难和生存磨砺自有难言之处。当然,并非诗人都出自不幸的命运,关键看个人基于天性禀赋对生命和艺术的体验深度,对此早在2009年关于我“汉诗十九首”的座谈中就有较详细的论述(见2009年1期《泰山》载《关于马启代<汉诗十九首>》的座谈纪要)。尽管如此,在长安瘦马所营造的诗意空间里,我所体验到的是源自生命内在感受的孤独和挣扎,是不甘被摆布的抗争和嘶鸣,而这一切,都是真诚的、不虚伪、无矫饰的倾诉,是生命穿越了鲜花和匕首之后对世界的发言,是灵魂逃离开名枷利锁之后获得的洒脱和自在。诗人还是要热爱并感谢命运。 话说回来,长安是什么地方啊?哪一位略知中国文化的人对此没有感触。长安作为特定的意象符号,早已成为国人诗歌和精神的共同记忆。在这样一个精神的福地,诗人自喻瘦马,跑遍了长安遍地名胜古迹,见过了无数诗仙诗圣,作为一名负载文明伤痕的现代诗人,俯仰歌哭便有了贯穿古今的某种交响。李贺所写“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几乎成了千年之前的遥相呼应。诗人以《你的影子》为书名,所保有的立场,所体悟的高度,都有了多方面的深意。影子是刮不倒、杀不死的,就像谁也无法让书卷里的河流干涸。是耶非耶,权做一种解读吧。 有乌云和寒风压顶,瘦也无妨,骨头会更硬! 2018年10月明夷斋
马启代,诗人,诗评家,“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中国诗歌在线总编,“长河文丛”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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