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在线年鉴2018》投稿：冀卫军诗歌十首
本帖最后由 冀卫军 于 2018-12-29 12:00 编辑冀卫军诗十首
文/冀卫军
在人间
时光无情将我拦腰对折
一半是儿子的出生
——洋溢着新生的雀跃和新鲜
一半是母亲的离世
——被悲怆和愧疚的喧嚣所绑架
唯独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这人间，草木都有着绚烂的印记
活在阳光下或人们的记忆中
唯有人，一茬又一茬
被漠视或忽略，坠入历史的浩瀚中
没有影踪，也没有回音
像一粒尘埃跌落在大地的胸膛
所有的尘埃落定，是一场悲情的告别
亦是一次盛大的接力和解脱
周而复始，神圣而崇高
自画像
差一点，就邂逅在喜欢的秋天
草木穿戴整体，遍地风景，难分伯仲
哪些羞涩、张扬、彷徨和纠结，都一一
安顿和结籽，脱掉身上的时装
暂时成为一个观众，胡乱地指手画脚
其他的人生
表面上，鄙视课本上哪个掰玉米的猴子
内心的**更像是一个气球，一个人
吹着吹着就了无兴致
混杂在一堆气球里，嫉妒
开始苏醒和膨胀，独处的时光
自由是唯一的王
一阵风，匆匆翻阅着草木的一生
喜悦，悲伤，散淡，忧愁，随机定格
照见着生活的不同棱面
酸甜苦辣，到头来都是一种恩典
躺在黄昏里，数不清夜空的星辰
一条河，在安详中睡去
虚构一片海
对面坐着一个88岁的老船长
端茶倒水的手，半个世纪前曾捕获
一条上万斤的鲸鱼，已无法停止抖动
风平浪静的谈吐，一直未能阻止
一个传奇的存在和猜想
整整一个下午，从茶杯里垂钓出
一个隐藏了五十年的真相
——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
与恐惧和死亡博弈的渔民
人们用好奇虚构出一个神话
海，却不耻于做一个帮凶
不管多少年，都保持着一片湛蓝
老船长的茶杯里住着一片海
除了生存，容不下更多
感恩或忏悔
在低处
习惯低头。活着
关心土地，关心庄稼，关心
每天的一日三餐，也关心
一只蚂蚁，一条蚯蚓的去向
不屑为名利祈祷。甘愿
为草木弯腰和歌唱，为一只萤火虫
让路，帮一条蝌蚪回归溪水
余生。膜拜悲悯
向贫穷忏悔，一心
向阳
多想到你的梦里坐一会儿
拉上窗帘，把自己
封闭。拧亮台灯
坐在沙发上，打开
一瓶张裕解百纳。两支
高脚杯，隔着一个我，泛着
幽幽的玫红。深情对视
没有说一句话。影子
在挂钟的滴答声中，一点点
靠拢。眼睁睁，一个影子
几乎要将另一个覆倒。隐约听见
父亲打鼾的声音，灯光
故作镇静，屏声敛气
做了一次深呼吸。杯中
红酒慢慢舒展，晕开
升腾成父亲慈祥的模样。举杯
迟到了四十年，一饮
而尽。惊醒了
昨日的一场梦。疼痛
沿着眼眶，洇湿成了一片海
九月
孩子丢了。田里的玉米杆
衣衫不整。木讷。痴癫
等秋风为她招魂
石榴通红。待嫁的姑娘
矜持，裂着嘴
照镜贴上一朵旧花
大雁向南。逆光，逆风
追逐与挽留，上演着双簧
却被一次回头出卖
母亲坟头，野菊花
掐算着梳妆待嫁的日子
忘记陈年的凋敝
伫立水边。蒹葭
弯腰，颔首与我告别
留恋又老了一岁
寒露
秋雨，一场挽着另一场
蝉噤荷残。时光挂在树桠上
荡秋千。黄栌在山坡放了一把火
田野静了下来
大雁南飞。马头琴倾吐着离别
柿子是村庄哭红的眼睛
大地，举行着一场集体的葬礼
我混迹在浩荡的队伍中
为自己送行
携带着从生活中萃取的铁和火种
赴约。下一站
雪人已在转弯处守候
不知能否，在春天
还她一个拥抱
灯火，照不亮的影子
肩头。卸下白天
来不及关门。冲进黑夜
始终无法摆脱影子的追杀
母亲睡了，孩子睡了
知了也困了。眼睛
是一盏守夜的灯，一边
咂摸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被动接受
一些甜蜜或痛苦的回放，一边
为即将降临的熟悉和陌生而惆怅
似乎要抢分多秒，操纵和阻止
一条奔流不息的河。心中
无法停止，对命运的诅咒和声讨
企图与自己和昨天决裂，憧憬
明天的枝头，开出一朵梦想的花朵
黑夜里，左手与右手互为影子
拼命的厮杀，并不是想同归于尽
而是想放慢脚步。不甘
过早把今天变成过去，暴露自己
在生活面前的无能为力
隐藏的悲伤
照片中，母亲清瘦而慈祥
像一尊菩萨。纯净的眼眸里
照见一条小河，崎岖而顽强的流向
石头和鱼虾，自由自在地嬉戏
河两岸的庄稼，在风中
轮番致敬和鼓掌，表达内心的感恩
月光下，葡萄树枝蔓间的萤火虫和蝉
载歌载舞。牛郎和织女的传说
悄悄地撩拨着初开的情窦，把一粒红豆
种在了少年的梦里，等待生根发芽
一场春雨，接着一场雪，庄稼
熟了一茬又一茬。稻草人的身上
落着一层一层的记忆，却再也听不见
有人喊我的乳名。世界一片喑哑
我已无法哭出声音，无法流出一滴泪
与新年干杯
一场雪，像一个娴熟的收殓师
除却新年的喧嚣和狼藉
瞬间让世界重返一片纯真与安静
大河噤声，把自己憋成一面镜子
一些真相和秘密被暂时封存
阳光可以大胆去亲吻每一寸美好
哪些缩头缩脑的点点绿意
在一阵阵风里试探着舒展羽翼
鸟儿已奏响了春的乐章
天地是一个时光的祭台
每天见证着生老病死的更迭
年的经幡，每转动一次
就孕育着一次重生
冀卫军，男，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系陕西商洛人。陕西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24届高研班学员。有诗歌、散文、小说在《诗刊》《绿风》《安徽文学》《山东文学》《台港文学选刊》《延河》《奔流》《鹿鸣》《椰城》《西藏文学》和《文艺报》《工人日报》《中国青年报》《南方都市报》等百余家报刊发表。已出版散文集《四眼看世界》，诗集《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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