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在线官方 发表于 2018-12-31 14:04:02

贝里珍珠|万物从容19首



贝里珍珠,女,70后,居北京。从事诗歌、小说、剧本等作品的创作。诗歌作品散见《青年文学》,《星星》,《延河》等报刊杂志,2014年度星星·中国散文诗大奖。出版散文诗集《吻火的人》 。

【中诗在线推荐语】一种魔幻的笔法,把残酷的现实描述的诗意而绚烂!对于生命与情感内里的探索,是她诗歌里的另一个极致!隐喻,是诗歌永远的属性!

万物从容

《词条》

“分辨出人群与河流的重量,我们
该在哪里悬浮或者流淌?”

我们时而喧嚣,时而寂静,
此种境遇,痛,是一道裂缝。
我们深陷冰与火,注定拖着长影子,
去往一幅画也无法框定的地方。
生活就是旋转楼梯,或仰望,或垂首,
光与影,——徘徊。

“那里有设定好的开关,控制昼与夜。
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寻找窄门。
下一秒,站在新的站台,
等待各自的列车……”

树上有巢穴。
桥上有风暴。
在头顶,我们培育光的嫩芽儿。
我们试图紧握绳索两端的港口,
倾听鸥鸟的鸣叫,计划出海的时间,
并开始关注苍生。

我们拥有黑白两座城堡。
灯火,在城堡里举起信念。
我们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某一刻,黄昏和松脂同时降落……
鞭痕下,命运悲壮且豪迈。

“我们已经形成深渊。
浪花,涌上滩涂……”

白天踩出的脚印,却被夜晚擦去痕迹。
我们一生都在告别。
——适合绝望。
当夜晚长出绿洲,我们早已鲜红如血!
我们就是太阳,月亮,星辰……
麋鹿眼里的一颗灵芝。
我们继续活着,
一代接着一代……

“我们会一同上升、下降。
每一次悬浮都会留下语言,温度和痕迹。
我们拥有自己的棱角和矛盾,
如磁石,吸附铁。”

每一次燃烧,都是在水里,
这就是命运。
乌鸦和白鸟,标注了出口,和我们欢欣与痛哭的时辰。
我们的头颅里有火种,诗歌,钥匙;
当严肃音乐响起,我们从一个自己
走过另一个自己。

苦难与童年一样,衍生想象。
一根藤,长出新叶和无数种可能性。
人间一场暴雨过后,
一些明亮的念头如音符,在黑白键盘上久久激荡。
蓑衣,再一次晾晒潮湿的命运。

梦还在。
希望还在。
我们推开身体里的门,从一扇门走进另一扇门。
一束光落进额头,你能听到种子落地的声音。
黑暗,创造了期望和绝望。
我们抵御戕戮。

“我们是尘世结下的一枚枚果实,
和果实的青春与衰老,
在玫瑰和利刃中,爱,恨。”

太阳与月亮,光阴的脸谱。
花朵,是尘埃卸下的茧壳。
我们在灯火里忽明忽暗。
注定要经历无数次苦难,抵达荣耀。
在碎裂中趋近完整。

   
《许我一世湖泊》

他说:“尘世如此寂静,我却如此浩瀚。
夜晚,我在你的每一次注视中,变得滚烫。”

我说:“我们彼此交换灵魂,所以房间永远不会变冷,
每当我敲下一个个文字,你就会变成一滴滴水,
我不会渴,也不会走进其它房间。”

他说:“打开一扇门,一座火山就会迸发,多像我的今生,
一生为马,奔腾不止。”

我说:“我们的对面站立着鬼魂,他们在收割人们的梦,
包括你我的,我们会变成植物,头颅上长满群星。”

他说:“当我们带领湖泊走向黑夜,城市上空飞翔着无数只萤火虫,
那就是我们梦回时神迹乍现的灯火。”

我说:“春天,蝴蝶会回来看望湖泊——我们老去的灵魂,
我们会在湖泊里变得没有颜色。”

他说:“秋天,我们捡拾大地上所有的果实,然后,把种子种往天空,
让大地酣睡。”

我说:“神曾经光顾我的每一个房间,留下经卷,
让我找回肋骨。
那些流浪的部分,需要落叶归根。”

他说:“命运的篮子,一直空着。”
昼与夜说:

“我希望听到更多的鸟鸣,分开人类的隔绝。

翅膀,消失
在森林,
包括甲骨、青铜器,和人类古老的声音。

亘古的混沌还在,
人类使自己迷途。”

我说:“历史,让我们站在一本书里,
尘埃,也会在,

一些紫色的事物开始发芽儿,如一颗颗葡萄般的黎明。”

他说:“光斜落在旷野,风刮走了祖先的骸骨,
我们必须选择留下来,耕种土地。

泥土拴紧我们的命,
昼与夜。

你看,湖泊一直都存在,抵御无数次的烽火。”

昼与夜说:“湖泊,是神最后的血脉,
万物生长,光阴交出真理。

黑眼睛,捕捉一切光。

唯有翅膀,
让所有的灵魂浮出黑夜。

人间将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风,会说出所有的隐秘,吹落鸟巢里的耳朵,
让良善的人完成刀耕火种。”

我说:“当古老的谣曲,再次响起,那些尘与雪,盐与命,将变得发烫,
并且长出藤蔓……”

他说:“我在缝补昼与夜的缝隙,然后放飞鸽子。”

我说:“一次次翻动湖水的人们将交出一生的光明,让文字发光,
箭簇、沟壑、悬崖,发光!
火焰,覆盖着火焰;湖泊,覆盖着湖泊。”

他说:“黑暗抵达之时,我将敲开所有的墓穴,
带领鬼魂——舞蹈。”

我说:“光阴一直在旅行,
使石头斑驳、坚硬,

地平线裸裎的那些影子,将带走尘埃、落叶、羽毛……
我们焊接彼此的灵魂。

我会哭泣,为了那些还在路上的亡灵。
我将躺成一座桥,让亡灵通过。

所以,我在你长满落叶的时候,遇见,
我扎紧风的嘴巴,让你落得缓慢些,直到将你装满我的口袋。”

后来,昼与夜说:

“灰烬永生。
光阴梳理着尘世,形成秩序。
人类不要用鞭子驱赶那些皱纹,那是神来过的痕迹。
湖泊深处,有火,有翅膀,有蜂巢,和无数个旧地址。”

他说:“不要对着镜子说谎,人类多么的愚蠢,
和危险!
灾难形成时,人类陷入恐惧和黑暗。

请把光阴给我,
我把昼与夜,穿成一串项链,戴在你的胸前。

结果,让我们找到出生地,和关于圆弧的启示。
泡沫,会在下一秒,破碎。”

我说:“湖泊,有一个深蓝的灵魂。
电影胶片里,我们变得苍白。
一簇簇翻滚的浪花多像我们躁动的爱情,动荡,却忠诚。”

他说:“蒲公英飞过我们的头顶。暴雨,以大提琴的低音部,
——倾诉。
秋叶,就像一艘古老的船,载满光阴镂空的记忆,
一只只前世的鸥鸟,
低低的飞翔。

命,无法被命名的事物。
根,还在远行……”

我说:“那些残损的翅膀,已经在湖泊里形成一颗颗珍珠。
而琥珀里有悬念。”

他说:“锁,是有罪的,使一扇扇门,切断了道路。
我会在黄昏反复出现在一本书里,

手执一把钥匙,
一念天堂。”

我说:“我在中年里钝去锋芒,一双翅膀在梦里飞。
你永远不要打开一只贝壳,
里面长着婴儿时期的我。“

他说:“湖泊,没有门,更没有铁栅栏,
当你从一粒沙的灵魂,返回,
我刚好将太阳与月亮,从一本书里,取出。”

我说:“你在谁的传奇里刚刚序幕?我在谁的故事里刚刚结尾?

湖泊,是我们的宿命。

我在湖泊,
你在湖泊。”


《蝴蝶,拉开人间序幕》

黎明——蝴蝶的一双翅膀
分开山水,将旭日从尘世的一端
捞出,供万物的头颅仰望

昼与夜,形成一面镜子
流淌出的光影,也是蝴蝶振翅的一部分
它将灯火从一扇门内点燃到旷野

之后,蝴蝶融身大地
用触角梳理无名的植物,昆虫,野兽……
从大野中挖出下滑的深秋
让稻草人的视野更开阔

当蝴蝶拉开人间序幕
雨水奔向饥渴的大地


《万物归一》

飞鸟在峡谷处转弯,影子未被赎回
飓风卷起的羽毛,有鞭笞过的痕迹

成为一种烙印
当灵魂一次次被群山托起
一个人变成无数个人
朝着太阳落去的方向消失
这里有不被驯服的万物

当原罪被光芒洗去
留下宽宥和悲悯
暮晚降临,万物归隐


《灵,浮出夜晚》

深秋,孤绝。
那些植物倒下去
黑太阳在照耀,晒斑打在脸上
你感觉灼疼,有海浪漫过肌肤
你的头顶降下
落红,与落山风

尘埃漂浮
一个哑孩子指向种子的源头
他在古老的声音里行走

月色苍茫
你用一首诗凿穿夜晚
直至一个灵浮出黑暗

那个哑孩子
拉着一缕春风奔跑


《生命》

深秋的咽喉被大风喊破

你在晾晒岁月的蓑衣
一些水鸟从芦苇丛飞出
仿佛要捕捉远去的夏天
五谷新鲜,而咀嚼的声音直抵黄昏

空气开始发酵,烈酒般侵入风骨,微醺
深秋弥漫,你开始为你的深秋,
结尾;谱曲。

泥土,无所谓陈旧亦或弥新
你会在灵魂里放牧火焰
一寸,在一寸的土地种植光明之种


《成熟的稻穗总是低着头》

那个把光举起的人来自远方
一道闪电切开你的头颅把他放了进去
并且留下线索

——你垂直成稻穗
低着的头颅,偶尔分泌形成海珍珠的汁液
喂养百鸟的远方

大地拥有无数颗成熟的种子
来自光芒,来自黑暗,来自你的中年
仿佛一尊古陶,深藏内质的星辰
——无尽从容

“万类皆来自泥土,包括上帝和天堂,
一切起源都需要口含尘埃的人去命名”

白昼飞出去的鸽子返回前夜
你要用琴弦,把种子埋进深蓝的骨缝

此后,常梦大海
只要大地还在继续填满你的躯体
你的信仰就会继续
完整——


《真理》

芒刺,横亘。月光,变咸。
“一个女人长成筛子或者沙漏”
上帝去了哪里——

光阴披着蓑衣
故事却是微苦

当女人诞下世界
上帝是否还继续存在?


《太阳狂血》

照耀,来自太阳的狂血
生长,来自最小的胚芽

当躯体与灵魂分开。玫瑰,穷途。
无人可以诋毁太阳流出的红色河流
枯山水无罪,只是你已流落他乡
那一刻,世间布满潮湿的足迹

花开花落,推演真理与谬论的内核
直指因果的中心,丛林开始移动
太阳与月亮,发白,发黑
也许会不朽,也许会消失

那是下一秒的答案……


《旧喻体》

比如一支烟燃烧后成为旧事
灰烬,拖着自己的灰影子
掉在了生命尽头的尘如雪

而你被灼痛后火花般
跌进黑夜,灵魂飘起

你也是旧的喻体
遗落在黄昏的渡口
等待海鸥带来一些新鲜的鱼汛


《黄昏》

黄昏,撞击一只空杯子的四壁
发出马嘶
秋天甚远,有尘埃落往某处

此刻,你是个勤劳的人
擦拭夕阳下的每一条道路
等待与倦鸟际遇的可能性

黄昏,把人变小,把孤独变大
身躯仿佛空旷的长廊,回声悠长,悠长
乌云翻滚。雷声隆隆。
你拨开云层将闪电撕下


《升腾的姿势》

诗人的麦田深处蹲守着狼群
一只麋鹿在早春的北方散步
北方以北,春天依靠一场大风吹绿山河
天空中万类的灵魂失去了秩序

你透过尘世的一道裂缝
洞悉,红绿之间,光影之间,
形成深渊。麦田接壤着你的旧天堂
哲学里的一根烟,刚刚点燃……

你捕捉散佚的灵魂装进瓶子,
放入大海
将灰烬复活并且安放在新的出生地

你带领麦田里的狼群
——步行去天堂

《垂落之姿》

蝴蝶,一根抛物线的弧度

蝴蝶的盛夏或者沧海
“灿如闪电是神的旨意”
伫立窗口,如临夜之渊
深陷一种持久的裂缝

仿佛一株沉思的植物
在光阴里谦卑,避让
分娩蝴蝶,分娩闪电
用道德美学剔除地平线上阴影部分

当翅膀垂落大地
必将犁破人们内心的恐惧和阴霾


《纪念》

“不是纪念裂帛而是裂帛上的血”
一种美轻声落地

宿命,使照镜者迷途
路遇茧,预示陷落爱情
一束玫瑰拖着长影子折叠进光阴深处

大雨过后
你拧亮一首诗,并且把光的脉络收拢掌心

裂帛之声还在尘世继续——
你的诗亦如风暴里的爱情,冷冽而庄重


《一首诗证明你飞过》

天空纷纷落羽,证明你飞过
——用一首诗

此刻,你苏醒
透过光阴的栅栏,一条透明的河流入人间
一袭瀑布悬挂在你的人生
只是,你沉在命运的锅底
翻炒着自己

而远方是一味中草药,需用苦味拯救
黎明降临之前,你的思想滚烫
一些白种子开始滚落在手掌

它们来自白昼,来自你的
——那一首诗


《乌鸦之城》

这里有用黑占卜的结果,暗处甲骨在发光!
夜晚被风打碎了,月光被分放在各处
没有什么可以让乌鸦决定未来的方向
但是灵魂可以让飞翔放慢,轴心在
一位智者的手中。今夜,是水取走了火,
是黑取走了镜子。

钟声,让沉寂的大地拥有一座城的心跳
哦!将大火烧往海底的人,梦——洁白
乌鸦唱赞的大地,重逢者来临
站在乌鸦队伍结尾的人,清扫钟摆上的积雪
当重塑信仰,你用乌鸦的语言
招魂。喊出真相与因果。

城中广场,七星布阵
镇守一个部族的边疆。夜晚,祖先要途经子嗣
把所有的昼夜穿起来,悬挂在经幡,
让灵魂归乡。

“孤绝,在黑暗中升腾,并且永不被驯服!”
镜中人出浴,披上这一夜的月光
乌鸦归巢,一片丛林被磷火灼痛
一条河流穿过广场,奔涌向远方……
握住生死的两端,乌鸦在城的上空低低地飞

你在乌鸦黑色的视觉里发现了族谱
和纯正的血脉。
当乌鸦之城的落雪被一位盲人收集,
火焰,是这个人间活的化石。


《时间之外的蝴蝶》
                           
打开枷锁,赋予沉重以轻盈
尘世光合作用,一只蝴蝶飞离
时间的绑缚——
高蹈于江月,一尊还酹山河
蝴蝶翩跹芭蕾,若隐若现
淬火以拭目,饮清露以荡空其身形
歌者仍以跣足之旅,遍寻蝴蝶踪迹
大道内外清修者皆众——
抵达蝴蝶与时间的尽头
蝴蝶独立于:生死,有无


《一株植物》         

深秋封锁了色彩,荣枯哲学
散落一地。一株植物被季节砍伐之后
仅剩暗黄的枯枝,迎战四面八方的风

镜像,潜隐着金黄的岁月
植物,拂去水上花,仅留闲云野鹤
漫步——

秋雨过于茂密,植物纤细
云水留下植物的投影,绝美,和暗下去的腰肢
标本复活,只需春天的一个证词


《秘色瓷》

不可测的距离
油彩在麦田上燃烧
火中取栗的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走

一只萤火虫在星空下抖动细小的鳞片
远山,间隔着栅栏
梵高的《夜间咖啡馆》红绿黄三种色系
在挖掘人原罪的潜意识

灰暗,一千次的掩盖
或者埋葬
胸口灰烬般的喘息

用东方最古老的仪式
煅烧,淬火
灵魂
在泥土与火焰
舞蹈
血脉,朝着秘色瓷的脉络
延展

釉料,开片
压低混沌的诱因
深井水浇灌干涸的土地
秘色瓷上的月光
洁白

亲爱的提奥
你看到麦田与星空下的
梵高,秘色瓷
和一个东方女人

悟道空空 发表于 2019-1-2 09:12:56

本帖最后由 悟道空空 于 2019-1-2 10:53 编辑

那里有设定好的开关,控制昼与夜。
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寻找窄门。
下一秒,站在新的站台,
等待各自的列车……


丰沛的语言,惊人的想象和可靠的现实,这是作者提供的文本给予我最深的印象。作者独特的体验构造了一个可供理解的存在。诗写具有超现实主义蓝本特质。加精华置顶推荐!

温经天 发表于 2019-1-4 10:19:24

长诗 短诗 各具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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