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建伦 发表于 2019-1-6 11:47:00

旧日春天

               

依次是地底的蛹虫。土里的蚯蚓。地面的蚂蚁。然后
是草尖上的露水。从另一棵草跳过来的
蝗虫,飞累了暂时栖憩的蜻蜓
花开了,野蜂来了,蝴蝶
缓慢扇动一双绚丽的翅膀
哼着矫情的小曲赶来集合
当然,还有亘古不变节奏
冬眠中醒来的蛙鸣,它们的声线
埋在潮湿的土洞里太久了
已经长满霉菌

我所叙述的是不正常的春天,如同很多人
总拿一位北大才子说事的那个春天
他面朝大海时,感觉到了春意
看见了花开
这一切,与冰冷的铁轨产生意外的联系
呈现出不合时宜的凄凉反差

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很久很久以前
一块巨大的黑布毫不费力侵占天空
我们的双眼失去辩别物体能力
嗅觉被阻隔,霉变的空气控制嗅觉
从虚空里抛出的绳索
绑住大脑神经

那个瞬间我们是失语的,连
沉默的权利都不配拥有
一面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春天
一面是打乱时空秩序的春天
背着破木吉它流浪的歌手退化了
在音符中分配快乐分子,姿意时
嘶裂嗓音吼出的狂野不复存在
曾经自由释放的雄性荷尔蒙,像
脖子被打了结的长颈鹿
咀嚼在齿缝间的鲜嫩树叶
滑不过那个死结

因此,我悲伤。我悲伤我还是个孩子
就要承受变形的春天,就要面对
许多被不可思议颠覆的事物
苍蝇堂而皇之坐上森林之王宝座,乌鸦成了
交响乐团里首席乐手
老鼠当上指挥。大象
被黑猫挡在音乐现场入口处
梅花鹿轻盈欢快的脚步
成为弱不禁风的笑料

野花在盛开时泪流满面。我的悲伤
不完全为了神经错乱的春天
更因为一位孱弱的男人忽然怀孕
不显山不露水的肚皮现出妊娠纹
最容易忽视的部位,冷不丁
伸出很多调皮的浅绿色小手
企图抓住真实的春天。在失去光线的深暗里
这些活泼的小手渐渐枯萎
最后只剩下几滴,找不到
痕迹的干涸泪水

我在阐述这些另类春色的时候,耳边不时响起
来源迢遥,一声比一声分贝更高的喝斥
似乎我是破坏春天的罪魁祸首
所有大逆不道
都该由我背负

很久很久以前,在陷入
更深更暗的春天前夕,我提前
预订了找不到来源的血水
混入尖利的砂石,让它
变得倔犟粗砺,即使睁着双眼盲写
也能一一纠正:一只两只很多只蝴蝶
怎样在歌声里做到纯真自然
避开夸张到失真的矫情
一笔一划,都具备割破虚假华丽的力道
一横一竖,都有将道貌岸然割疼的强硬
顺便剜走几副看上去真诚
实质上空洞的面具

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常常打开一本
从废品收购站淘回的禁用词语。之前
它可能立在一位作家的书架,或者
在一名教授窗明几净的案头翻开
后来,手执长矛骑着瘦马的勇士
辗转走进我饥饿的眼里
与风车展开流传至今的大战。我并不知道
有着外国名字的你如何结束这场战争
只记住插图中的你并不健壮
瘦削的面孔,尖尖的下巴
一把山羊胡随风斜飘
在硕大的风车面前
那么渺小卑微

门外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敲锣打鼓,我从门缝
战战兢兢窥探到一群人,沿着
工厂宿舍区破旧的斜坡下着坡
庆祝一位领袖被**
那一刻,藏身的屋子开灯也昏暗
春天很冷,从表皮
冷进灯芯

很久很久以前
其实并不遥远
欲说还休的天还是那么蔚蓝
水还是照样碧绿
说到这里,我庆幸
那年秋季绵长的细雨之后
一缕强烈的阳光
剌穿厚重阴云。再后来
春天跨过秋冬的长廊
终于让春光正大光明地回归人间
蛙鸣的频率明显提速
洗掉了所有霉斑

袁伟 发表于 2019-1-6 20:37:21

建伦最近很给力,祝贺!

伤痕 发表于 2019-1-21 15:00:09

写了很多,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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