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
高志军小村很小
小村因为小只能用茅草房的个数取名
像乡下的娃子随便叫阿毛阿狗
小村不识字只能耳提
毛茸茸的小村趴在山坡上伸出经年累月的舌头
叮咚的小河偷偷舔云彩的衣角和行人的影子
天天阅读光滑卵石上的天书
听村里最年长的白胡子爷爷讲
那叫不出来名字的野花野草枯荣一百次啦
小村也没出过一个衣锦乡里的秀才
小村不识字
小村很穷
在爷爷奶奶还很菜色的日子
我诞生在百灵没唱歌柳蒿没发芽的季节
二哥**掐了奶水
因此得了个绰号叫小萝卜头
爸爸饱经风霜的脸犁不出一丝欢笑和油水
那吧嗒不出滋味的旱烟袋至今还散发着呛人的气息
妈妈的那缕廋骨嶙峋的炊烟
进化成一面戴最能闪烁母性光辉的旗帜
在我的胃里不断地忆苦思甜
我拔节在小村唯一的山冈上
像蚂蚁举着露珠眺望远方朦胧的城市
恨不得撒丫子跑出去
我是那匹追赶送粮车的小马驹
用鞭子抽了八百遍才恋恋不舍回了小村
当我把牧鞭削成教鞭
把书本当做台阶
揣着户口本永远从小村拔出泥腿子的时候
栖息在城市楼林的暖巢里
我突然疼疼地牵挂起不识字的小村
哦哦 我的小村
戴狗皮帽子穿羊皮袄蹬靰鞡鞋放牧风暴
屋檐下燕子啄泥垒窝喂大嗷嗷待哺的童心
竹笼子铁夹子弹弓子捉小鸟不知天空褪色
推铁环扎风车唱儿歌不过瘾还趴在地上弹玻璃球拍纸片
钻稻草堆藏猫猫睡到午夜孵化满天的星星
养白狗黑狗花狗白天是尾巴晚上是锁头冬天撵黄鼠狼
杀年猪七大姑八大姨牵满堂儿孙来吃血肠煮沸亲情乡情
哦哦 我的小村挂在村头的那口老钟
已敲醒了窗户上的黎明和老井下的酣梦
种地种出了金子贴春联贴出喜气日子开始红红烈烈解冻
读懂天书拔萃成高考状元让全村扬眉吐气老榆树也挺拔其腰杆子
种地养牛搞买卖和财神交上了朋友不忘栽培心灵的责任田
砖瓦结构的希望工程正一砖一瓦铺向村外的高速公路
我系着长长脐带的小村
把爷爷和奶奶的骸骨当做种子
播进黑土地等待春天发芽秋天收获冬天颗粒归仓
黄花一样芬芳在我梦中的小芳已经头顶堆雪
牵着吹柳笛的小孙孙向我呢喃青梅竹马的岁月
像马蹄飞过花瓣像露珠滚过草叶
我昏花的眼睛滴落一串宝石般透明的激动
哦哦 我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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