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旗 发表于 2019-6-27 10:50:09

第二届中国田园诗歌奖获奖作品展:韩文戈的诗

                                                                                                   

6月22日—23日,由中国诗歌学会、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和都江堰市人民政府主办的2019中国田园诗歌节将在四川省都江堰市柳街镇举行。为表彰近年来中国田园诗歌创作的新成就,我们特组织专家评选产生了第二届中国田园诗歌奖,并将在中国田园诗歌节期间举行颁奖仪式。从本期开始,我们将陆续推送获奖诗人作品,以飨读者。第二届中国田园诗歌奖获奖作品展

韩文戈



韩文戈,1964年生,冀东丰润山地人,现居河北石家庄。1982年开始诗歌写作并发表第一首诗,先后出版诗集《吉祥的村庄》《渐渐远去的夏天》《晴空下》《万物生》《岩村史诗》等。得奖若干,习诗至今。

授奖词
韩文戈是一位有着明确写作方向的诗人,他始终把目光聚焦在自然与乡村田园的当代诗意之中,联通历史、当下与未来,巧妙激活乡村记忆,全身心感受、捕捉、吸纳天地之间生命气息的律动,使其诗歌呈现了万物混沌、大地涌动的原初图景和东方禅意的幽光,其诗作具有明显的大地性写作特征,作品辽阔、多元、深邃又不失语言技巧与及物细部的双重支撑,为中国当代田园诗写作贡献了足可信赖的新型写作经验。

韩文戈的诗

▍ 开花的地方
我坐在一万年前开花的地方今天,这里又开了一朵花。一万年前跑过去的松鼠,已化成了石头安静地等待松子落下。我的周围,漫山摇晃的黄栌树,山间翻涌的风停息在峰巅上的云朵我抖动着身上的尘土,它们缓慢落下一万年也是这样,缓慢落下尘土托举着人世一万年托举着那朵尘世的花。

▍ 晴空下
植物们都在奔跑。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一定扛着锄头,走在奔跑的庄稼中间。她要把渠水领回家。
在晴天,我想拥有三个、六个、九个爱我的女人。她们健康、识字、爬山,一头乌发,一副好身膀。她们会生下一地小孩,我领着孩子们在旷野奔跑。
而如果都能永久活下去,国生、冬生、锁头、云、友和小荣,我们会一起跑进岩村的月光,重复童年。我们像植物一样,从小到大,再长一遍。

▍ 海
爷爷和爸爸都曾在海底种地我坐在海水浸泡过的陨星上沉思为人造屋,给佛陀建寺庙爬到山顶我在岛上瞭望看到远处的城市,布匹一样飘动但看不到幕墙般的白帆只有老月亮还一如既往地挂在天上我走过草地与墓地牛羊在吃草,他们睡在海底风刮过我时,海面上掀起波涛我说的是远古的海,狂野地推动地球现在这里已是群山我曾到过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站在岸上,看海水隆起驶过来的外星船先冒出桅杆接着才是整条船我和朋友们在夜晚的沙滩上跳脚高喊亿万年对我来说,也只是我活着的这些年海水从虚古镇撤退盐巴的海洋换成了时间之海腾出空地让人世繁衍,桑海沧田

▍ 复活
有一天我把败落的村子原样修复记忆中,谁家的房子仍在原处,东家挨西家树木也原地栽下,让走远的风再回来,吹向树梢鸡鸭骡马都在自己的领地撒着欢掏净水井,让水脉恢复甘甜铲掉小学操场上的杂草,把倾倒的石头墙垒起来让雨水把屋瓦淋黑,鸟窝筑在屋檐与枝头鸟群在孩子的仰望中还盘旋在那片天空在狭窄破旧的村街上,留出阳光或浓阴的地方在小小的十字路口,走街串巷的梆子会再次敲响把明亮的上午与幽深的下午接续好再留给我白昼中间那不长不短的午梦当我把老村庄重新建在山脚与河水之间突然变得束手无策因为我不能把死去与逃离的人再一一找回来

▍ 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
外边来的人管那叫山,我们管那叫西关山外边来的人管那叫河,我们管那叫还乡河外边来的人管那叫风景,叫古老的寂静我们管那叫年景,叫穷日子和树荫下的打盹儿外边来的人管那叫老石头房子我们会管那叫“我们的家”外边来的人管那叫山谷里的小村现在,我们会心疼地谈起它,管它叫孤零零的故乡

▍ 包浆的事物
经常有人显摆他的小玩意各种材质的珠串,造型奇特的小把件有了漂亮的包浆说者表情神秘,显得自豪又夸张其实,那有什么啊在我们乡下,包浆的事物实在太多比如说吧,老井井沿上的辘轳把多少人曾用它把干净的井水摇上来犁铧的扶手,石碾的木柄母亲纳鞋底的锥子,奶奶的纺车把手我们世代都用它们延续旧日子的命甚至我爸爸赶车用的桑木鞭杆这些都是多年的老物件经过汗水、雨水、血水的浸泡加上粗糙老茧的摩擦,只要天光一照那些岁月的包浆,就像苦难一样发出光来

▍ 我们这边人们的活法
天黑得发亮时就被称作漆黑山里没通电的年月,星星就显得特别大当我们走在星光下依次告别没有一个人说晚安只是互相提醒,天不早了,去睡吧那时,我看到悬在天幕上的翅膀显得疲倦它们会依次下降,下降,把自己的披风摊开在葡萄架、河面或草地上在白天我们也不会说早安与午安我们会互致问候:吃过了吗然后结伴奔向田野,后边跟着我们的女人、牛马,以及幼小的孩子

▍ 我们的神又小又土,但离我们最近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白天黑夜永恒的孩子他们看护我们哭泣、得意、调皮我们说着“是”或“不”,说“渴”或“饿”允许我们在河里泼水,在草地上撒欢在果园恋爱,顺手摘下快熟的果实在避风处晒太阳,在夜里捂着棉花取暖卑微的神守着更卑微的我们
小小的门神看护院落里幽深的寂静风神在月亏之夜造出各种风风刮过比麦子还密集的人群,他因风而得其名雨神造雨,人间脏了就造大雨人世清明就细雨淅沥,他因雨而得其名树神收集树种,树木覆盖山丘,凤兮凰兮树神因其丛林养护着人兽而得其名
这些小小的山神、河神、灶王爷、土地爷搭起三片瓦就是一座栖身的庙宇摆块石头就是灯台,点燃灯烛发出永世的光明当我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就走在了神旁神的家族枝叶丛生,各司其职脸庞仿照我们的祖宗,传奇与传说一样生动皆因还有另外的神,一个诗仙,一个诗圣

▍ 永生
一个从不言语的老头,已不会说话他住在虚古镇祠堂的对面,幽暗的小阁楼鸽子在青苔上散步,在树木间盘旋他轻易不下楼来,更不出小院只守着一屋子书籍可人们却说他根本不识字那些书堆满了老家具和靠墙的书架他很少打开门窗让外边的空气吹进,也拒绝鸟鸣与雨声他的书传自上一辈人,或许更久远所有书页都是鞣好的人皮和兽皮他能摸得出哪些是男人的皮哪些是女人皮,哪些是羊皮和狼皮他孤身一人与书度日寂静里,能听出那些人皮在聊天,宛若腹语偶尔,他们也与他搭话和插话大部分时间,皮上的文字自己发声他能分辨那些低语或哭泣兽们怀念曾经的天堂,亡者回忆人间地狱而他内心四季循环,地方天圆这无关乎识不识字,也不必去阅读人皮、兽皮只需与那些书在一起,他即永生

▍ 一股隐秘的力量驱动着尘世
永恒的情欲有如润滑剂循环着四季诗人与诗被万物所包围一只蝴蝶与另一只蝴蝶在花丛中交尾它们悸动中的安静那么美夏秋之交,一只蜻蜓压着另一只蜻蜓它们悬在芳香的空气里,翅膀共振仿佛互为暴君押解爱的囚徒每年农历二月和八月母猫总被自己折磨出压抑不住的呼唤它们跳到屋顶、墙头、树干乡间陷在怪异的氛围里一群孩子向两只交合的狗投去石块我没感到狗的羞愧,却感到它们的狂野与可怜一只公驴从后面跃上一只母驴子它们在河边的柳树下旁若无人两个少妇红着脸彼此催促着走过去一个对另一个说,这些骚驴子,真不要脸雌蕊的柱头承接着雄蕊的花粉连同它们的茎,一起在微风中颤抖花粉漂浮在空气里,鼓胀,聚合,喧嚷这一切都在天地之间悄然发生,每日每时一股神秘的力量驱动着尘世,比如诗
END总策划:骆英
责任编辑: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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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xone 发表于 2019-6-27 10:50:10

不错!

隽土 发表于 2019-8-3 23:59:04

好好排下版兄弟,,,都没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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