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力刚 发表于 2019-8-22 11:32:04

锯末

             锯末
在古老的森林里,铁与木头
尖锐地摩擦——
锯末纷纷,落在一秋覆盖一秋的落叶上 。
当累积到一定厚度,高大的树木就
轰然倒下,沉沉砸向大地。

而在尘世,锯末仍继续落下。
按着墨斗弹出的黑线,树木被剖开,
在铲、凿、刨后,重新组合:
先有梯子搭上屋顶,门紧扣伤口,
然后衣柜、餐桌、椅子,还有床,
开始在室内立起。

在锋利时光下,我们,以及更多的东西,
也在不停地,从世界以及身体的记忆中,
纷纷落下一一
在生与死、爱与恨、幸福与痛苦、罪与罚
来来回回的拉锯中。

一一总有无名者或所谓无用之物,
要不断离开那些
赖以生存的地方;
也总有另外的人或事物,
因此不断被远方的家
重新命名。

除夕夜,接父亲回家过年

日落后,我无言走出黑暗的村庄,
就像一根火柴,被沧桑的手从记忆中抽出,
颤抖着,擦向无边的暮色。
还有什么能说出呢?
多少火柴折断,多少人被大风吹熄?

生活如此慈悲,我还能在父亲坟前
点燃香火,摆上供品,酙满烈酒。
还能含泪噗通一声跪下,
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念叨:
"父亲,儿子接你来了,
咱们回家,咱们回家吧!"

每年接他一次,讫今己十六次。
但我愈发觉得埋在这乡土黑暗中的,
不是他,而是我。是他一次又一次
踏着霜雪前来寻找我,把我唤醒回家。

从坟墓到家的路只有十里,但长若一生。
中途我们会在自家田地歇会儿,查看过冬的麦子。
我捧着雪贴在脸颊,就像那夜贴着他冰冷的手,
任凭指缝间漏下的时光,滴滴答答。

一滴泪中,炊烟**;二滴泪中,鸡鸣三遍;三滴泪中,梦中人醒来:
家家灶塘也是座座火葬场。黑暗中
摸索到并填入火焰的那些秸秆,
是谁嶙峋的瘦骨?

沉浮、挣扎,年夜的饺子最终在沸水中浮起,
被妻子捞到了状若月亮的盘子里。
现在,全家人已坐好,父亲也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
我扶起年迈的母亲,她哆嗦着夹起饺子
放入父亲面对的空碗。

此时,也不知窗外有多少孩子
欢欣又害怕地把炭火
伸向烟花的黑捻.......



          碗

我始终爬不出碗,习惯于吃着碗里的
想着锅里的,不知那是如何难熬的夜晚
吃的再饱,以后也要饥饿
饥饿是个碗,吃饱的人面前的空碗
……我总是明白太迟,胃疼痛地痉挛
从河里舀碗水喝,缓解一阵——
太浅还是太急,淹死或呛死过多少人
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
太阳是碗血酒,月亮是碗睡觉前的牛奶
你信不信天空,是倒扣的碗


   有时

有时左脚会踩到右脚松开的鞋带
重重摔上一跤
有时梦中翻身却压麻了手臂
痛醒而无力抽出
有时头晕是因为吃了
治疗腿疼的药
有时拍打脸上一只蚊子
一记耳光响到众人耳里
有时郑重参加老人的葬礼
目光却跟随**舞娘扭动
有时费尽气力找到罪犯
后来发现所有证据指向自己
有时不得不扮演小丑
观众掌声却经久不息
有时悲伤地走向墓地
死者却列队致意
有时正从坟墓中爬出
生者却要让泥土覆盖你的头颅
有时闪电划过天际
雷鸣却是多年后的静寂
有时走在黑暗山谷中轻咳壮胆
却有鸟从莫名的深处扑棱棱飞出

      拐卖

丟失者往往不知自已丟失
时光改变了他们的容颜

寻找者往往不知到哪寻找
他们迷信记忆中的脸

被谎言拐卖的人,需要依赖购买者过活
他们的心灵弱小不堪

购买者要长久隐瞒历史
他们害怕失去父亲身份甚于背叛

真相总让人难以接受
醒来者常不能取舍,只努力使彼此平衡

我们同情苦苦的寻求者
我们也相信购买者的付出

谎言继续拐卖孩子
孩子继续成长为隐瞒者


qerlvopk 发表于 2019-8-22 11:32:04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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