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旗 发表于 2019-9-5 17:39:28

茗友会2019年8月诗赛获奖作品及点评

本帖最后由 赵旗 于 2019-9-5 17:43 编辑


【编者按】本期诗赛以八十年代为主题,共收到五十四首诗作,经评委三轮评选,并于8月31日晚9时在微信群集体讨论。大家再一次回望三十多年前的那段时光,因为大家都从那个时代一步步走过来。(一等奖:亘亘;二等奖:成颖;三等奖:鲁亢;策划:胡茗茗;评论:海湄,大卫,祁鸿升:收稿亘亘,海湄;主持:紫穗穗;编辑:孙梧,王自安)

繁星点点

亘亘

夜幕降临
阁楼上醒来的繁星
先是打开了天楼上的木格子窗户
抚摸一遍四个熟睡的孩子

然后它们把光集中在一起
照着正在撕包谷壳的父亲母亲
偶尔发现几只正在偷吃的包谷虫
那有什么关系呢
光在饥饿的年代,选择原谅了它们

最后,天幕暗了下来
寨子里的土墙木板房
烤烟叶的蜂房
村公所高高举起的电视机天线
烟囱啦、树木啦、山峦啦
通往外地弯弯曲曲的小路啦……
清晰起来

繁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人间开始长满杂草
瓦房上的炊烟都举起了白旗

海湄简评:我们往往会从多个角度去审视一首诗,语言的明暗,语境的喜悲,语速的快慢,以及为我

们提供了什么样的阅读感受和体味,作者和读者是否在同一个经纬度上达成了共鸣,这都是我们是否

能深入一首诗歌,并在其中得到共性与个性共存的体验。这种体验,完全依靠读者对社会和情感的认

知度而定,有纵向也有横向,有直接深入也有旁征博引的。说到底,作者与读者的脉冲频率一致时,

才会出现阅读的快感。

但是,与其他书写方式相比,诗歌的语言确实属于特立独行的语言范畴,抽离、抽象、象征,暗示,

隐喻,模糊等等,因此,对诗歌的评判往往带有不确定性,也带有较强的个人意识。亘亘这首诗,给

我带来的冲击波太过直接,仿佛一个在平面运动的刨子,在收尾时锋利的刀口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结,

作者有意创造了一种遏制不住的惯性思维,引导读者走向**,这个**就在即将散场的当口。

作者通过大段的直白的描写,作者做了大量的铺垫,作者到底想说什么?作者就是要用最后一段,告

诉我们在他八十年代的眼睛里,看到的家,父母、孩子,粗茶淡饭的生活,在朦胧中渐渐清晰的理想

与现实的区别,那是一条弯弯曲曲走过的路,从眼前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作者通过八十年代的

过往,进入最后一段的自我刻画,这段是深刻的,是有嚼头的,无论你是否有过这样体验,无论你站

在什么角度,都能体会到一个人在无奈和执着的生活着,这种看似简单的描写,分分钟就通过文字触

动了你的感觉器官。

“繁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人间开始长满杂草
瓦房上的炊烟都举起了白旗”

大卫简评:这首诗歌以繁星的视角切入,“孩子”“父亲母亲”成为了客体。用大自然发声,用第二

种声音发声,取代了用人类自己的语言发声,这即是诗歌的语言。繁星“打开了天楼上的木格子窗户

”,先是赋予了繁星肢体上的动态——星光不是静止的,星光是流动的,是能打开窗户的,然后了赋

予了繁星情感上的动态,“抚摸一遍四个正在熟睡的孩子”,繁星代替父母呵护孩子。而对于孩子的

父母呢?“照着正在撕包谷壳的父亲母亲”,繁星代替孩子陪伴父母。“村公所高高举起的电视机天

线”繁星代替人们守护村庄。繁星作为大自然的一种现象,自然的伟大性在此体现。

祁鸿升简评:这首诗写天上的繁星,映照的却是一个时代的光辉。诗中繁星不仅是自然的星辰,也不

仅是上帝的眼睛,而且是那个时代浮升至天际的光辉,它照亮了、温暖了平朴的乡村世界:

夜幕降临
阁楼上醒来的繁星
先是打开了天楼上的木格子窗户
抚摸一遍四个熟睡的孩子

拟人的手法,想象的笔触,以物态化的精神意象写出了繁星充满大爱的神性光辉。这里的手法灵活嬗

变,“打开”是虚写一笔,“抚摸”却是真情描述,读了这些文字,来自繁星的柔曼温情一如春风拂

过你内心的明月,拂过乡村的每一个普通的人子、每一个微小的事物,繁星是乡村的母亲,她的爱甚

至包容了偷吃粮食的苞谷虫,她成了照亮乡村夜晚和思想空间的灯盏,世间黯然的一切,在她面前都

会清晰起来,成为生动异常的风景。诗人通过繁星的光辉映射出刚刚走上发展之路的八十年代乡村世

界的安宁与甦醒,用笔细腻,境界阔大,具有一定的思想与艺术魅力。



那年,那坟茔

成颖

弹片,空中黑色的弹片
落下时
我找到了麻栗坡上一朵盛开的花
一场生死之约

这里有你,青涩的眼睛
我们相互看着
交换着
夜哨时间的某些秘语,并穿越死亡
一起步入了黎明

你的白衬衫上
染上三百朵褐色玫瑰,巨大伤口里
藏着空静
我认出了每滴泪水的风暴
雨,正列队前来

而那坟茔
是大地苍穹,低下的高贵的头颅
是弯曲后走来的地平线

海湄简评:众所周知,诗人需要通过语言来达到叙述的目的,任何文本,都是语言的结合体,而其要

素就是通过获取素材,营造一个自己熟悉的诗歌世界,这个世界必须是独特的,因为只有与众不同才

能带来惊喜,因此,诗歌语言需要极强的丰富性,这个丰富性中当然也包括伤悲。

作为阅读者,我们希望作者提供尽可能大的空间,这个空间就是作者变换语言的结果,作者就是想通

过语言对时空进行切割和转换,他所描述的意像和意念,可以是嫁接式的写作方式,让人产生错觉,

并且在错觉中感受到作者的思维路径,以及思想的,伤悲的,喜悦的,幻想的,刻薄的、神话般的,

情爱的、情感的等等等等。

我想写这首诗的作者,在写的时候一定是心痛不已的,当他沉浸在过去的空间里,并且与之对话时,

产生的情感是多元的,这种横向和纵向的交叉,让宽度和深度有了切合点,这个切合点就是诗歌的本

源。

作者沿着弹片的线索,提供了麻栗坡这个地点,这个地点曾经作为一场战争的代码,刻在很多人的脑

海里,战争的终极意义不是诗意的,而是生死的,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是阴阳两隔的,是年轻的生

命为目的去赴死的,这个目的有大有小,有不可预估的多变和多角度,正因为如此,作者通过褐色的

玫瑰向我们展示了死亡从来都不是鲜红的。

我感佩这首诗歌,是我通过诗歌看到了残忍与残酷,看到了战争之后,作为活下来的人,那种无以言

表的复杂情感,地平线因坟茔而弯曲,暴雨过后每一滴排列起来的雨水,意义隽永而深邃。谢谢作者


“你的白衬衫上
染上三百朵褐色玫瑰,巨大伤口里
藏着空静”

大卫简评:这首诗的语言富有美感。“麻栗坡上一朵盛开的花”“染上三百朵褐色玫瑰”,“死”,

在这首诗里也成为了一种唯美的现象。最后一节是整首诗情感力量的凝聚与**,“而那坟茔/是大

地苍穹,低下的高贵的头颅/是弯曲后走来的地平线”。正是诗人这般描绘“大地苍穹低下头颅”,

于是读者的眼睛便抬了起来;最后一行 “弯曲后走来的地平线”, “地平线”是平稳,静止,在戛

然而止时,这首诗的情感获得瀑布般的倾泻,仿佛引领读者们一下子冲向了大地苍穹。

祁鸿升简评:这首诗立意非常好,他写出了八十年代人们内心的英雄情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高

原与风景,八十年代初期,倒下或没有倒下的老山前线战士用生死交融的旋律,为那个时代谱写了主

题曲。

作者选择了老山前线烈士来抒写,应该说把握住了时代的抒情泪点,那是用枪声抒写的平平仄仄,那

是用热血描绘的精神图谱,他在用这首诗,以军人的名义,为那个时代塑了像。

面对如此神圣的抒情对象,作者在语言上保持了高贵、敞亮而又不失曲隐的抒情格调,精致灵动、绝

不落俗抒写着感人的一切:

你的白衬衫上
染上三百朵褐色玫瑰,巨大伤口里
藏着空静
我认出了每滴泪水的风暴
雨,正列队前来

悲情的写实,从空静的时光里折射出壮丽非凡的景象。情与境、力与美融汇相通,涌荡出动人心魂的

风暴。并在海浪般急剧起伏与大山般沉潜凝定的过程中,彰显出烈士的永恒之美、悲壮之美。


母亲与柑

鲁亢

它长满时间兽的绒毛
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但它搁在你的窗台上
你的母亲几次要移动它的位置
“听了太多锤子和菜刀家暴一样
捣烂小日子围栏的尖笑;楼上的提琴也不是帕格尼尼”
你的母亲几次的失恋使相思树不会再结果
上推之石砸碎了
清水盈盈的碗
牧羊人的现代派性器分岔在肥阔的绿叶下
你的母亲尾随着你跟上一群
身穿白衬衫的小伙子去探视多汁的柑
在你们的果园这是一起准予精神污染的事件
有多甜蜜,每句话都快活得流汗
眼睛里干裂的声音也向往风
你始终保持颠狂的生长期,在印着迈克尔•杰克逊
和资本主义街景的窗帘后
在厨房见啥吃啥,在梦里樱桃一颗颗滑下褐色溪涧
“那他们是谁的后代,拯救与逍遥?”
在他们的身上不结冰的类雪之物捂着情欲
你的母亲总是走神她偶遇多汁的柑变黑灰了
她安静了并且想:什么人还没离开那个年代
一直守候已经坚硬的柑
通过大喇叭的广播,通过握拳起誓那一瞬的力
还有永不毕业的油布伞和冷酷的少年
她什么时候变成一滴怪诞的泪
外表光亮,中间多刺,咸鱼在制定法和制度
把仇恨植入胜于森林
这就是城邦,把光辉灿烂插在晦暗的灌木丛中
提醒,等待,在第六十四章

海湄简评:给鲁亢老师的诗歌下个定义,就是他在诗歌中潜藏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个隐秘和神奇的声

音,像一个失聪的人,用心去获取到的天籁或者其他替代品,这种声音像火也像冰,会燃烧,会冰封

,时而跳跃,时而迟滞,时而沉静如水,时而暴躁如雷。它总是穿着整洁的外套,让你只看到内衣的

领子和袖口,从而加深了内衣的隐秘性。

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只要我们回到母亲这个话题,便能深切地体会到那是一种极度个人的话题,只

是这个话题的共融性,让它从个人延伸到了社会。作者对母亲的热爱由来已久,这个时间可以追溯到

一个平视窗台的小孩,可以追溯到被母亲尾随的小伙子,继而追溯到了变成黑灰的柑的城邦,母亲让

作者获得了力量,也有了与这个力量的必然对接,作者在利用语言和词语构筑起这个城邦之后,这个

城邦便为我们带来了惊叹和震撼,我们难以捕捉它的幽暗的隐秘,但我们却真实的感受到了他留存下

来的一股力量。

作者的诗歌的确有与众不同的特质,而我对特立独行者向来是肃然起敬的。我不知道作者的第六十四

章,容纳了多少梦境,也不知道在他的疆域里,有多少咸鱼和灌木丛,我只感觉他的母亲真的变成了

一滴怪诞的泪,它被作者拿在手里,我想他是准备刺向自己的。

“通过大喇叭的广播,通过握拳起誓那一瞬的力
还有永不毕业的油布伞和冷酷的少年
她什么时候变成一滴怪诞的泪
外表光亮,中间多刺,咸鱼在制定法和制度
把仇恨植入胜于森林
这就是城邦,把光辉灿烂插在晦暗的灌木丛中
提醒,等待,在第六十四章”

大卫简评:这首诗歌富有场景感与画面感,诗行语言的跳跃如同电影的蒙太奇手法,把读者推向不同

的镜头。把人物与特定的水果联系起来,母亲与柑之间具有某种深刻的关系,“你的母亲几次的失恋

使相思树不会再结果”“你的母亲尾随着你跟上一群/身穿白衬衫的小伙子去探视多汁的柑”这首诗

某种程度上颠覆了对母亲形象的常规一般写法,甚至跳出了世俗伦理的范畴。“你的母亲总是走神她

偶遇多汁的柑变黑灰了”。给予一种新颖之感,正如诗歌的语言,充满新意。“眼睛里干裂的声音也

向往风”,读到此处,仿佛也听到了一阵风。

祁鸿升简评:英国文艺理论家赫德森说过,文学即是个性表现。这首诗以陌生化的叙述设置了许多审

美障碍,给阅读者带来猎奇与探险之后的无限愉悦,其丰富的文学性不言而喻。我们来看开头几句:

它长满时间兽的绒毛
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但它搁在你的窗台上

抒情主人公对柑的描述是非扁平化的,抒情镜像呈现了结构主义诗学中的纵聚合关系。依从这种叙述

关系,这首诗剥离了形象的单一描绘。比较典型“时间兽的绒毛”这一抒情意象,这是抒情主人公眼

前实景也是幻化之景,是他回望流逝时光时附着在柑上面的一种朦胧意绪,是一种主人公内心无法规

避又不愿直面的生活记忆,这个抒情镜像根系繁茂,叙述的立体感较强。

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意象的营造上,还体现在抒情对象的设立与关系处理上。

母亲并非是与柑对应出现的叙述重心,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打开一个可以透视现象的视角,她拉开了资

本主义街景的窗帘,见证了多汁的柑所包蕴的八十年代青年人的激进与颓废。“那他们是谁的后代,

拯救与逍遥?”迷惘之中,母亲有着无语的痛楚,垂悬“圣诞的泪”,不是母亲或诗人给予抒情事件

对与否的定论,而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映照。

我是诗中的重要抒情对象,是代表八十年代青年人的“异类”,是用青春的疯狂抒写自我的迈克尔•

杰克逊,我是个体的,也是群体的。诗歌通过我与传统社会对位关系的颠覆与扰乱,应对了那个时代

色彩斑斓的精神底色。

纵观全诗,母亲、柑与我,形成了稳固的抒情三角板块,并凭借非线性的情节化、细节化的抒情叙述

,给我们带来了直入内心的情感冲击。


sxllqy 发表于 2019-9-5 17:39:29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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