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安琪译作:安妮·塞克斯顿的诗
本帖最后由 海棠 于 2018-8-20 19:11 编辑安妮·塞克斯顿
安妮·塞克斯顿(Anne Sexton 1928--1974),美国著名女诗人。1967年因诗集《生或死》获得普利策奖。她是现代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之一, 美国著名自白派诗人。生前曾患有精神病,诗歌创作起初是心理医师教给她的一种精神康复手段。她的诗作敏锐、坦诚、有力,充满着不可思议的视野和意象。
安妮·塞克斯顿的诗(7首)
安琪(译)
《你,马丁医生 》
你,马丁医生。走着
从早餐到疯人院
八月末,我快速穿过
有消毒的隧道
在那儿,行动的死者
仍在谈论着
并迫使他们的骨骼反抗
治愈的感觉
在这夏日公寓里我是一个女皇
还是一只
高高烟囱上可笑的蜜蜂?
面对死亡。我们站成
断断续续的线,等待着
他们打开门
在冰冷的晚餐入口处
他们清点我们
发出口令。我们微笑着
穿着罩衫走向肉汁
我们列队咀嚼
我们的号牌已乱
我们抱怨着
像学校里的白粉笔。
没有什么刀子
可以切断你的咽喉
整个早上我一直系着鹿皮靴
但一开始我的手不停地
落空。我解不开他们常做的活
现在我把它们放回原位
每一根发怒的手指头
要求我尽快使明天恢复常态
当然,我爱你
你靠在柔和的天空下
为我们这些木头人祈祷着
这些狡猾人的后裔啊!
明亮的花冠 新的花冠
它正戴在杰克头上
你的第三只眼在我们之间
移动着。像光
分开了我们
睡觉和哭泣的居所
在这儿,我们是一群
尚未长大的孩子
凭借最好的监视我无所顾忌地
长着。马丁医生
你的业务就是人
你在精神病房里叫着
你神启的眼睛在我们之间逡巡
在厅堂外
对讲电话侍候着你
你在狡猾的孩子们的牵引下
穿过。他们像解冻的洪水一样
跌倒的身子
我们不可思议地交谈着
嘈杂而有点孤独
忘了一切罪恶吧我就是女皇
我难道总要迷失?
从前我是多么美丽啊
现在我也应是我自己的
数着这一排、那一派鹿皮靴
看它们等候在
安静的架上
《音乐游到我的身边 》
等等,先生
哪一条路可以通往家里?
他们关上了灯
黑暗充满每个角落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标志
四个小姐,80多岁
每个人都拿着菱形手巾
啦啦啦,音乐游到我的身边
我能感觉到她们快乐的情绪
她们留给我的这个夜晚
在山上这个秘密的处所
想象吧。收音机响着
每个人都疯了般
我爱它,这个夜晚
我跟着音乐旋转,一圈又一圈
音乐在感觉中流淌
用它滑稽的形式
音乐比我看得更清
我记住它!好好地记住
这一个夜晚
这是11月一个特别寒冷的日子
甚至天上的星星都被捆住
而月亮又太过明亮
它用光线分开我,击打我
在我头上叮叮作响
我已忘了休息
晚上8点,他们用这把椅子挡住了我
没有任何标志告诉我
路要怎么走
正好收音机响着
音乐比我记得更清
哦,啦啦啦
这音乐游到我的身边
这个晚上我又来了
我旋转着,一圈又一圈
我一点也不害怕
先生!
《铃儿》
今天,圆形马戏场的海报员
正在卸除他们的装置
在具体的墙下
孩子们已忘了他们知道些什么
父亲,你还记得吗?
只有一种声音还保存着
那一群漂亮的大象隐约
的脚步声。那年老的狮子
发出的吼声
那铃儿是如何
使空中飞人感到震颤
我,大笑着
使劲地攀着你高高的臂膀
否则就会在陌生人多毛的脚边
感到难为情
“不害怕!”你拉着我的手
急切地向我解释着
危险的一圈、两圈、三圈
哦,看那任性的小丑
那狂野的夸示
当惊叹、惊叹
当惊叹在我身上生根发芽时
我摒住呼吸:那飞人挺胸穿过
舞台的天空
他随着空气上升!
我记住音乐的颜色。记住
令人心颤的铃声
父亲,所有属于你的
也永远属于我!
《一种》
我要出去!一个占有的女巫
在黑黑的空中做祟
在夜晚变得勇敢
我梦到不祥,我已把
我的障碍
放在简单的房里
越来越轻,越来越
孤独的事
有十二种指向超出我的预料
啊,像这样一个女人
已经不是女人
安静、可怖
我是她的一种!
我已在树林中发现一处
温暖的洞穴
我用无数的食物填满它
用长柄矮脚小锅、用切肉
用搁板、壁厨、丝绸
填满它!
我为小虫和小兽安排了
晚餐--金雀花
有时我又把它们全部打乱
啊,像这样一个女人
已经不是女人
任性、不解
我是她的一种!
我坐上你的二轮马车,车手
请挽着我赤裸的手臂
沿着最后那道明亮的航线
经过村庄。未亡人
你的光焰仍在击打着
我的大腿
而我要用肋骨弄碎
你车轮的风,你的风!
啊,像这样一个女人
已经不是女人
不以死为耻
我是她的一种!
《临时小舍 》
欲望之手。是的
是她的罪:在那儿
木制的浆果箱新鲜
饱满
她悄悄爬上,透过
它高高的支柱
它木头的脚
她看见,并且听到
野猪的叫声
叫吧,不用等待
和在意
树叶落在她的发上
像她,落在尖尖的岩底
纠缠在常青藤中
门外,木制的浆果箱
新鲜、饱满
一只野猪正在走近!
《太阳》
我听说过鱼
为太阳而起的鱼
得以有永久停留,相濡以沫
鱼的路从未回头
从它们身上
所有的高傲,
所有的孤独,
从它们身上吸出。
我想到苍蝇
它们从肮脏的洞穴
来到竞技场。
它们首先是透明的
接着变蓝,
长出铜色
它们闪烁着,在人们的前额上。
它们既不是鸟,也不是
杂技演员
它们就要干枯,像一双
小小的,黑色的鞋。
作为一个同样的存在
我因寒冷和房间的气味而患病
在燃烧的放大镜下
我卸下伪装
我的皮肤平滑,如同海水
哦,黄眼睛
让我因你的灼热而虚弱
让我发烧,蹙紧眉头。
我已缴械!
我是你的女儿,你的美食,
你的祭司
你的嘴和鸟!
我将告诉他们所有关于你的故事
直到,我被永远的埋葬在
一面单薄的旗帜下。
《我们》
我被紧裹着,被
黑色的皮衣白色的皮衣
紧裹着
你为我脱下,把我放在
金色的光中
你给我加冕。当雪
像短矛落满户外
当一场十英尺的雪像短矛落下
像小小的破碎的钙片落下
我们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是将要埋葬我们的房子)
你就在我的身体里
(那是将比我们命长的房子)
我首先用毛巾把你的脚擦干
因为我是你的奴隶
但你叫我女皇
女皇!
哦,让我在金色的光中起立
放弃圣诗,退去外衣
让你不再拘束,卸下缰绳
卸下——我的钮扣
让我放松身体,不再惊慌
在一月在晚上十时
在新英格兰明信片上
我们像小麦一样抬头
我们一亩一亩地变黄
一亩一亩地收割
收割!
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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