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快递 发表于 2020-3-16 05:16:48

张况·诗人周占林和他的醇美诗境

             诗人周占林和他的醇美诗境

                                                                              张 况

      在我的印象中,周占林是一位有主见、热心肠、乐意助人、乐观向上的诗人。好热闹,爱运动,喜诙谐,中意喝酒且酒量大得惊人,葆有一份晴朗豪爽的品质,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占林身上显而易见的性格特征。在他那张24小时都挂着清风的憨厚的笑脸上,你很难看见阴云和不悦之色,就好像牧童很难在羊身上找到牛毛一样,占林带给你的永远是风日晴和的那份阳光与明朗。这样的诗人带着爽朗的笑声往你身边一站,你就能感受到浑身的正能量和挥之不去的诗意风情。
       占林长我几岁,学养见识也比我高,喊他一声兄或哥,那都是十分应该的。彼此交游二十载,我一直视之为良师益友。多年来,我同包括占林在内的一众诗人吉狄马加、叶延滨、晓雪、梁平、祁人、商震、高旭旺、陆健、曲近、杨克、胡弦、李犁、洪烛、臧棣、雁西、程维、李自国等一起上西藏、闯新疆、出四川、走重庆、游山西、穿云贵、行江浙、下海南,辗转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数十省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写万行诗,为中华大地抒情已成为诗坛佳话和一种惯常的诗意生活状态,是诗歌与友谊将我们和祖国的大好河山紧紧连在一起。与诗为伴,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和歌声,作为诗人,我们内心感到无比充实。
       占林是河南登封人,近十余年长居北京,常在京城与河南之间奔跑。而我则蛰居南国古镇佛山从未挪窝,静静享受着佛光普照的那份温煦与惬意,那是八抬大轿也不走的眷恋。除了出席诗歌活动,近年来我几乎哪都懒得走,有空则捣腾一下诗歌活动,为当地文学添点彩,目的当然也包含了想见见诗人兄弟们的意思,顺便喝杯小酒聊聊风月也是可以理解的。小吏忧国,素餐不能,慵懒更非我本性,胸无凌云大志之人,钩沉史海、煮字疗饥、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已成为我的日常生存状态。占林与我心灵契合,彼此时相系念,兄弟之情自非笔墨所能言宣。
       近十年来,每年的佛山腊八诗会、岭南诗会、中国长诗奖颁奖典礼,占林都是座上宾,佛山欢迎他,他也钟爱着佛山。我喜欢邀他来聚,他也乐意给我面子。占林兄喝酒豪爽,对饮舒泰,哐当几下,每多酒后真言,煞是可爱。且写诗不含糊,交稿从不拖延。如此爷们性格,俺老况喜欢。占林兄非常支持佛山的文学事业发展,几乎有请必到,我想,冲的无非是这份颠扑不破的兄弟情义和对诗歌的虔敬之心。作为中诗网主编,占林兄对我可谓有求必应,对广东诗人,尤其是佛山诗人可谓照拂有加。我偶尔会向他推荐一些较为出色的年轻作者的作品,他几乎没有二话就予转发。我想他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利索,大抵是对我推荐的人有足够的信心吧。他知道我这人对文字有洁癖,向以掂量作品价值为务,主张以文本说话,也乐意为更年轻的文学青年铺路,绝不会顺人情推荐一些无厘头的东西来拉低他《中诗网》的档次;再者他该是知道我这人脸薄,轻易不求人的,不好随意薄了我的面子让我难堪,因此对我格外眷顾,常赋权予我。占林有一次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老况,你这人心中没有敌人,对谁都那么好,对谁的事都那么上心,无论男女老少,不管是敌是友。这既是你的优点,也可能会是你的弱点,这些年你帮了不少人,据说也有个别没良心的,你不觉得不值么?干嘛那么率真求全?”我闻言莞儿一笑,知道他在替我着急,在教我如何带眼识人、辨奸识忠,帮助那些真正值得帮的人,别理睬那些白眼狼。
       想想确实如此,我这人一辈子心软,以致难成大事,被人说两句,动辄满心愧意。对于朋友的嘱托,无论哪方面哪条线上的诉求,只要觉得是正当合理的要求,觉得自己又力所能及可以帮忙办到的,通常情况下都会想尽办法去帮的。对于自己力有不逮的,大多数时候也会拐个弯想别的办法尽力去帮。说实话,这许多年,布施不少,救济救难时总将自己弄得跟个菩萨似的。尤其是当上作协主席后,在文学方面我确实爱才惜才,举荐过不少人,推荐过不少人的作品在各级报刊网站发表,各种鸡毛蒜皮的帮忙就更不在话下了。蒙占林兄点拨,我想今后我也该适当学会婉拒,懂得说“不”了。毕竟自己不是佛祖,升斗小民,能力有限,整天当“万金油”角色,确无多大价值和意义。
       回想十多年来,参加中国诗歌万里行等各种文学活动,到过不少地方采风创作,每次与占林兄同行,他都是最勤奋最卖力的一个,担担抬抬、靠前指挥、后勤保障、收集稿件、联系刊物、结集出版等等,几乎都是他一手一脚在组织在张罗的。其他人自然也就乐得清闲省事、一身轻松了。
      占林是个细心人,有时候有上了年纪的老诗人出席诗会,你定能看见占林不是搀扶,就是随侍在一旁照顾得周全。有时即使他要去忙别的事,也不忘嘱咐我或交待其他年轻点的诗人务必好生照料好老诗人,勿使有失。周到如他,想必在家里定然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有时出席诗会,再忙再累喝得再多再醉,第二天一早,你照样能看见起来晨跑、晨练的占林。他对我说,自己血压有点高,必需节制,必需加强锻炼。有时候我就纳闷了,他累得够呛,喝得一点也不比我们少,怎的第二天他就还能照样早起呢?这是什么素质的肉身啊?莫非钢铁铸造?再看看自己,本来就不爱运动,脑海里几乎从没有“锻炼”一词闪现,从不晨练的懒汉一个,能愿不吃早餐,也要多赖会床的瞌睡虫。相较于占林的积极姿态,我真感到惭愧得紧。于是心里甚是佩服占林兄的持之以恒、羡慕他条块分明的胸肌。即便如此,细心的占林有时还不忘给睡懒觉的我带根红薯或递过来一只鸡蛋什么的,生怕我没吃着早餐会饿死,像照顾自家孩子一样照顾我这个小兄弟。有时想想心里都感热乎,温暖半日,几至泪目,同时也为自己的怠惰感到了些许愧疚。
      占林兄的儿子周楠是个帅小伙,前年结婚,去年就给周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升级为爷爷的占林由此开始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带孙子、把屎尿、陪小家伙玩耍,几乎由他全包。我们哥几个对他突然升级做爷爷感到有些不适应,开始还有些不大习惯。因为在大家眼里,占林其实还是个没怎么长大的小伙子,在大家面前他总是活力四射滔滔不绝的,当然喝了酒后他有时也像个“话痨”,婆婆妈妈,喋喋不休,每当此时,几乎没人能说得过他。呵呵呵,诗人兄弟们总觉得他像个二三十岁的小年轻,壮实得可以跟老虎和犀牛搏斗。有一次我与洪烛竟鼓动他跟路旁的一棵树一决高下,只见他结结巴巴呵呵一笑道:你……你俩……可真坏,我与那哥们……远无怨,近……近无仇的,无缘无故……打人干嘛?言罢还踉跄着走过去,狠狠亲了那树一下,吓得路过此地的几个女生花容失色,逃也似的赶紧做了鸟兽散。
       这一眨眼的功夫,亲树的“小伙子”都干上爷爷角色了。我双手端着他的脸使劲摇晃,左瞅右瞅,怎么看都与原来心目中的占林对不上号了。实际上,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已无奈切近中年,不到自己不认“老”啊。许是由于写诗的缘故,诗人兄弟们的心理年龄才显得那么年轻罢了。平素见面,大家伙喜欢以“公岁”论,如是观之,占林接近三十“公岁”,叶延滨老师也就三十五“公岁”,而我也就二十“公岁”出头的愣头青一个。在众诗人的一阵哈哈大笑声中,缅想着时光倒流,仿佛自己真的重新回到了年轻人的序列。画饼充饥,不亦乐乎。
       光阴飞逝,留在诗人兄弟们心中的那份旧日记忆如红木般更见真情了,一步步走过来的情感经历,那是永远抹不去的。遗憾也不打紧,只要行止无愧于心。
占林写诗、也写小说,他的诗歌轻盈细腻,惯于在细微处展露斑斑驳驳的闪光点。我觉得他的诗歌写作是对碎片化时代的一种重拾与既往光阴的一种深切挽留。

“岳阳的夜晚
南湖像王母娘娘的瑶池
一下子就撞翻了我的想象
一种大美
让我,怦然心动
湖光璀璨
争相和我交换心事

无处不在的光
让湖水不再寂寞
有一种仙乐
从我们乘坐的花船出发
沿着青绿的紫荆堤
寻觅树影下
影影绰绰的暧昧

夜晚,在南湖上微醺
酒香,花香,还有诗人们爽朗的笑
幽深的湖水
把白天的秘密隐藏
只有夜,能让我们于嘈杂中
找到一丝宁静
低下来,低于水面
最美的曲线
肯定来自某一条鱼儿身后”

      读占林这首《夜游南湖》,我发现占林的诗句其实是一种类似于倾诉的呢喃,里面充满情侣式的情愫和恋人般的缠绵,给人予温馨和抚慰。全诗虽是对南湖夜景的优美抒写,但也不难看出诗人对语言的谨慎把控能力,对诗句的提炼提纯功力。各种修辞的生效、失效,是如此的驾轻就熟。占林状物写景,一如温润的男生在女神面前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让对方感到轻松、放心,以致慢慢失去应有的警觉与之前的判断。你说,这时候“下手”,能不成事么?诗歌写作跟恋爱结婚何其相似乃尔?诗歌的功效在于把握情绪的流转,诗中占林真情流露,溢于言表,情绪抑扬显而易见,真实且不乏浪漫。一句“最美的曲线”给我留下了若隐若现的诗意轨迹,可供品尝的生活滋味跃然纸上,读之兴味难遣,直觉诗意丛生,不可断绝。

“泉水固执,像词语一样汩汩流淌
诗上庄用温暖的修辞
书写着一个又一个意象
那些乡情那些俚语
都如同村民屋檐下的燕窝
飞出飞入的都是诗行

不用想象,这里就是诗的故乡
刘章,刘向东,刘福君……
一门三杰
刚好够我们这些远客品味
那水中的毛笔
正如他们的诗思
不停地向世人述说着
他们的家国情怀……

每一缕晨曦从这里滑过
都是一场迎送
回味,一场又一场的欢娱
那满坡的馨香
都弥漫着亲人的笑声
诗上庄的圣泉
让青铜的毛笔都开始歌唱

一只雄鹰
在山庄的上空翱翔
雄鸡的啼鸣
把山村每一个黎明唱亮
圣泉
以向上的姿态亘古长流”

      读占林这首《诗上庄的圣泉》,让我又不由得想起不久前驾鹤西去的老诗人刘章。慈眉善目的刘老先生其实就是“诗上庄”的“庄主”。当地政府设立的“刘章诗歌奖”还惠及诗界,因奖掖扶持了不少实力青年诗人而颇具口碑。
十多年前我与刘老先生时相简牍往来,他收藏我的书法,我也向他索过一副题字,彼此忘年相交不亦快哉。在老诗人野曼主办的国际华文诗人笔会上,我多次与刘老先生面晤、畅谈。老先生风趣幽默,人格可风,与之谈诗歌、论人生,颇感受益匪浅。其子向东、其侄福君,皆系我多年好诗友。读占林这首诗不由得又勾起了我的许多温馨回忆。
      占林诗写上庄,写圣泉,实则写人、写生活。占林是个敏于感悟、善于深思、擅于抒情的诗人,他拾掇起诗意行足中的任何点点滴滴,流泻于笔端的都是动人的细节、感人的故事。因为热爱生活,热爱大好河山,占林能很好地捕捉到其中的诗意,抒写出绵长而蓬勃的诗情。他这首诗意象清新,言之有物,言之有悟,“圣泉”、“雄鹰”、“雄鸡”、“青铜的毛笔”,这些闪光的字眼自带流量,次第呈现,让人在诗意的字里行间品咂出生活的甘甜与真谛,读之回味无穷。
       纵观这些年占林的诗歌写作,我发现他愈发热爱足下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了。这是一个诗人心智成熟的重要标志。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洵非虚言啊。我想,当一个诗人能屏蔽浮躁,静下心来关注远方的山水、瞩目眼前的花草虫鱼的时候,他也就具备了接近仁者和智者的素质了。
      生活如此美好,人生这般惬意。心满意足的占林含饴弄孙之余,不忘游走四方、涂涂抹抹,喜欢拾掇些零散的诗意让自己欢心,展示给诗人兄弟们品评,这无疑是一种诗意人生了。
       岁月不居,人生易老。愿三十“公岁”未到的占林兄永葆那颗不老的诗心。腊八刚过,占林指着摇摇晃晃的祁人对我说:太爱佛山太爱兄弟们了!我和祁人一样,来佛山,比回自己家还不认生。真好!
闻言那一刻,我眼里瞬间噙满泪,但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它流下来……

               庚子春新冠妖霾将散时
               佛山石垦村 南华草堂

张况,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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