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诗库//马晓康的诗
马晓康的诗作者简介: 马晓康,男,1992年生,祖籍山东东平,留澳7年,现在英攻读创意写作。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作被译为英文、韩文、阿拉伯文等,代表作长诗《逃亡记》《还魂记》。出版长篇小说《墨尔本上空的云•人间》、诗集《纸片人》《还魂记》《逃亡记》《长了翅膀的云》《晏子》《孙子》等,主编《中国首部90后诗选》。曾获2015《诗选刊》年度优秀诗人奖、第四届当代诗歌奖诗集奖、2017韩国雪原文学奖海外特别奖、2019年中国网络诗人奖等。《晏子》曾获“2018年华语十佳诗集”、第四届中国长诗奖,《孙子》获第六届中国诗歌春晚“十佳诗集”。创作感悟: 我觉得诗歌是一种对自身命运以及周边命运的关注。如果一个诗人连命运都不关心了,只是用一些漂亮的词和细腻的情感,来拼凑一些“在任何时代都可以写出来”的“句子”,或是故作矫情的呻吟之作。那我会从心里觉得,他不是一个诗人。 如果细腻的情感无法与对命运的关注联系在一起,那对读者和写作者都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这样会将人引入一个思想误区,“能够真诚地表达自己”固然可贵,甚至会闪烁出“形成文字之前的原始光芒”,可如果离开了对命运的思考,这种“原始光芒”会随着写作的时长渐渐褪色,待才华耗尽后,一个人的写作也就走到尽头了。 诗人除了走向伟大,别无选择。很多诗人喜欢陶醉在李清照的“人比黄花瘦”里,却不愿去正视她写下“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和“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时对时代的关怀。当然,对命运的关注不是喊喊口号而已。尤其在日渐浮躁的当下,人们难以区分真假,许多模式化写作和鸡汤式写作越来越被人推崇。这与托尔斯泰的晚年构成两个极端。因为对命运的关注,托尔斯泰在晚年感到不安与自责,为了减轻这种内疚感,他甚至不惜自我折磨。 反观现在,有人将“对命运的关注”作为一种“把玩式的写作技巧”,是的,将它变为了一种“写作手法”,像流行音乐那样在诗人之间传播。这种很可怕的现象就是诗人对技巧的玩弄,它极大地损害诗人在精神和艺术深度上的自觉。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混淆了“流浪”和“流亡”的本质。“流浪”是生活的困顿,“流亡”是精神的出走。他们的精神本质是不同的,“流亡”的人,心里具有强烈的精神感召,他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为什么而活,他会思考更多和他一样的人未来的出路。而“流浪”只是一种生存形势,只是脚下的公里数和看过的风景多一些,并不能在精神意义上形成源头。 我们不难看到,一些诗人总是让自己保持一种“在路上”的状态。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展现了“垮掉的一代”与当时社会“正统秩序”的剧烈和不妥协,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出现的迷惘、忏悔和疲惫。而看看我们现在的诗人呢?他们连面对“真实的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把文字当做一种苟且的工具。 当一个人的作品和真实状态完全背驰的时候,文字中的气息会越来越稀薄。造成这种现象,是因为我们缺乏“原罪”意识。我们流传下来的诗歌血脉里很少看到“忏悔”!所以,诗人本身和他的文本形象是有很大落差的。没有“原罪”意识,便不会真诚地“面对自己”,其文本终究是外在的工具,而不能关乎灵魂。
山太慢,来不及喊疼
山头被整个削去露出它沧桑的脊梁儿时的记忆也随着被削去方便面里的水浒传石头缝里的蝎子甚至是路灯下的蚱蜢山太慢,来不及喊疼这一刀竟割了你十年
何以面对这沧海桑田只剩下几户老人守着最后的一点皮肉山太慢,来不及喊疼这一哭竟用了十年时间
绿油油的毛发被啃食光了是一些金属的爬虫年轻人给它们带的路到他们初生的山头山太慢,来不及喊疼这一怒不知要用多少年。
(原载《时代文学》2014年第8期上半月刊)
纸片人
风会不会吹倒他们?或是一摔就会骨折也许只需一个不牢固的相框
医生们给出的判断是过度减肥是心理扭曲拒绝进食,拒绝交流
如果纸片人身上可以记录文字那么那些厚厚脂肪掩盖的下面是不是写满了肮脏
(原载《时代文学》2014年第8期上半月刊)
生活
事实上与上帝的争论早已开始
万物都站在天堂唯独风陪我在人间打晃
要多少年的忍耐才能化成这大片的山河
断了香火的古刹是不是也学会了生根发芽
看尽了天与地的飞鸟盘旋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5期下半月刊,后发《星星诗刊》2015年第9期上旬刊、被《诗林》2016年第1期选载)
我想擦一擦父母头上的雪
二十三年了,我才注意到躲藏在父母鬓角里的冬天这是违反季节常识的现象它忘了随着自然去轮回泯灭为了寻找放逐它的方法我只好把记忆倒带回七年前——法定年龄不足十五岁的那段时间他们的音容没有改变 只是不经意时,没有躲开——雪花洒满的人间父亲的冬天在牢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迈不出的墙不到三米的房间里,除了鹅毛,只有铁窗母亲的冬天在旅馆史书和病体只能用电话来记录她最牵挂的两个男人 ,一个看不见,一个够不着我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败家子、砌砖工、皮条客还是杀人犯哦,对了,也许还是个大学生我时常羡慕别人的棉衣却不知道他们的肉体拼命榨取着谁的温度世界更冷了还好,我不愧对良心万能的主,请再赐给我一点儿力量,一点儿就好让我咬断这一身镣铐再次举起双手……擦一擦……父母头上的雪……
(原载《西北军事文学》2015年第6期)
倒在路边的麻雀
我能看到的每一只脚都让我听到了地面的涟漪声
大地是不是,快要沉下去了可为什么,我身体还没有变湿
我清楚地知道,我爱太阳却永远也飞不上去,这个夏天好热,天空离我那么近,只差——一个站起来的距离
我吃过无数只虫子,今幼虫们纷纷破壳而出它们围着我,但我闭眼 便将我分而食之
“不要碰它”一个声音喝止了孩子的手
谢谢你是的
请不要碰我,只是翅膀断了请不要碰我,只是流血了请不要碰我,只是……
我还能飞,不要碰我那么多粮食和草籽在等我去吃那么多猎枪和网在等我去原谅
请不要碰我我是造物主的麻雀 我必须飞
(原载《前卫文学》2015年第6期)
鱼儿啊,我该如何提醒你
冬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大明湖畔曾堤岸边湖水长满皱纹桥下那两条死鱼大前天就漂在那儿了臭味,封锁了方圆几里过路的鸭子 都懒得吃
大柳树下湖水中一个黑影游动游动游动这是一周以来我见到的第一个活物
身后一百米开外一位头戴红色鸭舌帽的老者手持手电长把儿渔网在慢慢逼来
我开始用手不断摸索脚下的石砖什么都没有只能咬着牙从泥土里硬硬地抠出一把冷漠的沙石朝水里砸下去
它却无动于衷红帽老头越来越近鱼儿啊,我该如何提醒你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7期下半月刊)
雨中,它们躲在暗处悄悄长大
聊到过去,就是聊窗外那些被雨打湿的影子请原谅那些积满水污的地板就像我们习惯了,从陨落的白鸽身边走过,看着它们在尘世腐烂、风干
酒是一味良药,治好了我那不太灵光的耳朵。我能听到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茎一次次抬头,又被按下去以及在看不见的地方冲破封锁的新芽
太阳死去以后,月亮继续航行残破的帆,孤零零的船抛至半空的酒瓶是星夜里的明灯太过庞大的事物终将沉寂手里的指针飞速旋转……
一场大梦就快醒了无非是被时间撕裂,或永久消失黑鸽子开始蠕动、爬行、飞翔鸟群随之升起,拉平了人间下沉的速度羽毛在漩涡中洒满人间每个人的头顶,都闪烁着光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0期下半月刊、后被《绿风诗刊》2016年第5期选载)
大工业时代,请原谅我抬高了心跳
我们都是植物人把根向深处扎扎向地心也扎穿你的身体种下一片灰色森林将天空顶了又顶
模仿齿轮的呼吸转动一生直到分崩离析不需要表情每一根链条都不会多余
曾经躺在身边的白马飞走了只有从缝隙中掉落的一具具发了霉的尸体来不及流出的眼泪汇成一望无际的黑色阴影
对不起在我没被锈蚀以前请让我听一听天上的声音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0期下半月刊)
醉酒歌——记鲁院山东作家班学习期间“大棚六贤”醉酒
白马山下 六个男人开怀畅饮偷酒的月亮被灌倒在桌角下和餐巾纸、花生、毛豆、西瓜睡在一起如此 千年外的苏轼再也见不到阴晴圆缺巨人的吼声从地底传来 蓝光照亮人间心脏没打招呼 便偷偷下了凡间绿色瓶子里倒出的江山 一定不会太满酒过三巡 咽掉泡沫里的九洲空杯子里只剩下温黄色的龙骨头点燃篝火 把心跳还到天上去风不再歇斯底里 安分地摆起一阶阶云梯我们也多摆了一只杯子 这样就能多饮一些神性再多喝几杯 我们便要御风前行跨过这座山 还有一条盘踞的青龙那里草密林茂 却没有猛虎没什么好遗憾的 酒没三碗不过岗更没人愿当武大郎 光膀子上山吓得监控器都不敢疏通电源如此 长眠的山便不再觉得刺眼脚下踩着睡了多年的化石和我没经历过的时代站在山顶 享用着山借给我的眼睛透过那飘在天上巨人的呼吸 有星辰——是墨子与孔子在天上博弈车、马、炮、相、士 在天外还有更大的棋局比起绳索 我更愿作刀尖顺着棋盘边沿走 可以一直走到穆陵关才走了一个山头 就有人不想走了脱了裤衩要在这里睡大山要睡可以 得先把它灌醉月亮睡醒了 蹑着脚不敢再下来去把夸父闹起来吧 就在这里使劲跳狂笑一声 撕裂沉默的声带要多少年不语 才能集结出沙哑冲动先到 只等着颓塌的肉体跟来前世 我必定是一棵树 而且是最不安分的轮回过后 凡尘多了一个愚钝而深沉的修行者今生 我们六个人躲在林子里装树一个隔声 震碎了所有伪装……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2期下半月刊)
醉卧武胜——7月22日“第八届星星诗歌夏令营朗诵会”即兴而作
路开始往后逃 山也不再稳重 开始互相攀爬这时 我才敢往前冲天地间 我是沧海一粟 那么渺小只有在山喝醉的时候才敢偷偷扶起那些倒下的楼房
我要拿着扳子上山找到那些沉默不语的家伙 撬开他们的嘴巴让它深扎于地下的根指认被埋没在地下的每一根骨头的主人
喝多了 哪儿也不去了 今夜 就在这里飞和月亮一起 看石头互相挤压喝酒 必须一饮而尽 落个痛快何苦要细细品尝 搞得不舍难耐
下雨了 留给风吹吧星星 爱去哪儿去哪儿云彩 想黑就黑 想白就白左右不过是一张活人的嘴再点一根烟拉拢每一条蚯蚓和泥鳅每一只粪虫和老树我要打洞 打洞 再打洞挖出所有被埋没的骸骨找出他们的姓名证明他们曾有名有姓地活在世上
在美丽的武胜 万物兴隆我要站在山顶用四川话对那些还没找到家的川军亡魂大喊国仗打完了 你们安息吧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2期下半月刊、后被《绿风诗刊》2016年第5期选载)
惶然
我变得畏首畏尾生怕哪只灰蛾带着上帝的口信生怕哪只甲虫把我置于死地
请留给我——慢慢腐烂的权利喂饱每一个过路者算是救赎有罪的过去
(原载《诗林》2016年第1期)
病中书
秋风还在路上,冷先至未寒了的地方,被诸多人事填补半山腰里,我裹着棉被,这里的人们已很久不种棉花,破开的口子——与苦蓟草映在一起,飞出紫色蒲公英在成群的绵羊和马中间,我是唯一的食肉者天上没有了黄河水,就会被海水倒灌我已很久不说话,很久没在草地上坐一坐了好多东西都学不会,就像我抽烟不会上瘾烟头闪光的地方,我看到了红花银桦天黑了,生命是否就走到了尽头死神伸出无数根手指,它就站在我背后
(原载《绿风诗刊》2016年第5期)
信仰
在墨尔本街头,有四种肤色基督徒、穆斯林、和尚、喇嘛他们和他们的神,在这里都相处得很好
我的房东太太白天在教会里祷告帮弟兄姐妹们做饭(包括我和室友)晚上回家在老公的养生汤里放下慢性毒药……
(原载《诗刊》2016年第6期下半月刊)
擦桌子
我一直很邋遢,二十四年啦还学不好这简单的动作。老人告诫,要活在人世,就必须学会擦拭。可就算把桌子擦干净了,人也不一定干净。只有那些灰尘是永恒的,被扫进角落又会被风送上台面。也许,你我都未出生时,它们正站在鲁班头上,数他的汗滴。可那又能怎样?鲁班早就死了。我撕下一块破衣服当抹布,轻轻一下再也没有谁,能读懂灰尘的历史。嗯,应该是这样。等这些灰尘回到桌面我的孩子,也会像我,用衣服、抹布或纸巾——轻轻一下……不知那时,我是否会疼出声来。
(原载《草堂诗刊》2016年第11期)
在北国,整个冬季,我们都不出门
小时候,电视机花了
拿遥控器,调调台就好了
可现在,我按坏了所有按钮
外面的世界,依旧看不清
在北国,整个冬季,我们都不出门
怕闻到保鲜膜的味道
它已包不住,发霉的天空
(原载《草堂诗刊》2016年第11期)
只有爱是一件大事
当内心的嘈杂达成和解时,我日渐熟悉了平淡的技巧
趁还记得眼泪的温度,抓紧将它们冷藏
从活着走向死亡的路上,只有爱是一件大事
是时候去爱了,爱人,爱自己,爱上愤怒和平静
爱闯进房间的微光中的尘埃
我的失踪,是我对自己最大的奖励
不该为消失的事物而急切,更不要喊出名字
要找,就用沙哑的悄悄话找
不要麻烦好心的路人们
从活着走向死亡的路上,只有爱是一件大事
(原载《江南诗》2017年第2期)
回山东,和王成功一起喝羊汤
去过许多羊汤馆,羊皮总是完整无缺,像挂起一面大旗吃过许多羊汤馆里的饼子,近乎一致的方或圆(死羊就吊在钩子上,尚存余温和活着的人一样,呼出热气)
我一直在想,有没有过这样一只羊在刃口下不那么顺从,就连剥皮时还在挣扎划破了羊皮,兴许还能豁开屠夫的手指——哪怕被烹煮也能散发更重的膻气(破羊皮被雪藏,羞于示众屠夫为了防止感染要包扎伤口这些事,食客们永远不会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团面,不甘心被人揉捏的形状像特立独行的犯人,纵身到火里……
王大哥是干房地产的和土地打交道的人,一定深知在同一个太阳下有的地很软有的地,很硬
(原载《江南诗》2017年第2期、《诗潮》2017年第7期)
白云桥之夜
数不清多少辆车了,将夜晚拉得更深时间的马达声,越来越清晰恐惧,让我试着对下一秒的自己窃窃私语
游荡在街头的人,遁入黑暗中安置肉身(我是外地人,刚从三里屯出来午夜时分的欲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凉)
预言的、发誓的——是啤酒杯里的泡沫
有人站在桥上,有人迎风坠落还唱着歌还不到当一个登徒子的时候影子仍在服刑期中煎熬——
锁上房门,我在日记中写道:又有几个疯子失踪了在脱衣舞代替交际舞的时刻身负枷锁的人,对世界爱得更深……
(原载《江南诗》2017年第2期、后被《诗刊》2017年第2期下半月刊转载)
迷宫
人群中 我是个尿湿裤子的孩子夹紧了腿 生怕谁的尖叫把我撕碎
窗外 欲坠不坠的铁皮在风中作响这座城的尾巴已腐烂 无数婴儿饿得直哭
水泥沉浸在深黑色的梦里 再不醒一个时代便要远去 石灰灼烧着皮肤 马蜂窝外 无家可归的人举着愤怒
活着的 都被面具蒙住了眼睛雪人 被发配到不同方向 堆了化 化了又堆
一蹦一跳 我该如何从流向中脱逃被铸成铜的鸟儿 能否为我再扑腾一次翅膀
(原载《江南诗》2017年第2期、后被《诗选刊》2017年第11-12期合刊转载)
去往马戏团的路上
一个人酒过三巡,月亮终于被灌倒了霓虹灯趁机上位,也霸占了人们的仰望
楼下的车子和行人正在加速声音,量不出眼睛到眼睛的距离就蒸发了。道别被进行了一半的手势代替
在不适与习惯之间在童真与世故之间窗口,像突然敞开的裂缝——有人的舞台已经谢幕,而我的报幕人还没有醒来……
(原载《诗刊》2017年第2期下半月刊)
北京的第一场雪
一场雪,不足以掩埋这座城市的欲望在破产者身上,人间的颜色更加分明
我在窗前读书,一本关于死人的书每翻过一页,都像从一具尸体上踏过
雨夹雪,淋湿了冬季的秘密——
暂且模糊着吧天空的色调还没有调好新的颜料被他们锁进了盒子里
没有人留意这些细节我无法用一只眼睛,阻止这一切
(原载《大家》2017年第2期、后被《诗潮》2017年第7期)
你看,天空中,布满了理想主义的马蹄
想用大词就用吧!随他们去说要放纵就变成海啸吧!变成灾难才好想要节制,就把长河落日变成一颗圆滚滚的沙粒吧不要和步行的人讨论飞翔你看,天空中,布满了理想主义的马蹄
(原载《绿风诗刊》2017年第5期)
斧头歌
一把斧头,将命运劈成两种一种是活成木头的乖孩子另一种是火焰焚尽后的病句斧头穿过城市,钝化成锤子锤子穿过爱情,又被磨成了刀子刀子穿过友情,变成一行行忏悔词知更鸟的胸脯上,染着耶稣的血你也可以变色,甚至飞翔却无法穿过自己
(原载《延河》2017年第6期下半月刊)
地图于我,不过是伟大的废纸一张
手指落在一座村庄上,它的名字并不生动连传说都那么千篇一律——无非是神仙鬼怪,或迁徙中的死亡
又看到一座城市,连空气中都是灰色的繁荣有人画出了蓝天和白云土地上的姓氏们,正在学习飞翔,好幻化成风筝之后,有人,会画下飓风
灾难很累,总是充当时代的先驱救世主有罪,他故意放缓了驱车的马蹄活着,总是要感谢的——这样的谬论,经不住落日的炙烤
小万,我不是哲人,兼职天使和蛇看地图,只是想找个赎罪的方向它没有标记,哪里是罪,哪里是义数千年的厚度,尚不如自己捏造一条忏悔的路地图于我,不过是伟大的废纸一张
(原载《延河》2017年第6期下半月刊)
白云排成了一列,像是在对着什么示威
天空从未那样蓝过,我从草场的山坡上走下来风吹过,我张开双手,它就多了一个人形的漏洞
在梦尽头的小镇,山坡的左面是墓园石碑像错落的峰群,死者的回音在其间缭绕有人走进去献花,从迷雾里寻找家族的先知山坡的右面是大海,灯塔是个孤单的影子沙滩上只有几排脚印,三艘小船停这里休息……
当落日来临,我们会回到山坡上折叠起一整日的阳光——
小万,在近似凋零的人间,我仍保存着它们透过它们,还能听到盲人牧师的教诲这世上没有顿悟,深渊里,我仍在曲折地爬升这是少有的幸运,挥舞刀子的人躲过了裁决不是每个地方都是梦尽头的小镇。小万,我看见白云排成了一列,像是在对着什么示威
(原载《延河》2017年第6期下半月刊)
十二杯酒 ——致海子
哥哥,是谁?在天空洒下十二只白鸽子。夜里,它们是为我指路的星辰。落在地上,它们是陪伴我的十二个影子。
倒地不起的,粗糙的哥哥,用血水浇灌仇恨的种子,如同野马奔驰在长满毒草的靶场,脑袋,永远别在,别人的枪眼上……诗人们歌颂的崇山和大川,早已长在我们脸上。
每只追逐白鹤的乌鸦,都是我的哥哥只有经历生死的夜晚,才会看到,天空只顺从月光。没有爱人的哥哥,是孤独的野兽,在黑暗里爬行膨胀……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我们的消失,都像叶子落地荡漾不出,半丝悲伤。
哥哥,原谅软弱的弟弟。十二个影子,是我,向主献祭的羊羔。十二个杯子装满了酒,祷告的地方在心里。跪向的,却是家乡。
哥哥,请替我赎罪。十二杯酒浇灭仇恨的火。再用剩余的,滋润我的手稿。写下所有父母的影子,尽管,我不曾是他们的孩子——让一切爱与不爱的人都活在诗里……
(原载《火花》2018年第4期下半月刊)
深圳的小雨
只有下小雨的时候。你才能看到那些个释然的路人们都隐藏着,令他们,歇斯底里的,心事
住在隔壁的服务员姐妹走了皮箱,叮叮当当的从六楼,一直响到一楼
认识那么久。我却羞于,道个别等我打开窗户时小雨里的街道,变得,更黑了我望不到她们只听见,咕噜,咕噜滑轮,在沥青路上,滚动的声音
(原载《延河诗刊》2018年第4期、后被《山东文学》2018年第5期下半月刊选载)
祷告词
把此后的每一天都当成节日阳光下,我挂起一件件牢骚的往事(尽管有一些,仍会让我觉得痛可我知道,晾干后每一件往事,都长着翅膀的颜色)
此后的每一天,都自觉地,向前,走一步离自己远些,再远些找回他们不再怜惜的意象。比如,鸽子的眼睛和挂在枯枝上的羽毛
可是主。为什么忙碌让我忘记了悲伤却加剧了与我平行的绝望
(原载《延河诗刊》2018年第4期)
走在宽广的大路上
在破败的房间里,你拉上窗帘,读《圣经》在此之前,你褪去了外衣,抖落连日风雨坏脾气被揉成一团,丢在了沙发上可双鬓,仍因暗藏着火焰而肿胀我因你静坐的身影而感动却看不见你,体内蚂蚁噬咬的深度此时,风刻意缓慢一种欺骗性的神圣落在负重者的肩上
“慈爱的人、你以慈爱待他完全的人、你以完全待他”你合上书,若有所悟,眼睛里泛着光芒可散乱一地的家具并未愈合一日三餐、住处和未卜的前程,一样不少
你拉开窗帘,阳光刺眼。远方一条宽广的大路,正在通往巴比伦
(原载《2017中国青年诗人作品选》)
为陌生人而欢呼
这是一群如此丰富的心!它们擦肩而过,像冰川那样寂静我知道,乍起的狂风总是来自冰川内部在记忆长河中漂流的悲欢,即将涌出它们,将为陌生人而欢呼
(原载《星星诗刊》2019年7月上旬刊,后被《诗选刊》2019年11-12期年代大展专号转载)
相关评论: 对于当下诗坛,马晓康恍若一匹血气方刚的黑马,他以似乎有些仓促,但却冲劲十足的爆发力,刚一进入诗歌就直奔痛苦、灵魂、毁灭与拯救等大命题。这种写作取向,应该首先来自叛逆性的青春气质、独自闯荡世界的行程中所淤积的挫伤,当然,更有澳洲留学七年期间获得的哲学文化底气,以及由此生成的理想主义人生要求。这一切,都垫高了他的诗歌起点。在同代人普遍的世俗顺从表情中,这种锐利的叛逆姿态无疑让人眼前一亮。(燎原)
马晓康的诗给我带来惊喜之感,这源于其诗从青春意绪中抽抒出来的生命哲思。他的诗带有青春的底色,视野非常开阔,往往从日常生活中牵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生存体悟和真实背后的诗意的升华。作为一位年轻的诗人,他已经能够掘进到生命的幽暗之处并转化为富有形象感的语言形式,大胆的想象伴随着理性思辨的力度,这表明他的诗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似乎旋舞在其中并保持巧妙的平衡。(吴投文)
我个人认为马晓康是“90后”诗人中的一匹“黑马”,“黑马”的意思在此有两重含义,一是指马晓康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青年诗人,他以擅长诗歌写作与诗歌翻译的双重才能与活跃形象呈现在我们面前;“黑马”的另外一层含义是指,马晓康不像一般的年轻诗人那样追求青春写作的激情状态,而是更多展示出一种视野开阔的、少年老成式的智性写作风格,预示其诗歌写作的可观潜力与良好发展前景。(谭五昌)
晓康的诗跨越不同世界,辽远、尖厉、刺痛!他是能用灵魂钉住文字的诗人。灵魂钉住了文字,就如钉住了事物和世界,由是世界便开始流血……。生命与灵魂,死亡与新生,是人与世界的两面,诗人就是这样一次次摧毁自己和世界,然后又一次次站立起来!那一个个被灵魂钉住的文字,既是摧毁自己的利器,也是由此站立的丰碑!(孙基林)
附一:《中国新诗库》征稿公告 新时代、新征程、新作为。为精选百年新诗优秀作品,展示新诗百年成就,在中国新诗及五四新文化运动双双走过百年之后,我们拟聘请百位诗坛名家,陆续编辑出版“中国新诗库”系列丛书。现将有关事项公告如下:一、丛书名称: 《中国新诗库(1917-2019)》包括《中国新诗库(现代卷)》《中国新诗库(当代卷)》《中国新诗库(年选卷)》等。《中国新诗库(现、当代卷)》作品创作时间截止日期为2019年底。其中《中国新诗库(1917-2019)》拟收录1000位诗人作品,每人收录10至30首代表作,分若干卷出版。 2019年以后的作品,将收录到《中国新诗库(年选卷)》中。二、征稿时间:从即日起到2020年6月底。三、征稿原则:不厚名家,不薄新人,只看作品。四、投稿要求:1、投稿必须使用word文档。文档首行请注明“XXX的诗(XX首)。”诗歌标题请用四号黑体。内文用4号宋体。2、诗歌标题与上文之间空2行,与下文之间空1行。节与节之间空1行。3、500字左右个人简介:含出生年月、姓名、性别,出生地,哪一级作协会员。个人工作简历、诗歌创作情况及主要成就。所获奖项必须注明授奖单位名称,非官方或半官方设立的奖项不介绍。4、1000字以内的新诗观点或创作心得(不可空缺)。5、1000字左右的名家点评(可空缺):可是一人点评,也可综合多人点评。6、自选10首至30首主要代表作品。单首长度一般不得超过100行。30首的总行数不限。尽量注明发表时间及期刊名称7、本人照片1-3张。8、投稿邮箱:QQ597192917@qq.com或lx-yarb@163.com。五、已故诗人作品:欢迎各新诗研究机构、研究人员或诗人生前亲友推荐他们的作品,并尽量征得其家人签字同意。推荐稿件时,请附推荐人简介,收录作品时将一并收录。六、截稿日期:从即日起至2020年6月底。七、加盟合作: 欢迎全国优秀诗人、平台、企业、单位加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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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山太慢,来不及喊疼
这一刀竟割了你十年”
马晓康的诗歌结构仿佛是一片夹着峡谷的山脉,山谷里流淌着人性的光芒与不经意体察的温暖,加油晓康,当代90后诗人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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