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绘画还会好吗?论王宜涛先生“新冠疫情系列组画”
本帖最后由 诗坛快递 于 2020-5-6 13:54 编辑中国绘画还会好吗?论王宜涛先生“新冠疫情系列组画”作者/高三适
著名画家诗人王宜涛先生
不可否认,当下的中国绘画一塌糊涂,可以用“不中不西、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精不神”概括,这与上个世纪国门破时,一群艺术“救亡者”饥不择食,以西画创新中国画有关,结果自家精神不保,外家文化不精,更可悲的是这种“中西杂交”的东西成为几十年美术教育的“正统”,有识者括言:中国画精神荡尽。 当下文化复兴之论峰起,绘画系统体制内和体制外的人群皆蓄势发力,在纷纭间,欲重塑中国画自信及风貌,一个民族和国家最终赢得尊重的东西是文化,或许“中国画还会好吗”这样的追问能够在此契机下结出果实。 画家王宜涛先生在新冠疫情期间,将时代-情绪-内容三位一体式的创作为一组绘画作品(从2020年1月25日起到3月底,几乎沿着疫情的发展情况,结合自己的感受进行实时创作,反映群体在疫情下的精神状态),观者无不动容,有论者称“这是画家情志的真实且高超的表达,这才是鲜活的绘画艺术”,笔者观后亦为之一震,便触发了这篇糅合着论述其作品和绘画思考的文字,以抒一个中国人对民族绘画的拳拳之心。
(王宜涛疫情组画,此为刚开始的状态)
(王宜涛疫情组画,此为刚开始的状态,文章后会附部分画作)
审美属性:为何艺术在抛弃写实
王宜涛先生的绘画是非写实的,进而可以引出这样一个命题——各国艺术史发展到今天,作为“艺术品”属性的作品几乎一致的在排斥写实,西方是从肖像写实逐步发展到抽象主义,中国绘画几乎一直将写实排除在主流之外(甚至形成形似与不似的主流理论),一言蔽之: 写实不能反映出人(创作者)对所描摹或表达内容的体验和理解,照搬是没有感情和思想的,因之只能算工艺品,而非艺术品。 也就是说当今有审美力的人群有“艺术非写实”的共识,但当下的审美现实是大众判断标准还多数停留在“越像越是好画”,从市场买卖到全国美展,莫不如是,笔者并不否认技术纯熟对艺术创作的帮助,但以技术来衡量艺术,则其审美力下之又下矣。这便是创作者与受众之间纠缠而成的“双低谷”状态,也即本文开头所言之现实印证。 形成如此状况,准确说与当下的“意识背景”密不可分,意识背景是全社会精神的投射,投诸文艺表征,可以用“麻木、被设计、绑架”来诠释,在此我无法详细论述,关于意识形态的探讨庞大且是禁区,知者自知。 在这样的意识背景下,人们精神萎靡,难有文艺奔突现象,因之当下我们的美术教育必定呈现“科学式”,而非“艺术式”,科学是标准、有章可循、可控又生硬的;艺术是个性、无序、不可控却鲜活的,美术教育科学式的结果便是千人一貌,并符合了被约定的艺术判断准则。另一个结果便是艺术生(未来的是艺术家群体)本该是文化最精英者,现实却成为高考时成绩最差群体的权宜选择,再加之严苛的录取标准(如英语、政治等),最终这个核心化的艺术群体有了注定平庸的保障,而且一代传一代、一代教一代。 如是说并非盖全,也偶有天才型人物出现,但大多命运多舛,自造家法(如朱新建、李老十)。在教与学是这样,等到进入社会,更大的扼制枷锁——体制约束随即上身,美协几乎已臭名昭著,但却是庞大的利益和官僚化系统,进去便有某种饭可吃,也是很多精神羸弱者的避风港(进入了便证明水平高),可谓气机皆死,怎会有精神凛凛的好作品呢? 此上这点文字是为说明当下中国绘画之现状及使其然的深层背景,点到即止,观者或者亲身体验者,该会戚戚然。王宜涛先生是我见到的摒弃了这些的创作者,其家学涵养深厚,从艺不长,却每出手皆指心灵,可以说作品就是其精神的投射,“头头非外物,一一本来心”即可概括之,从新冠疫情始发,他便因依每日的情绪变化而进行创作,有压抑、有恐惧、有愤怒、有扭曲、有彷徨、有无助……令人一见,心旌摇曳,立有感同身受处,既描绘了众生相,又阐述了艺术认知。 这种美是高级的、坦白的、精神化的、艺术化的,是个人对世界真实体验、感受后的文艺表达,不是技术活,不是宣传画。
(王宜涛疫情组画之三)
时代属性:在所难免的变革
一个事物在发展进入死局之后便是变革来临之时。 如果将中国的美术史(甚至是文化史)做一个比拟,那么用“抛物线”是最好的比拟物,而抛物线的高峰便在宋元时期,在其前,从理论到技巧到精神,一路攀爬;在其后,又一路走低,很多人持有“进步论”,但对文化艺术而言,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是相对客观的评价,物质和科技的发达不代表人类这个族群的“进步”(一个普通的猫狗喜欢吃好的、住好的道理一同),那只是动物性的丰富化、便利化而已,人类群体的衡量标准是精神和智慧(因为这些其他动物相对弱化),沿着这个思路回视,结合艺术作品,便明了了,每一代的创作者都竭力阻止这种低潮,几乎所有的变化都是与精神结合、与时代契合,最终不得不变,举几个代表性的例子: 一:元代绘画,这个时期最大的变革是“现实与反现实”之间的较量摇摆,从元初钱选、赵孟頫的肇端,到元末黄公望、王蒙等大家的风格确立,使中国画从宋朝的现实主义彻底变革为反现实、符号化,后来明代的浙派、吴派顺承而交替变化,至明末董其昌又一变而确立南北宗之格局;例如明代画家吴伟以“反习气”为宗旨创作了怪异风格,也是这一表征的局部体现。出现这个现实与反现实的变革,主要的催动点就是宋代绘画(宋画被称为“夺造化”者,可见其高超,于是元人要反造化)成熟后陈陈相因的死局及宋元鼎革、元明鼎革之际的人心及精神嬗变,元四家都是这种变革最精准的体会和展现者。
二:徐渭风格,作为明朝大写意最负盛名的画家,徐渭身世坎坷,从身世到精神,在扭曲状态下都需要释放,于是一种变革呼之欲出,徐渭通过行为、书法、绘画的怪异表达着内心苦恼,其画面、色彩均呈现出扭曲、不和谐,而作者饱满的精神也随之喷薄出纸面,令观者大快,因之徐渭被誉为现代抽象表现主义的先驱,与欧洲的表现主义相呼应而存在。同样是明朝的学者沈颢大胆提出一个“似而不似,不似而似”的美学概念,力图为画家的独立创作而寻求、确立全新法则,从而打破元代绘画程式化的垄断和死气。从后来的历史看,有明一代的画者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个人主义的风气逐渐走上历史舞台。 三:西画续命:这次的变革即是近当代绘画历史,客观讲在很长一段时间令人耳目一新,加之政治的扶持,使之成为主流,实际上借鉴西画从元明时期就很显著,董其昌等代表画家有不少作品与同期输入中国的“铜版画”的技法如出一辙,**时期西画冲击中国画,实则只是技法的输入,还为中国人提供了一套教育系统,可惜从业者丢掉自己的,把西画东渐的学问当成了核心,以至出现如前文所说的情况,这次的变革近在眼前,本篇不再详述。
这些是为了说明当今绘画的状况,也恰恰处在又一个变革之中,学院派及体制画派已无计可施,甚至体制的弊端造成乌烟瘴气的局面,从业者文化素养低迷,追求物质报酬(或名声)之心思远远胜过艺术价值,因之有人说“其实当今不需要艺术创作,古代的足够了,活着的人也画不出艺术品”,我肯定了这种说法;但也正是有这样的局面才产生了酝酿艺术变革的土壤和契机,必有英雄起于此际。
王宜涛先生疫情组画生气鼓荡,摆脱历代习气(或者说他本就没有习染过这样的习气),全凭精神倾吐,加之良好的笔性,在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我给他命名为“太朴画境”,这种作品关照现实、观照内心、无修无饰、不可再造、需要积气积意,应该是当下变革的一种方向和尝试,其理论源流下节阐释。
(王宜涛疫情组画之四)
理论属性:太朴不散
绘画走到今天,几乎所有的画家都进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误区:追本溯源论。 追本溯源是件好事,但当错误运用时便自带枷锁,我这里所指的是一个画家总是以符合某种传承有序的艺术渊源为骄傲,且想方设法进入这个序列,然而这种渊源实际上只是中国绘画大树的一条小枝干,抱枝为本,便很难生发宏大,也容易自树壁垒而难于兼容并包(可笑的是,当下还有很多人要创立什么画派,强拉硬扯,矮人观场,愚不可及)。 殊不知,我们的绘画发展至今,人们所学所见已成为“支流的支流”,曾经勃发的绘画传统已多成强弩之末,其表现就是作品多数为“模仿抄袭”、“低俗”、“死灰”,不感人、无精神、缺个性,技法虽熟,但熟过头了也就腐烂了,你要知道“物在灵府、不在耳目”,支流的支流不会有什么巨嘴金鳞,在了解、理解历史的基础上,观瞻内心和当下才是创作出路,明代画家王履有句名言“我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这一线的思维路径,可为当代人借鉴。当然,当下很多人去“对景写生”,这是好事,但其短处是写生者本身属于我前边提到的意识背景塑造的人,最终也就是个拿毛笔素描而已,没思想、乏精神,更加与所描摹的对象之间没有精神链接,最终一滩死物,无甚观处,还不如拍照。
既然如此,什么才是动人的呢? 真——是源泉,真就是真诚(只能勉强这样说,真的概念大于真诚),从里到外的真,只有去掉虚伪的东西,比如不是自己理解的技法、布局、表现,仅留下赤裸裸的本心、本情、本力,才会有动人之笔出现,王宜涛先生本质上是个真粹的人,学养深厚,通识能变,却又能坚守本我,其艺术表达自然也就能真诚起来,以疫情组画为例,当他看到新闻、触碰到人性时,不同的信息为其带来力度、角度、深度、明暗度不同的刺激,他便以之为源泉,挥洒释放,淋漓满纸处,画面饱满,同时应和着当时当即的特殊精神状态,活气扑面,令观者能迅速捕捉其间的特殊精神状态而发生共鸣共振,自然是感人的。 我曾与之探讨过元代王蒙的“青卞隐居图”,那是王蒙很特殊的一幅作品,与其他作品大异其趣,画面阴郁甚至有令人恐怖之感,最终我的结论是与王宜涛先生自己的作品表现路径是一样的,都是真诚表达感受的呈现。 有几位朋友询问在理论上该如何阐述王宜涛先生的作品,我援引了两个人的理论,一个是老子,他说“朴散则为器”,一个是石涛,他说“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并提出一个“蒙养”论调,这两者实则一致,不过一个是哲学、一个是画论。 太朴不散,就是放弃掉“支流的支流”,而去直接寻味“根本”,就像种子,找到了种子,便能有无穷的生发力量,便能开花结果——开自己的花、结自己的果!因为这颗种子(也就是太朴之境界)本身是自己,人人不同,人人皆具,不可外求,这种混沌的状态也是先人最早开始绘画的精神状态,但我们具备比先人得天机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千年来“种子”繁衍所结出的艺术果子,可以参照,可以涵养,可以吸取。 可以说,这个太朴不散的精神境界,才是当下国人绘画最缺少的东西,得之则开大境界,且源源不绝,没有则只能死气沉沉的做“支流的支流”之工匠,王宜涛先生是具备这个境界的,因此其作品每每震撼观者,从专业圈到普通观众。除此之外,“太古无法”不是不要方法和技巧,而是“不拘泥于某种方法和技巧”,放眼当下,我看到很多名教授名画家,一辈子抱持一小点技法,画了千张万张,实则是一张,索然无味,太古无法是教给我们打破已经掌握的技法的束缚,王宜涛先生见识广博,又化用多家技法为己所用,为画所用,从不炫技,于是便葆有了“朴”的性质。
作品属性:作品即是自己
观看王宜涛先生的绘画,哪怕在众多作品混杂一团中,也能一眼认出他的作品,这个便是“画如其人”的最直接表现,一个画家在保障作品质量的前提下,能够给人如此印象,实则已开自我面貌,是最难得之事,前文说到石涛的“太朴不散”,其实王宜涛先生在早期画的一些山水作品,在表现及精神上,竟与石涛有很多不谋而合之处,当时我看后总觉有石涛的感觉,但王先生没有专临石涛,且整体面貌也不同,只是有那么闪过的一点,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关于王宜涛先生新冠疫情组画,我不能分析透彻,一是有些东西不便说,二是也无法说到位,仅以“作品是自己”和前文的精神梳理作为某种契机,观者可寻索深思。 (王宜涛疫情组画之五)
前文中笔者提出一个“中国绘画还会好吗”的命题,这个命题恐怕很难有答案,起码这些年或者短期内都不会有答案,随着全球一体化,意识形态塑造,全球文化糅合,中国绘画的特征也越来越模糊,而且我们这个时代面临了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就是“艺术普及化”,所谓艺术普及实则是“艺术标准降低化”,你会看到几十块钱的0基础油画课,参与者用色彩填满画布上的小格子,一幅有模有样的作品就出来了,还“挺像”,于是他也会认为这就是艺术了,还有大街小巷的“课外艺术班”,一大批在高校学了艺术,作品无市场,又无其他技能的谋生者充当老师,继续按照那些从高校老师那学来的理论兜售给孩子(家长),代代相因,花钱是小事,意识塑造却是岌岌可危之事…… 所以,中国绘画还会好吗?在这样的背景下,如坠黑夜。 我们的绘画艺术曾绚烂至极,先人用独特的表现手法和气力构建出伟大的东方艺术之美,韵味二字足可以击溃各路敌手,而实际上它可能仅仅是一角山、一丛兰、一条字,中国绘画的美自成系统,不可言喻,更无需东西南北的比较。 可是时间总在前行,当下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不中不西、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精不神”,在没落和无助里,变革将再次发生,已经有很多先行者在行动,笔者也看到了不同的表现,有的是基于传统水墨,有的是基于西化的中国画,有的是基于全新尝试……王宜涛先生的“太朴之境”的绘画状态,便属于其中气力充沛的一种,且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的绘画里流淌出来,新冠疫情组画只是在特殊历史时期的一次展现,其前期的画作同样精彩,我想其后也会有新的面貌出现,有这样的人物,我想中国绘画还会好,就像历史上的数次变革一样,会呈现出中国人精神面貌的大作品,王宜涛先生的路子应该是可取的一种。 补充一点,我所谓的“太朴之境”乍听起来好像需要古色古香才可以,但王宜涛先生的作品却张力十足,这是因为对“太朴”的理解有误,我所谓太朴,是指元初的精神状态,是内心之力,是个体的“小宇宙”(呵呵),因此达到这个境界,不是要画出古朴的东西,而是具备元气沛然的状态。 在写这篇文字之前,我与王宜涛先生探讨了几番,也听取了他的几位朋友的观点,例如书法学者张家祥先生,我惊奇的发现,大家的观点有不少重叠之处,对王宜涛先生画作持肯定态度的朋友也多是眼界开阔、思想包容的人,我想中国绘画好起来也一定少不了这样人物的帮助,狭胸窄意者,必难有如此眼光,这篇文字里有些观点一定有朋友反对,但只要有启发,只要是客观不偏狭者,都会是中国绘画的恩人,言不尽意,期待中国绘画和王宜涛先生再焕发出新的光彩。
附件:王宜涛先生疫情组画选录(画作按创作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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