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观作品:新汉诗十九首
本帖最后由 严观 于 2020-5-19 22:45 编辑活在光里
黑夜中其实我们不知道有谁,
甚至在黎明的晨曦里,
在即将收尽白日之光的晚霞的薄暮中,
我们也不能清晰地辨认
你是谁?
我们活在光里。
我们的形体在光里呈现,
我们的发际轮廓,
我们的面容,
笑靥,
和手臂,
每一个清晰的特征被光芒雕琢。
我们随光而生,
我们也会消隐,
当昼夜交替,当光源明灭。
美好的祝愿,
亲切的话语,
关怀和感动,
爱,
是光。
而恶言,
不公与欺骗,
对他人自由的践踏,
歧视,
愚蠢与威权的丑陋纠合,
则如看不见的暗黑邪灵,
使人不再是人,
没有笑容的世界,
多么暗淡无光。
光依赖于太阳,
还依赖于地球本身的大气层。
我们的注视,
我们的行为,
我们的感悟,
那足以糅合于文明的一切,
将带来光明或黑暗。
不能让昼变成夜,
不能让朝霞混同于落日余晖,
不能,
不能。
就近欣赏一匹马
想象中变成一匹马,
以马的感觉啃草、走动、奔跑。
完美的动物,
流线型的躯体迎风而立,
骨骼的雄壮,肌肉的力量,
平和的眼神和消化力惊人的胃。
蹄下的江山辽阔而丰腴,
御风而驰,
完成神往的抵达。
一个修化成的智者,
无大喜,
无大悲,
咀嚼,迈步,
享一方蓝天,
饮流于落叶疏散的缓坡,
舞于花团锦簇的林园,
蹄泥沾满花瓣,洒落一路芬芳。
具足的生命,
所有的感官指向最佳的结论:
植物酿造舌的香醪,
绿野仙踪,眼中的风景,
缕缕藤叶折断的清甜,
婉转悠扬,耳闻四季的奏鸣,
族群,伙伴,亲情。
某些马成为狮豹的猎物,
不会反抗是唯一的罪。
食肉兽的饥饿如同审判,
马用狂奔完成生命的飞跃。
残忍的裁决,一次又一次,
时间长河堆满尘封的案册。
啖食血肉,狮豹的狂欢……
做牛做马,是大自然更多的选择。
灌木丛中的秋千椅
灌木丛中的秋千椅空无一人,
植物们觉得它熟悉而又陌生。
似不按常规飞行的飞碟,
冥冥中可能存在而又不可思议。
没有明显主干、呈丛生状态的
矮小的树木:麻叶绣球、牡丹,
更小的胡枝子。金丝桃、
具有香蕉气味的含笑梅。
哦,它们恣意生长,它们的
枝叶与面貌自有完美的呈相。
细高的木芙蓉绽开艳丽花朵的
时候,常有人来到秋千椅,
痴痴地望向眼前的牡丹,又抬头
对高处的华丽景象看了又看。
只有未成年的孩子,像无忌生长的
灌木,一味快乐地荡来荡去。
金边六月雪的小白花相聚,
遥望如雪。秋千椅宛如嫁妆,
有美丽的少女静坐思春,
在摄影师的镜头里。
忍冬属的珊瑚树旁传来情侣的窃窃私语。
“灌木王国”中最小的一员林奈草,又名
北极花,是四季常青的忍冬科匍匐灌木,
木质茎与枝仅仅高约5厘米到10厘米,
细如铁丝,整个林奈木矮小似苔藓;
叶子四枚,花成对生于枝顶,
白色或粉红色,放出芬芳;
果实近似球形,很小很小,长约3毫米。
从高楼的窗口望去,园中的灌木顺着视线
涌回清凉的绿意,椅中的两人似乎贴得更近,
而丛生的红叶甚至比零星的花朵动人。
蔷薇科的火棘,幼枝密生黄褐色软毛,
枝上尖锐的棘刺,果实成熟时,
鲜橙红色圆球集生如火,非常好看。
棕榈四季常青,
叶散歧成荫,颇饶清致。
“青青棕榈树,散叶如车轮”。^
棕榈周身是宝,经济价值高,
“千年桐,万年棕,世代儿孙吃不穷”。^
曾有人不断地、每天一次行走于秋千椅旁的
小径,思考着时间的意义:
他认为老去,如同植物生长到最后,
要么结果,要么开花,
要么枝影婆娑;人的年岁渐长,
是一层一层的,意识一次一次蜕皮,
换算成思考、言说,回应着
无日无之的虚无和万有。
常绿高大的海桐叶香气四溢。
银粉蔷薇,攀援小灌木,
枝条圆柱形,紫褐色;
小叶片卵状披针形或长圆披针形,
花单生或成伞房花序。
铁海棠(麒麟花)大戟科:
直立或稍攀援状灌木;茎厚,
长可达1米,刺硬而锥尖长1-2.5厘米,
5行排列于茎的纵棱上;
叶通常生于嫩枝上,倒卵形或矩圆形
匙形花;大戟花序2-4个,排成具长柄,
二歧状的聚繖花序;总苞片鲜红色,
阔卵形或肾形。人参果:
茄科,水果兼观赏型草本植物;
为多年小灌木,果为多汁浆果,
果肉为淡黄色,呈椭圆形、
卵圆形、心形、陀螺形,
成熟的果实呈奶油色或米黄色。
天空如画
我们时刻身处其境的画卷,
我们常常仰望的深邃蓝天,
我们见证晴空云朵的变幻,
一幕一幕的图景,
既成此时此刻,
又构成亘古绵长的瞬间。
请停下,请抬头,
天幕如画,
云在画中,
云是地上的马,
也是天上的驼峰;
是人间的君子,
又是群仙中的佛陀;
草原上的成群绵羊,
也能在天上放牧…
天就是人心哪。
星汉灿烂,
风雨雷电,
画布的张力和预兆。
阴云密晦,
冬雾阴霾,
人世的沧桑冷暖,
夜月的阴晴圆缺,
多少主题,
各种宣示…
我们闭眼回眸,
目不暇接的画面,
云飞云卷的天空;
意识与自然暗合,
心跳与昼夜应和…
天空之花,
是神与人的杰作。
天空之象,
是造化赐福于象群。
天空之棉,
是洁白呈示于心相。
天空之熵,
是哲学与思辨的推演。
关注犹于接引,
描画近乎降生,
书写完成洗礼,
歌咏达至归位。
有多少个视角,
就有多少个景象;
有多少种想望,
就变换多少画面…
天人合一……
动物情感
安全,动物最本质的诉求,
这道红线解除后,
它们会接受帮助:食物或救援,
关怀或是喜爱,
甚至让它们产生喜悦的情感。
最近微信中的一条视频,
是各种动物与人相见时的拥抱:
鹅冲过来时脖颈微微上扬,
与威吓的动作明显不同;
狮则将易受攻击的胸部向前;
袋鼠的强劲后腿像是钉在地上;
猫蜷缩利爪;
狗跳上来笑逐言开;
鱼儿也会享受人手的轻抚;
羊颠颠地跑来轻蹭;
……
万物有灵。
安全消解敌意,
没有饥饿就没有伤害,
帮助带来感激,
关怀和喜爱会有回馈。
生命形态的存在各有意义,
原生的一切,
眼见的一切,
是恩赐,
是不可思议的,
造物主的恩典。
如果有一霎那,
你摒除关于地狱的可怕想象,
是否会觉得,传说中的
没有地球万物的天堂,
会是多么无趣?
我们是否会醒觉,
天堂就存在于我们的身边、
我们的心中、
我们的善念?
我们的感知、觉悟,
人类共同的感知、觉悟,
会将生存上升为生活,
环境改造为仙踪,
空气等同氧吧,
角力变成合作,
嘈吵转换为音乐…
这难道不是天堂,
人哪,我们夫复何求?
玉米
高高的玉米郁郁勃勃,
即将成熟的庄稼地长势喜人。
同样的高度,
同样的棒穗,
绿色与微黄相间,
大地上一望无际,
风畅快掠过,
花粉互相传播。
多好的土壤,
多惬意的雨露阳光,
多么振奋人心的企望,
数不清的米粒,
充沛的种子,
吃玉米的人,
年年岁岁,
依存着循环。
经过玉米地,
精神饱满。
逐渐成熟的苞米,
生机盎然。
生长的玉米带来强烈震撼,
生命的最高意义昭然若揭:
生存繁衍是生命的定数,
植物动物皆如此,人概莫能外!
夜驾
黑夜如海,
光柱如耶稣之杖,
车穿行在陡立的夜色之底,
摩西穿越红海,
驾驶者穿行夜中。
夜之雾浓密,
光柱之外的深壑,
暗雾笼罩下的绝壁,
光不能抵达之处的陡峭,
失误即被吞噬。
抵达是驾驶者的宿命,
车况则是命运。
给养和某处,
愿意接纳的他人,
构成人与车的动力。
零下21度的喜鹊
校园美好,林荫道的树梢上有两个雀巢。
这是料峭的寒冬,阳光虽然不含糊,
却消不尽残雪。
精巧的巢,清冷而落寞,
像再无人迹的残垣断壁,
要抓住每一个经过的人,
讲述昔日的温暖、繁华和辉煌。
关于雀巢的想象快要消失的时候,
我看见喜鹊,在此刻只属于它的
数棵树组成的、小小的林间雪地上
觅食。翅羽收紧,
黑白分明的时尚摩登之鸟,
一如赵佶的画,又似从悲鸿写意的瓦楞纸上
徐徐降落。从容而警觉,
它啄食的几乎同时,就抬头关照了八方。
飞,给予它力量和勇气,
而人间的文明另它安然而愉悦。
半大的孩子们在足球场上运动,
他们不会打搅喜鹊。可能偶尔,
有三三两两的小女孩,与视野中的喜鹊交谈。
雀巢里的故事,可以绵延数千万年。
两个喜鹊,和它们的蛋,
就足以排解孤清,巢就是城堡、家园。
它们幸福的一生与喜爱有关:
喜鹊之名,喜报频传。
飞翔于屋脊之上,闪影于树木果粟之间,
而在零下21度的北方校园,
它的到来令树上孤零的鸟巢,
顿时冒出暖热。它张开的翅膀收拢时,
也就屏退了刺骨的冷彻。
寒夜,它身上的白融进月色,
它的另类的片羽,甚至比黑夜更黑。
每一日,黎明会悄然唤醒它的12小时睡眠。
温带的五角枫
这是最好的纬度,这是最坏的
纬度,堪比南方的炎热,
北冰洋般的苦寒。候鸟南飞的
中秋,五角枫收紧树汁,
红叶纷披,酩酊的深秋辉煌无匹。
风越来越冷,片片交出落叶,
满树枝桠突立沧茫的寒空,
根部土中取暖,蛰伏待春。
多浓的霜冻,多少雪片飘飞,
成群的雀鸟惊飞于踏雪的人踪。
鸿雁在爪哇之洋感微知著,
漱羽吞鱼,筹划着展翼北飞。
什么鸟儿的翅膀桫动南风北渐,
谁是第一粒融化的冰川,何处
寻觅首轮吹响的蓓蕾?萌动之际,
忽然间最美的五角画出春的芳影。
渐次,油松刺槐迎风而动,
崖壁下的枫叶翕动青嫩,坚实的
枝干,寻找零星站立的其它种群,
只有远望,可以了然枫树随意的分布。
而高处,可以洞见叶脉的流淌,
阳光与水份在毛细孔中热恋。
量能蓄储,足以清凉炎夏,
年复一年明媚于春,秋天激荡。
白夜(《浮士德后传》续)
冰层或云絮之上的睡眠,
透过层层晨霭射出的光线,
晃目的照射浮士德^消瘦苍白的面颊,
又一个不眠之夜。
知识的尽头一片涳濛,
学识和逻辑在铜管的吹奏中松散了,
所有的音律自动飘向太空,
北极光变幻着涌动的霓虹,
哲学的堆砌在汩汩的暖泉中消融。
浮士德自己领唱诵诗,耳鼓震动钢音:
“甘蕾卿,甘蕾卿^,还在老街角等我,
别换掉中世纪的贵族少女裙,
仿照《维纳斯的诞生》,你的发型,
你的古典美的面孔朝向我的窗口,
让我们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白日连着白夜,兴奋着不能平息,
在城邦的中心显现高大的门楣,
最伟大的爱人海伦^已沐浴更衣,
浮士德拥着美女漫步庭院,
只有这时方能敞开心扉,
浮士德想到的海伦全都明白,
多么幸运,欣赏你,
你必得做到最好。知识浇灌了海伦,
永恒的女性,变知识为玫瑰,
学说化为露天晚餐的草坪。
浮士德不得睡眠,纷乱的思绪
总在脑海里盘旋:彩云之南,
曾经行走的广阔土地,田畴和炊烟,
蜂浆般浓郁的山寨之歌,
传情动眉的完美一刹……
炼金术士的铁炉风箱助燃,
72颗仙丹完全赶跑了睡眠,
浮士德多日未合眼,
一件事做完,马上有新的开干,
想完一出,又有一出从脑子里蹦出。
仙丹的功效已臻于化境,
只有别出心裁的形状有待提升,
又是几天的乐此不疲。
白夜连着白日,
浮士德已是精疲力竭。
关注冰原上的白熊怎么觅食,
前爪一次一次刨食浅层,
鳟鱼最后变成北极熊的中餐。
极地空旷而寒彻,
已做的,还会再做,
已有的还会再有,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什么事值得延续不眠的白夜?
什么人令你所思所做不止休?
在与靡菲斯特^的赌约中,
浮士德输给了知识,输掉了睡眠…
却也因此得悟。前额,
得完美的女性轻吻;箴言,
驮于神启的北翔之雁,光芒中
洁白的冰霭和云层洇染…
《浮士德》后传
上了天堂之后,浮士德^确实快乐了,
不用吃喝,也没有睡眠,无忧无虑,
像一束白光飘来飘去。可以在任何
地方停留,不在乎996,上帝那儿
报过一次到后,无任逍遥。
第100天后,其它地方
再也不想去了,其它事不想干了,
甚至也没有向谁打招呼,
就闪回人世重归地球,
再次体会降生到衰老的人生,
重回母亲温暖的怀抱。
当学会人间的知识,走遍天下;
尝过权力的滋味,经过爱的苦乐;
建功立业,获得无上的荣耀;
与最好的舞伴跳过华尔兹;
当大腹便便,茫然走进人生的盛夏;
当知道又要面对归宿。才学会细细体悟:
忆起年轻时的邂逅,最美的女孩
去了哪里?儿时的美味,
可以回味一生;欣赏美好玩味艺术,
品读画中山水,赏鉴宣德瓷瓶;
一步一步,最终可以远行;
小事都是检验,满分的考卷足可珍惜。
天堂和人间只是上帝设计的作品,
大是宇宙,小也是世界,
无限与有限没有界限,近就是远,
自然的万物各有价值,爱与感恩,
用眼用心,充溢胸襟的博大精深,
一切归于意识,一切都有美妙。
收割麦黍,采摘果实。
烹调食物的过程,端起碗来吃饭;
每一种味觉,每一种奖赏;
吃进嘴中的辣椒:可爱的青苗,
长成时的绿枝红蕾,和黄熟的喜悦。
是亲切的棚架,满铺的藤蔓;
是一颗颗悬垂的豆荚,绒毛毛的嫩瓜。
是对父母的事奉,对友情的信任,
对家人的关爱,话语中的慰藉…
天堂中走过一遭,浮士德博士醒了:
人的行为,人的思想,
群体的融合互动,社会的氛围,
可以成为一个体验场,可以是天堂。
靡菲斯特^的诱惑不是洪水猛兽,
尝试、体验、探索,
去学习,去放松,去爱,去经历,
每个人都会以浮士德的方式,
找到一块海滨填海造地,
为自己也为更多的人建造完美的家园,
当“完美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
当天堂的乐韵簇拥灵魂起舞,
遍历三界的博士培养了海量的学生,
万物互联,讯息无时延于时间的长廊,
无际涯的精神,终得皈依,
人不需离开故土,心无需好高骛远,
体悟神圣的每时每分,永沐天恩。
寒海
北方的海又咸又冷,
旷野阔迈,空气清洁,
海岬上的冻岩伸向冰层,
凌厉的风彻骨寒冷,
这就是我们的家园,
我和你。
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袄,
只有从面部才能认出你是谁,
寒冷让一切变得不重要了,
只有生存和对我的依靠,
洋流鲸鱼跃海,月光皎洁,
我,和你。
我要捕鱼喂养你,
我要与野兽搏斗,
无论去到多远还要回来,
大声地说话让你听到,
写诗让你念诵,
因为燃起的炊烟而感动。
凛凛寒风中我们漫步,
透过睫毛上的冰花看你的眼眸,
干净苍白的面孔,多么美丽,
让我幸福的爱的眼神,
使我站立得高贵又英挺,
我和你。
活着的信念坚如磐石,
寒海般的理性澄澈清冷,
生存的规划,生活的设计,
事无巨细。我恨不能生出双翅,
到丰稔的地界采集柴薪,
又能飞到洱海,捕捉渔获。
与陌生的人交换必需品,
与群狼签署契约,
法则赋我勇士胆略,
外出时一身盔甲,旗开得胜,
归来后卸下战袍,筑篱崖边,
寒风呼啸中得享暖和宁谧。
遥远的南方人声鼎沸,
城市,莺飞草长的江南,
霏雨绵绵的梅雨季节,
湿热多虐的南海,槟榔椰树,
贩卖热带水果的小船,
草裙舞奔放热烈。
我只愿生存于寒海,
行走于白雪皑皑的海岬,
严寒洗脱了病痛与心碎,
七宗罪被深埋于冻土,
只有生存的本质裸露于外,
我与你。
吸密蜂鸟
专注花蕊,忽略了脚的站立,
世界上最小的温血动物,
以每秒80次扇翅飞而不动。轻巧和细长
的身躯甚至在空中侧移,向左,
用长喙探入花茎;向右,另一种蜜汁
从细线般的舌尖流入腹中。它甚至
飞翔着后退,为着某种神秘的目的。
一天1500朵的授粉。一朵,
另一朵,是遵循强大的本能还是
为了看不见的观众而忘情演出?
它一定是天下最美的,为花丛而生,
饮最纯的蜜露。它的翅羽有
难以置信的色阶,红色颈项
闪烁的光彩,甚至令花朵酡颜。
没有人知道它何时搭建了精巧的小巢,
也无法探知两颗小如豌豆的蛋如何
在15天内破壳,变成又一轮恐龙的远亲。
另人惊诧的,是它归类于兽角亚目,
是手盗龙这一支的后裔。
人世的道德雨林也有认知的圣辉,
它出现在视野,彰示美好和高尚。
十字星(十四行诗)
将酣眠重新恢复犹如权杖的,是十字星
把梦境密藏,让幻像穿越的正是十字星
旷逸中散开却又时时合拢的星辰
那划过云层的推手恰是十字星
黑夜中摇曳的粉红的玫瑰
黎明前夜在地平线下跃动的朝霞
那在白日焰火中吟唱清风的纤细杨枝
正是心灵魔变的十字星。不竭思考
那似乎忘却,无法存在
却又随时清晰浮现的,正是十字星
和青铜暗合,与宋瓷私语
在时间之轴上闪烁的,分明就是十字星
当冰葡萄被采摘,浆果与野莓暗香浮动
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一刹,惟有十字星
山水名画赏
——北宋郭熙画论《林泉高致》翻译改写
1
为什么爱山水?
常抚园中之石体会平静的喜悦;
叮咚流淌的清泉漫过卵石,
忍不住就放歌长啸;
渔舟泛江,樵夫荷柴,
隐逸的高人就在湖泊和山野谋生;
鹤舞长滩,猿跃森林,
鸿雁高鸣,鹰隼俯飞;
自然的一切如在眼前,恰似身边的伙伴。
2
朝九晚五,每天例行公事,
柴米油盐,满足无尽的索求,
还要耳听抱怨,心生厌烦。
清晨,微凉的大气层中飘荡着雾霭云霾,
灿烂的晚霞却在不知不觉中铺盖了西天,
似乎看到仙子振翮,圣人逍遥,
再回望身旁,其实是行走大地肉身的想望。
即使有诸多不满,现实有多么骨感,
毕竟也属太平盛世,爱家也爱华夏。
自省心性柔慈,持节仗义,
也有几个仁义的知己,可以互通款曲,
经常说的是离世绝俗,但也知玫瑰有刺,
牡丹不可攀摘,一杯菊花茶啜其清香可矣。
3
诗歌象白马,吟诵如紫芝,
追寻的美好,何必一定要抓握在手中呢?
就是这样的,山水林泉,
烟霞飞鸥,常常只在梦寐之中。
虽耳听不见,目力不达,
却可赏一幅画:
范宽^“如行夜山”的险峻硬朗,
抑或是李成^“石如云动”的淡墨梦雾;
安坐厅堂,却能一览
河溪的源头和奔流入海的归处,
可以轻松攀缘嵯峨的高山,
出入深壑幽谷,
猿声鸟啼隐约在耳,
山光水色滉漾夺目,
快慰就在不知不觉中充盈于胸,
难怪那么多杰出人物瞩意山水的题材。
4
“春山淡冶而如笑,
夏山苍翠而如滴,
秋山明净而如妆,
冬山惨淡而如睡。”^
山中有人就知道路在哪里,
有亭台楼阁岂无胜景悦目?
林木荫蔽得以分清远山近水。
深深浅浅的溪谷鱼贯而下,
终于汇合成万顷粼粼碧波,
短短的竹桥上有老者策仗,
津渡艄公招呼着船客,
远景中的渔艇有蓑翁垂钓…
5
蔓延的群峰衬托一座耸峙的大山,
第次的冈丘林壑远近有致,大小得体;
巨松亭亭,在翳蓊的林木里卓然如盖,
藤萝草木盛装披裹,
山形步步移,每远每异,序列井然。
“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
夏山嘉木繁阴人坦坦,
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
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
灶膛红火,青烟袅袅,
绿径中青灰的路面蜿蜒,
真想去到上面行走;
太阳缓缓落下平川,
林边空地尽染落日余晖;
但见高士弈棋于茅舍,
就思慕总有一日也会迁居;
潺潺泉流绕岩而汩汩,
就想坐而濯足,摇扇论道。
一幅画,让人如临其境,
身心畅快,这样的美妙真是出乎意料啊。
6
奇峰峭壁,
“斗出霄汉之外,
瀑布千丈飞落于霞云之表”。
岩石是天地的筋骨,
骨贵坚深而不浅露。
水是天地的血液,
血贵周流而不凝滞。
山有烟云如春有花草。
山因云雾而秀美,
溪涧清流使险峻的大山也变得妩媚,
山间有路则有活气,
山有林木则含生机;
深远带来意蕴,
平远显现旷达,
高远伴随尊崇。
7
山有高有低,高山的血脉在于山脚,
山之肩股开张,基脚必须壮厚,
峦岫冈势勾连拥立,映带不绝,
这就是草木华滋、浑厚蕴润的墨笔山水。
水墨或设色山水无外乎“三远”:
“自山下而仰山颠,谓之高远;
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
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
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
平远之色有明有晦;
高远之势突兀,
深远之意重叠,
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
其人物之在三远也,
高远者明了,
深远者细碎,
平远者冲淡。
明了者不短,
细碎者不长,
冲淡者不大,此三远也。
山有三大,山大于木,木大于人。
山不数十里如木之大,则山不大,
木不数十百如人之大,则木不大。”
拿树木与人相比,
先从树叶与人眼的大小开始,
高大树木的树干可与人的头部轮廓适当,
“则人之大小,木之大小,山之大小,
自此而皆中程度,此三大也。”
8
“傍边平远,峤岭重叠,钩连缥缈而去,
不厌其远,所以极人目之旷望也。”
远山不用皴法,远水没有波浪,
远远的人影看不到眼睛,
不是真的没有,是好象没有而已啊…
9
自然之道高过所有的王道,
自然之美呈示的是意识之美,
自然记载一切的行为,
自然也将湮没一切的行为,
要想成就杰出的自己就与自然同呼吸,
别奢求荣耀,远离世俗的伟大,
伟大最好消耗于字斟句酌,
哈哈。No,No:
用生灵涂炭换来的雄才大略,
消耗资源换来的宫帏排场,
牺牲公众利益换取的恭维谄媚,
建立在屠戮抢掠国土上的所谓文明,
……。
声音大不等于真理真,
武装强不一定最终胜,
没有心灵滋养,财富就是猪的饲料,
种种物质的炫耀,倏忽一下也就没了。
10
自然育人,人在自然中才享自在自如,
东方哲学与宋人理学解释了
人的真义,社会的理想,
和族群相处的规则。
修身以治国,公正以安邦,
修心以立身,美好作尺度,
人的世界才能终享永恒的和谐。
和谐涵养了宋人青瓷般的雅致,
自然有了李成的《晴峦萧寺》,
范宽的《溪山行旅》,郭熙的《林泉高致》…
佛事
金身佛,
釉彩灿然的观世⾳,
宫廷造办的精铜天王,
化身冰种翡翠的如来,
象牙般质感的菩萨,
坚润幽沉的紫檀弥勒。
阿卡红珊瑚
深海珍珠
绿松⽯
蓝宝石...
从埃及的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处,
从印度的王宫
从罗马的廊柱
从幼发拉底和底格⾥斯河
从唐时的中⼟
从昂格鲁-撒克逊人的北方荒原
⽽来。
人世之上,
有一个神的国度。
疆域⽆际,
速度迅疾,
指令,
驮于无缰的野马之背,
⽤带电的翅膀。
讯息和图景,
凸显于 ⻜掠的
电光⽕⽯的一瞬。
衍生。
映放。
绿荫铺地 ,
⾼高的⽯砌台阶溯上,
是古老的⻔楣,
琉璃瓦的房顶,
停着⽯质⻦兽的屋脊。
⽅圆⼗里,
人群穿⾏在丛林,
檀⾹缭绕
钟鼎
⿎瑟
虔敬中走近
大明永乐年施的等身佛。
释迦牟尼的身旁,
着⻘花缠枝莲纹装的观音,
以宣德瓷塑的名贵典雅,
庄重慈爱地注视。
摩拜;
倾听,
喃喃的祈语。
吉祥。
空间的纬度
⽆限延展;
时间的经度
有限 川流不息。
星系如翡翠,
钻⽯般闪烁的恒星,
碧⽟葱茏的行星,
全部 映⼊眼帘。
思想可以飞,
想象能将宇宙描画,
精神稳如泰山,
灵魂出神入化。
秋⾼无云,圣迹突降:
商业街旁的坡屋顶
湛碧的天幕上
宝蓝的云彩
聚合成观⾳大⼠的侧影
⾼高的发髻
圆润的肩膊
完美的体态
超然想象之美的⾯容
太阳在云彩后打光,
射线在周身涂上⾦色,
⽟⽯、⽔晶般闪亮;
⼜以半圆的光束形成背光,
一分钟的圣洁成相。
令⼈人惊叹不已。
崇⾼的佛陀,
伟⼤的圣迹!
人的修⾏,
对善、美的虔诚,
如⽇月星⾠地运⾏。
通达上天的灵修,
某一刻感天动地。
感恩,对这个世界的
良好祝愿 和祈祷,
必会向四⾯八⽅
⽆际涯传导。
真 祥和的讯息,
天与⼈类的心灵
必能感应。
仪式·日出
青灰色迷蒙,
一切静止、无声。
见证白天与黑夜惜别,
山岭间一个个人影,
面向东方的仪式。
光明始涌,暗淡背景上
一块亮调子,象一匹
静卧的白鲸,天际与山尖,
云雾瑞气盘绕,
如厚厚的羊毛绒毯。
是纵容生机的魔毯,
有纵马飞驰的辽阔,
鲸跃洋面的澎湃,
有跳跃、飞翔、
狂喊高歌的冲动。
只是预示就多么雄伟!
金色的光柱,直指云天,
光粒子激发、蓬散,
无垠的舞台,
惊诧莫名的布景。
天空铺陈的朝霞,
簇拥鳞次栉比的奇峰,
在金光接吻山尖之地,
太阳,
并不以显赫的姿态出现。
缓缓地、安静地,
以纬线半遮面,
绯红的面庞,
露出在云彩的缝隙,
慢慢,慑世的容貌把云彩逼退。
升起,开幕了——
一个鲜红的圆。
群峰与云雾写成的远景,
明澈天幕的东头,含羞而自豪,
高贵又不眩人眼目。
看不出这——
就是光明的本体。
可以直视,不可方物的红。
而灰暗的纬幕迅即翻篇,
雄距南天的群峰显露山体。
阴暗的峡谷,
露出了生满苔藓的岩层,
枝叶扶苏,露珠晶莹,
低处的河流光波粼粼,
凤鸣衡山,万物朝晖……
画出彩虹
凉津津波涌,海浪荡弯了
椰树的身腰,踩沙濯足,
扶着天鹅的颈子出神望海,
夕阳余晖画出海的边际。
洋面起伏,丝绸般柔软,
温暖的、亲切的、贴人的蔚蓝。
高高在上的,更辽阔的是深蓝,
无从洞悉的,安谧的华盖。
消失,重现,叠涌的峰涛,
无形的动能。冬天渐暖,
燕衔春泥,新意象的水滴,
哗哗漫舞,洒满白色的船帆。
向海燃起一柱香,烟雾袅袅上升;
张臂划开海水,水花飞溅;
紊乱产生了。棕榈树影为界,
白日雨后的洋面,画出彩虹。
渔人
海边渔村,丝丝水汽浮起,
猫饥渴地捕捉着鱼腥,
渔船在海中飘浮,网箱的纲浮静止。
粗砺的渔人引燃篝火,螃蟹在火中哔剥。
咸涩的海风窗口,
渔人喝茶,妇人在灶边忙活。
隔断噪杂的尘嚣,一座群山面海而立,
山翼张开怀抱,将渔村和沙滩遮蔽。
思慕海航和渔猎,渔人今日出海。
船尾的水花使远离的山岚模糊,
挥手的女人也已看不到踪影。
海面博大、咸涩而灼热,
渔人知道这次的航位,遥远、凶险,
但可能有独特的、丰富的渔获。
知道随时会葬身海底,
有几个邻人伙伴的孤魂在那片海域徘徊。
这是一次无人强迫的、不得不去的冒险。
渔人熟悉海洋的脾性,海既如农人
离不开的土地,又是让你如此辛劳,
永远没有止歇的根本。
在海中谋生,是宿命。
曾在陆地上远行,到过纽约、巴黎,
也知晓农人如何耕耘。
哪儿都不习惯,也不羡慕浮华,
不看海,不出海,周身不自在。
海上的壮观朝霞,洋面夕阳的金色,
空无一人的天海茫茫,泼雨浪汹的天气,
全是平常事。
皮肤,习惯了骄日炙烤,
手臂,习惯了海鱼的挣扎和沉重,
胸膛,习惯了裸露和海风。
渔船朝远方开行,后面已看不到
任何什么。渔人的嘴角浮起一丝
难得的笑意,似乎已看到,
那片从没有涉猎过的海域下的宝藏。
也许他是唯一能够抵达和成功捕获的渔人,
也可能他就将最后的生命交给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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