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 一 文/李绿荣(中国)
本帖最后由 丰车 于 2020-7-17 23:01 编辑哽咽
文/李绿荣
那年小曼十三岁,那年,爹死了,娘疯了,天塌了!
小曼收拾好书包,从此只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打开过,她要照顾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眼泪早已随着父亲的下葬而哭干了,她稚嫩的肩膀上担起了一个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家,给父亲看病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更加雪上加霜,她不知道怎么办,每天给一家人做完吃的收拾停当后就看着痴痴傻笑的母亲和日渐瘪下去面袋发呆。弟弟妹妹不知道去哪里疯玩去了,小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门不能打开,她也不敢出去,母亲会跑出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日子在单调和回忆中缓缓而过,沉重而艰涩,已经是到了年三十了,乡里的习俗是过年就要吃最好吃的,穿最漂亮的,“宁穷一年,不穷一日”。杀鸡宰猪献牛羊,采橘购梨买柑柚!小曼看着地上三婶前日送过来的几颗干枯的老葱和一小堆沾着黄土的土豆发愁,她只会做揪面片,就是把面和好,锅里放油,把切好的葱段和土豆片煸炒一下,倒水,在等水开的间隙把面团擀开,切成长条,用手揪碎到锅里,家里天天都吃这个,她也只能做这个。今天,依然是这个,乘着那两小家伙还没回来,赶紧做饭吧,他们回来就饿了。小曼叹了口气,关好门,拿起水桶到东面水井打水准备做饭了。
在深井里费力地吊上两桶水,盖好井盖,在漫天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步三摇地向家走去,还没到家门,就听见弟弟妹妹在大门边兴奋地大呼小叫,一人端着一个小黑瓷碗,那碗里面金黄的炒鸡蛋熠熠生辉,肥嫩的肉片微微卷曲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圆滚滚的粉条,翠绿的葱花,鲜红的辣椒丝……小曼咕咚咽了下口水,沉着脸问:“你们又去谁家了,不是不让你们随便拿别人家的东西吗?”
“不是的姐姐,我们没有拿,不知道是谁放在咱们家场①头了,我们没拿别人家的东西!”嘴快的六岁妹妹赶紧说道。
“嗯,嗯,没拿,姐姐没拿,我们是乖孩子。”虎头虎脑的四岁弟弟也跑过来抱着小曼的腿撒娇道。
“哦,那应该就是三婶看到快过年了拿来的吧,她经常给咱家送菜来,只是为什么放到场头呢?也不用一个大碗,而是用两个小碗,是过年了碗不够了吗?”小曼暗自忖道。
“姐姐。我饿……”
“好好好,不管了,吃了再想!”
小曼把其中的一碗倒进妈妈打不碎的木碗里,双手端给了妈妈,再把一碗分开,弟弟一半碗,妹妹一半碗。
“哦,哦,过年喽,过年喽……”
弟弟妹妹雀跃起来,端起碗就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慢点,别噎着!”小曼佯装生气的喊道。
“姐姐,这块肉给你吃。”懂事的妹妹给小曼夹了一块黄淙淙流着鲜亮猪油的肉片。
“姐姐吃过了,你们好好吃吧!”
弟弟妹妹狼吞虎咽地吃完两半碗肉菜,意犹未尽地舔着碗边。
“好了好了,再吃小肚肚可就疼了哦,我要赶紧把碗洗干净还给三婶,她估计等着用呢,你们玩去吧!”
小曼把碗端进厨房,听着弟妹跑远了,拿起半块馍馍,恨恨地摁在碗底,使劲扭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赶紧放进嘴巴里,眼睛瞬间微闭了下,迅速嚼了起来,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另一只碗也如法炮制,才心满意足地砸吧了几下嘴。小曼把碗仔细地洗干净,在碗里面装了两个自己蒸的馍馍②,准备还给村西头的三婶。
走到场头时看到大成叔在上月过世的他爹坟头徘徊,嘴里不断嘟囔着“现在这流浪狗都成精了,你把献饭③吃了就吃了,还把碗给叼走了!”
听见大成叔的话,看着坟头立着的两双筷子下空空如也的供桌,小曼无力地瘫了下去,两个馍馍滚出了老远……
注:①农村专门碾麦子的地方叫场,在院子附近。
②农村习俗,别人给你东西了还会去时器皿不能空着。
③给离世的人吃的饭,也叫供饭,放在供桌上,上面立两双筷子。
【作者简介】
李绿荣,男,甘肃平凉静宁人,从事语文教学多年,现任教于静宁县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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