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诗选
昨天的风刮过屋顶
文/王永
风，刮过屋顶。依然是风
一些物质不会因为改变而迷失
位置或高或低，始终没有忘记做自己
至于昨天，我无法判定
那些被清理过的痕迹新旧如何界定
你走了吗
还是在原地等我
农村到城里那条路挤满梦想
接近终点的能有几人
锤子，锯……
早已崩出豁口折了牙齿
来不及嘲笑的赶路者整理好凌乱，继续
继续
仿佛不曾来过的不仅仅是昨天的风
2020.9.30
农民工的中秋节
文/王永
老婆，孩子，热炕头……
喧闹在特定日子开启小火炉期待红色
妈妈做的葱油饼小米粥……
久违味道缠绕梦中已几个春秋
生活把天南地北的人汇聚一个锅里
熬呀，熬呀，血浓于水。“好日子”是熬出来的
看似简单场景而我只能通过遥望，想象……
才能将她和我并列这段分行
而我，斜靠边缘
九月末小伙伴陆陆续续回家或收秋或为团聚
他们走后天空突然下过一场雨
月亮和我
成为无家可归的孩子
2020.9.29
风在吹
文/王永
天光暗下来，或许并不是因为你
庚子年，经历过一次漫长
如果那些花儿再次活过。布衣，天使，坚强的
人
会载入史记成为教科书中的捷点
接近黄昏的地方更接近呼吸和疼痛
芦苇齐刷刷跪拜南方
这让我想起爷爷奶奶远行时渴望故乡的眼神
坚定中略有无奈
“旧日子苦啊”一根木棍，一个碗，支撑起一个家。讨饭从河南到河北
人间要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才能让他们一夜之间染白臂膀
风在吹，风，再吹，风，再，吹……
2020.9.28
谁懂明月心
文/王永
一张车票反复打磨只为挤上回家那趟车
深到浅，孩童到成年，被咬合过的齿轮只为
“验明正身”
票。已物是人非
如同这张脸，哭过，笑过……
直到完整的影子一点点凌乱，不堪
多年来努力奔跑，很少有眼睛注视你
明亮，模糊，仿佛父亲的老花镜
透过玻璃才能分辨你不再年轻
幽怨和孤独镶嵌额头边缘
“年怕中秋，月怕半”太多思念要你转达终点
除了这段写分行的人
一半望着你……
一半加快步伐生怕错过什么
2020.9.28
蜘蛛侠
文/王永
河流退回低处，十月过后雨水
恢复温柔
仅存的蝌蚪已站立人间，舍弃尾巴
增加两根骨头
寒冷即将来临，冬眠的孩子
准备好食物和酒
未来，遥远，你必须坚强
纽约深陷谎言。盗匪出没自以为是者
拒绝“口罩”
彼得，帕克身披英雄外衣拯救水深火热
一米，两米……为接近目标的钢管学会接骨术
十米高吗，我如何回答
白云在高处，抬手触摸不及
蚂蚁举起沙粒消失在泥土深处
白发的叹息来自芦苇，来自鸿雁
抓紧木方斜靠屋顶上的民工，像蜘蛛一样
编织梦想
2020.9.27
迷雾
文/王永
忙碌忘记缺席，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用卑微换取资本
民工碰疼钢管，还好风拒绝传送
异乡没有熟悉的手擀面
找不到理由安慰，下雨天骨头容易呻吟
可以想象，玉米撤离原野，机器轰鸣孩童吵闹
而父辈最关心收成
春种，秋收，那些忠诚土地的种子
喂活过爷爷奶奶
而我此刻只能抓紧脚手架，狠狠地落下锤头
故乡将再次空旷，仿佛子宫等待孕育
偌大“江山”养不活饥饿的人
2020.9.26
逃
文/王永
“逃兵” 空格键闪烁
两个字眼突然亲切，久违的镜中
早已忘记举起牛角梳
奔跑，向后，目标淹没前方
嘲笑自己，失去迎接暴风的勇气
影子被雨滴切断隐匿踪迹
懦夫的佐证清洗干净后，偷偷望去
泥巴左右倾斜
五十米路程漫长悠远
我开始羡慕鸥鸟，翅膀代替脚步并不是为了飞
有可能“逃”
九月的天像极了七月的孩童
充满迷茫的脸，哭笑一瞬之间
跌跌撞撞，回家巷口找了许久，许久
2020.9.24
今夜有雨
文/王永
推开门，凉意拥挤而来
八十五公分的身躯顿时臃肿许多
阻碍四处寻求庇护的孩子
我仿佛自私了许久
而你，似乎流浪几个世纪
侧身，躲避，拆掉多余心门
腾出铺板给你，同命相连的你和我
皆是异乡的过客
窗棂，屋顶，每一处抚摸都是安慰
中秋在不远处敲打，提醒
数着，一滴，两点……
等待归期
2020.9.23
秋分，伊人在北
文/王永
这个季节白桦林愈发醒目
仿佛提前送雪的伊人站立旷野
一只手侧挡眼前，一只手数着一片一片
冬天不远了，等待夫君快马加鞭
那些厚重写满落叶的思念承载多少望眼欲穿
炕头折射孤星，煎熬的夜呀
千层底磨透了一双又一双
木屋顶起炊烟，啄木鸟拥挤着照顾儿女
唯有深浅不一的孩童脚印，来了去了
我曾幻想过那架铁锅将炖了前世今生的饥饿就着高粱酒。一饮而尽
2020.9.23
一叶知秋意
文/王永
叶子用一生托举，一颗果实
就像我在父母怀抱
用忐忑去等待，等待长大即是别离的引线
苦涩到甜蜜仿佛好日子却不能陪伴终老的遗憾
祖辈们用燃烧换取落叶归根的单程票
遥望南方的眼许久不愿闭上
柿子树挂满红灯笼，这残忍的祭祀
肉被剔除
留下血迹斑斑的骨头
前仆后继的何止一叶，一人
石榴，葡萄藤，核桃……生生不息
我从不感谢秋风减缓飘落，它只会把眷恋故土的抛弃远方
2020.9.22
你来了
文/王永
你来了，顶着雾水
湿漉漉头发如女儿曾经的麻花辫
昨夜那场思念并不能浇灭
嘀嗒叫醒了夜
总有让你传递消息的异客，车马劳顿的人，竹简，烽火狼烟
月是故乡明，塞外的荒漠身披战甲
满地金黄连影子都慵懒彷徨
母亲点燃三支清香，素饼，石榴，苹果
这祈祷安康顺意的心多久未能登上。彼岸
踏着碎片，走呀，走呀，圆了又缺
缺了又圆
2020.9.22
秋分
文/王永
是，否，应该纪念一下
矛与盾左右搏击，镜中人逐渐模糊
直到我忘记他的名字“王永”
用失去温度的文字让蒿草再次挺直脊梁
不知这人为扶正是残忍还是慈悲
刻意阻止一场轮回，梦中那条路名曰“归乡”
秋分。又有一些绿等待中，走向铡口
咔嚓……不敢想象
弱小用“命”和坚硬碰撞
粉身碎骨让我想起“赌徒”，押中“宝盅”
很少翻取日历忙着活下去的孩子不敢停止奔跑
只记得，春去了，夏远了，凉……
转瞬间已过不惑年纪
那些被标注“特定”的节气，想起它们
会追忆，握不住的芳华
2020.9.21
望岳
文/王永
一块，两块，206块远远不够
王永，马丁，老张……
抽掉无数民工的骨骼排列组合成高楼
站立屋脊遥望故乡的人，用肉身
撑起半个天空
2020.9.21
深秋
文/王永
不知不觉斜阳提前坠入渤海
螺号渐行渐远大鱼海棠寻觅更深的疆域
而月光比昨天加快脚步迈过东方
欢快的浪花一推一拉让白昼和夜如此祥和
这个季节欢喜忧愁同在
芦苇头顶几缕雪花齐刷刷靠近取暖
风吹过的方向
那个故事
仿佛讲了千年仍没有结局
小白菜，红萝卜会成为今后农民最爱食物
炎热曾经不容触摸的随最后那只鸿雁不复返
凉风将离别恋人递给另一个怀抱
是时候抱抱了。窗外拒绝外出
唯有唐诗宋词里那只萤火虫眨着眼不懂世俗的样子
2020.9.18
呼唤乳名
文/王永
永……，一定要拉长尾音儿
这些年最多的对话是母亲问我吃什么饭
霞，要像喊出花的名字一样柔软
不要说重男轻女，母亲的怀抱
哥哥妹妹有同等重量
贪恋乳香的孩子不想长大
时光推搡下妈妈再也抱不动年过四十的我
而我的怀抱又何等吝啬
闺儿……航航……
我想信，母亲呼喊孙女孙子的乳名
亲切度远远超过我和妹妹
瘦小的怀抱和后背被我儿子女儿又占据多年
时常嫉妒他们，如此幸福，幸运
遇见我母亲是何等恩赐
感恩母亲，感恩上苍
院落中疲惫的葡萄藤从不因为悬挂太多而埋怨
2020.9.17
自画像
文/王永
以怎样的方式开始，镜中人并非虚无
喝一杯吧兄弟，酒后吐真言
你，我，可以嘲笑
为何眼角湿润是为活着艰辛落泪吗
是。干杯
十七岁初中毕业进入社会，如大海里一滴水
找不到小舟靠岸
东西，南北，千层底磨透一双又一双
记不清多少锤头被敲出豁口
记不清多少锯条蹦掉牙齿
记不清多少砖头，方子，被组合成高楼
记不清受过几次伤，流过多少血……
干杯，兄弟。
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转眼间四十一岁，仍一事无成
皱纹凸显，额头中竖起那道沟壑承受过偏头痛
后背不再挺拔，唯有骨骼依然顶天立地
疲惫不敢倾诉饥饿冷暖自知
无数次勒紧腰带安慰鼓励自己多走几步吧
再干杯。兄弟
父母已沧桑，儿女正年少
我，有什么理由退缩，没有。
无数个王永走着相同的路，喝着相同的酒
流着相同血泪
小影子折射大社会
多少次想着逃避，多少次咬牙喊着坚持
干！兄弟
2020.9.16
一场秋雨一场寒
文/王永
你不紧不慢看似漫无目的又恰到好处
所到之处仿佛一剂针药虽然疼痛却能安抚
泥泞为短暂停靠找到借口
臂膀上那些疤痕有愈合后的舒适感
咸味逐渐退却，原野弥漫玉米奶香味儿
是时候添加件衣裤了，人过中年无需提醒
而那些老事物则敲打我，漠忘，叮咛
比如母亲，父亲，梦中的咳嗽声
嘀嗒，嘀嗒，嘀嗒……
我努力分辨一滴房檐，窗棂，叶面和泥土里的雨
会以怎么样姿态告别
昨夜那只蟋蟀的奏鸣曲缓慢而悲哀
木鱼随着烛光熄灭在清晨
2020.9.15
寻
文/王永
水，润透黑夜，仿佛奔跑的浪此刻努力保持安静
嘘，婴儿睡了含着乳头
倾斜的被角谁为他掖了又掖
月亮去哪了，如果没有这场秋雨
我会遇见另一个自己伴着草色晃动
玉米还在生长，浓重的叶片开始暗示
终点或许并不温柔，但那些镰刀心怀慈悲
归途可以小心翼翼预定
离家的人期盼那张车票通过安检
而我的祖辈们去哪了，爷爷，奶奶……
坟茔上那颗仰望的枯萎似乎等待太久，太久
2020.9.14
最后一只麻雀
文/王永
那片水坑被填平，时针指向八月二十九日
5.30分，秋色中某些事物已接近终点
我突然担心那棵拱起后背的芦苇
是否还能撑起麻雀落在上面
斜阳拉长影子，富裕开始瘦弱
一声“回家”它们四处逃亡
不像这群民工只能偷偷看一眼家的方向
钢管林立你必须学会避其锋芒
额头凸起那些生活给的奖励让你铭记
每次碰壁并非缺少萤火虫
向东，向西，向北，栖息地足够安身
拥有翅膀才可以各安天命
我知道他们中落单的那只麻雀来自清风店
2020.8.29
月影溪水
文/王永
三万英尺，你比我先抵达人间
影子紧随身后，垂落是危险游戏
父辈们会惊讶刀耕火种的年代没有离别
闪电留下温柔燃烧整个秋天
为了你，再高的距离又如何，天使已折翼
水草摇晃它见证太多流星为爱哭泣
溪水再次涨落，今夜献祭者沉入被淹没
垂钓者收起利刃慈悲浮现
刽子手立地成佛，生死一念之间
握紧，松开，矛与盾左右互搏
一个我被流水带走，一个我
继续悬挂。单相思的眼彻夜，难眠
202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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