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诗选王永原创

再见，五月

文/王永

接近终点，即使不想再见
文字断断续续，采摘五月的羞涩，果实
只为那首残诗弥补完整
海河滑动的泥鳅们从指尖溜走，甘愿上钩者
还好六月已来临
涟漪如心房藏着秘密，你最懂
有些花来不及绽放而有的只能等，下一个春天
麦芒也老了，收起尖锐像一个男人
逐渐失去青春的孩子，对着镜子
轻点回忆的纱
磨刀声自南向北，嚯嚯，嚯嚯
所到之处穗谷，麦粒，纷纷逃离子宫
像一次手术，更像一场战争茬口流着血繁衍

2021.5.29

黄昏

文/王永

血液开始凝固，每一粒灰叠加便有了呼吸
仿佛一座山停靠肩膀
这是用一整天奔跑换来的停歇
摇晃。男人们如鹅毛经不得半点吹拂
或来自五楼或来自地下三层
风稍微着急他会带动大厦倾斜45°
两只拐杖颤颤巍巍，影子被无限拉长逐渐失去“人”形
一棵树，一棵草，皆拥有宿命。而我则难逃
囚笼
当最后那株金银花打蔫，灿烂成为昨天
某个人带着种子离开
从此尘世的饥饿，虚妄，再无良药
随着一缕光熄灭。羡慕蜻蜓用翅膀飞

2021.5.28


小满之后

文/王永

一场突来的雨。如噼里啪啦爆裂的黄豆
砸，翻滚……
午后脚手架上逃下民工，角落寻找容身之所
小满之后，确切说是在这场雨后
父亲的背更弯了。一张弓箭来自同一人，像麦穗扛起水滴
像葡萄藤缠绕整个家
进入初夏。雨水频繁光临
被上紧发条的庄稼地不得不冒险，我也是这样
恨不得一夜之间把整栋楼拼装，浇筑
都说充沛会带来好收成，而过多湿润则代表男人
想家，或那个她
蒲公英，金银花，随着最后一朵花凋谢，良药大多无解疾苦

2021.5.26


那些谷穗和麦芒代表不同的人

文/王永

月亮依然在寻觅，昨夜那片云随着风
消散
孤独的人没有影子，1**厦
努力挺直腰杆。就像我
一直为活下去攀爬
却始终没能接近虚空，传说里面住着神仙
会让梦成真
呼噜声，呓语，诗歌……分别代替马丁，振江
王永
思绪饱满的人容易患偏头痛，失眠
知足常乐者大多来自草民
比如谷穗，麦芒，甚至芦苇荡。一个人来过
一群人，甚至一个国度。蒲公英吹呀吹
可以闭上眼睛

2021.5.25


一棵草向蓝而生

文/王永

破土之前只需隐忍，即使黑夜如此漫长
心怀渴望光芒
让石头开花结果，我相信那条路用肉身去打磨荆棘
撬开大地缝隙就像一个人把一生交给一粒种子
盼着它生根发芽直到饥饿被赶跑
直到每个人端上盛满饭的碗
“禾比高粱高，米比花生大”
也曾仰望一棵树的高度和年轮，努力长出自己的肋骨
迎风，沐雨，向蓝……
七年或许不算久远，弹指一挥间
诗歌终究要代替你我走更远，去超越更高那座山

2021.5.25


身世

文/王永

你去了禾下
从此每一株谷穗都有了姓氏：袁隆平


追赶影子的人

文/王永

昨夜从湘江到长江从黄河再到我的故乡唐河
雨下了一夜又一天。依然没有停歇
因为什么，天如此悲伤地如此黯然
而你的影子在水中若隐若现
风，敲打佛龛前经幡是因为你的离开吗
送别如此艰难，四海五岳泪湿眼眸
第一次认识，在我小学课本里
以后你出现在我孩子的课本，再以后你会烙印每颗心里
几十年如一日，追赶影子的人俯身那片稻田
撑起谷穗，撑起中国脊梁
让每个国人不再饥饿，是你沉默誓言
今天我们食之有粮，而你，你让一株株谷穗活成你的模样

2021.5.23


麻绳，麻绳

文/王永

桑麻，农事，人。传说来自久远
结绳记事缺乏食物的时代用疙瘩大小来支配
孩子时常望着云，舔嘴唇。飘荡的棉花糖
真甜
饿，也要挺起脊梁，每段绳皆来自筋骨
拧紧一股绳，仿佛一个家庭到一个部落再到一个国家，民族
得粮食者得天下，亘古不变的定律
四百斤，八百斤，一千斤……肚皮逐渐被填饱
你仿佛给土地和稻穗施展魔法，顺着那根麻绳就会拥有神谕
从此每一粒米成为燃烧的姓氏。袁隆平

2021.5.22



小满

文/王永

开始掉落，月季一瓣，两瓣……
步履匆匆的人习惯吸吮而忘记埋葬
等不到花锄也回不到枝头。如我的家在海河之南
曾经爱过，日子爬过指尖来不及绽放
香味儿逐渐萎靡，仿佛十八岁到四十二岁只需一夜
金银花散发淡淡中药也无法根治虚妄之症
随意，随缘，随心吧
孕育总是这样，有人老去，有人出生
麦田扬起雪，乳香又一次遇见兰花花芨芨草
隐藏月圆之夜的小满颤抖胸口，等，她的书生

2021.5.20


小满

文/王永

小满，小倩，小妮……
似乎带“小字儿”的都这样迷人
守候麦田的影子守护着乡村最后入口
扎根黄土扎根贫瘠的希望，年复一年从未嫌弃
芒刺指向嘘空仿佛用肋骨弯曲成问号
高高在上的“神”能否读懂渴望
想起你们，想起我女儿。高二那些孩子
在课堂和试卷中畅想属于她的春天
五月华北散发成熟味道，麦香吸引蝴蝶，蜜蜂
打工男人在脚手架上仿佛嗅到召唤
内心禁锢的波涛早已澎湃，只等扬起帆拔出归航之剑

2021.5.20



母亲

文/王永

母亲最开心的事儿就是靠着厨屋的门槛
开始望着父亲，后来望着我和妹妹，再后来望着孙女，孙子吃饭
吃的越多笑越灿烂直到麻花辫结出日子那些盐
院落的葡萄藤紧握着向上攀爬，那些被打磨过的瓷器都有了母亲的光

2021.5.9


流水赋

文/王永

你终究不属于你，奔流，向前……
该用怎样的胸怀面对，尘世多贪婪
顽石磨去棱角你的血成为海的一部分
鱼跃龙门需要生出翅膀，吞噬污渍还世间
清晰。吞噬铁锈利刃懂得慈悲
禾苗，麦田，吸吮着饥渴。当双眼晶泉逐渐
浑浊
我也终究不再是我

2021.5.19



浆果

文/王永

紧挨黄土便有了慈悲胸怀
在这里扎根，乡下那些沧桑有祖辈及生生不息的植物
绿，大多来自内心。纯粹而光明
比如麦田，比如杨树，高低荡漾幸福源泉
远离喧嚣偶尔会传来鸡鸣犬吠一杯清水足够招待
那次手术后父亲戒掉酒和烟袋，唯放不下锄头，铁锹
利刃逐渐削薄正是一个男人对家的承诺
母亲俯身为番茄，黄瓜苗儿遮挡阴凉，每个脊梁都暗含山峰
谁能说他们不柔软，多汁

2021.5.18


一场雪飘过五月

文/王永

努力放慢脚步，这五十米幽径如果可以愿意余生去享用
褪去迷彩和牛仔一件短裤足够
干净肉身多难得沾染白昼的锯末，灰，铁锈
陪你们再多走一程
压低影子路灯是潜伏高手
和刺槐，松针，融合成一棵树，一片叶
榆钱早已回归故里，曾经救命植物
甘愿舍弃“钱”一样果实养育祖辈和母亲童年
风让历史重演如今还有几人去品尝疾苦
槐花代替榆钱把种子悬挂高处，即使跌落伤痛揣进肋骨
你不会懂，饥渴曾如此渴望活下去
一场雪飘过五月，是你，是我，倔强的贫穷

2021.5.18


这个雨天

文/王永

从不厚此薄彼的孩子最懂何时来，何时去
清洗的麻雀和筑巢的燕子同样热爱生活
渴望缓解疲劳又渴望收成的人，体内住着矛盾住着洪流与烈火
碰撞往往在一杯牛二，一把舍不得丢掉的瘪
花生里
隐藏栅栏的牛毛，松针，悬挂庭院珠帘
霓虹的灯罩，屋檐，任木鱼敲响落叶
仿佛两个世界只有这时才能同步，融合
麦芒收起甲胄它让多余楼层隐身。使我收起仰望的眼角
故乡和城市一般高，闭上眼任思绪乘坐高铁穿透四百里抵达东岗村
鱼儿跃进海河，婴儿亲吻乳香。哪怕只是瞬间

2021.5.16

一条缺乏象征意义的河流

文/王永

几棵金银花站立工地门口，耷拉着脑袋
满腹心事的样子如刚进城的乡下男孩
花蕊来不及释放已被人揪掉，尾巴和头颅
我可以称它们为梦
就像城市和乡村拥挤的缝隙总有一处交汇口
来不及打招呼又各奔东西
一条缺乏象征意义的河流总是舍不得收拢。翅膀停止就会陷入泥沙
坠落不止适合湿润的流淌的
还有脚手架攀爬的民工。他们尽力把肉身拧出盐粒和水
除了一小部分留给自己贪婪
大多数供奉父母，妻儿
人间疾苦，白芷地黄茯苓去火除妄

2021.5.11


致这仅是看似平凡的一天

文/王永

云，悠然自得。无风日子它是整个虚空的王
蘑菇，马，棉花糖……一个男人
想象逐渐枯萎如身体某种特性
老了吗，很少问自己
其实远离思想挺好，不问饥饿，富有
只需提防那些“风”来时有个角落躲避
重要吗，白，乌，七彩，不过粉饰
桃花被毛头替代最后核破土而出成为一棵新树
就像你我留下种子长成期待的样子代替影子继续走下去
坠楼者长出翅膀，水泥管成为栖身地
**不问民事，蝼蚁反复从地下搬出沙粒
倒是草民关心天气，关心明天是否有雨
槐花，榆钱，农药，地震，洪水，枪炮，手术台……
哭泣的孩子，静止的老人。平凡的一天实现角色互换

2021.5.11


行走，我需要小心翼翼

文/王永

是时候停止奔跑了，拽回脚尖前的影子
让它回归呼吸的叶脉上
记不清多久它始终和我保持一米距离
拒绝牵手更拒绝倾诉
草丛，土坷垃，石子，藏有荆棘
昨天钉子烙印清晰可见，时刻提醒小心呀
还有什么比五月更让我期待的事儿
麦田鼓起乳房让人有吸吮冲动，地基之上十七层等待农民工去流汗浇灌
光容易制造错觉，至少某一刻
双手掰断钢筋
而我和你心甘情愿听窗棂深处的风铃

2021.5.11



母亲

文/王永

母亲最开心的事儿就是靠着厨屋的门槛
望着我吃饭望着妹妹吃饭，后来望着孙女，孙子吃饭
吃的越多笑越灿烂直到麻花辫结出日子那些盐粒
院落的葡萄藤紧握着向上攀爬

2021.5.9


母亲

文/王永

压低麦穗，压低芨芨草、婆婆丁
一直向前直到遇见某个脊梁选择绕道躲避
六十八岁腰杆经不起过多吹拂和雨淋
清理杂草的母亲会想它们以怎样姿态越过后背
吗
我很少猜测轻放田埂后，有些枯萎
随风去了远方
有些成为土的一部分

2021.5.6

远方

文/王永

一年总要有几次，故乡或消失在春光，或消失在落叶
而漫天的雪像极了谎言，相守日子需要不断添加柴火才能保持想象中那些热
时间是疗伤圣药，撕心裂肺的疤
好了再揭开，揭开再愈合
一次次任自己拧巴，任日子反复焦灼
而我就是行走伤口边缘的盐
离开一次，疼一次。离开一次给肉身加固一块水泥，后来我成为铁石头
似乎霓虹比街角灯泡诱人，更多远行者成为它边缘的尘。依附舍不得割开，舍不得回
他们说，诗和远方。我回答故土，爹和娘

2021.5.6

午夜

文/王永

静了，村庄陷入一片黑
它也有累的时候，星星开始打盹摇摇欲坠
街口的路灯昏暗小眼神努力睁着
离最后那班岗还差两小时
不知谁家窗棂飘散出呼噜声，浓厚乡音
透露朴实，无华
春忙的人只有梦里才肯放下锄头和镐
今天麦穗格外忙碌，随着风摇晃一整天
刷刷声，战鼓声，万马奔腾……
王的旧城早已熄灭战火，一杯酒，一个吻
足够它沉醉

2021.5.6


立夏

文/王永

阳光至少提前了三秒，相比昨天
它似乎有点小着急
拥抱太紧反而不太适应，离别的老夫老妻
四十三岁如夏天悄悄来临
爱情到亲情那条路经历磕磕绊绊后逐渐平稳
曾经信誓旦旦承诺不再羞涩
消退棱角的刺槐散发诱人香味儿，无论走多远
胡同口有身影翘首远望
春花已成为过去式，浪漫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懒得伸手
他早已懂得脚踏实地更能结出果实
桃呀，杏呀，包括孩子们。谁能说明天不可期待

2021.5.5


初夏物语

文/王永

光不忍倾斜而至，接近地面时它选择躲避
收起锋刃是尊重更是慈悲
一米六，是一位母亲的高度。是天，地之间的厚度
麦田广阔她如麦穗般渺小，躬起的腰杆却如麦芒一样坚韧
风卷起杨花仿佛雪，一片，一片
有的落在肩头，有的亲吻白发，有的落在我心口
春，习惯制造错觉
偌大华北留不住年幼的草鞋
丰盈，收成，换不回梦中桃花源
芨芨草，蒲公英，马齿苋，……薅草妇人轻轻把它们放在田埂。没理会裂开的老茧

2021.5.4



五月四号，有风

文/王永

刮了一百年依然没有停歇
向前，向左，向右，后退会被嘲笑
似乎更紧了密密麻麻的针跨过田埂打着旋，抱成团
这让我想起N年前那场运动，迎难而上那代人
如今他们早已轮回成种子，生根，发芽，繁衍
树梢，花朵，叶片，都有闪亮的影儿
在乡下，风是褒义词，麦穗从不因为沉甸甸
而逆风行驶
仿佛从唐宋走来的草民顺势才能走更远
拔高秸秆，掀开土块，一茬茬胡须前赴后继

2021.5.4


五月，麦田

文/王永

云朵游过五月，麦田相继孕育出新生
贫瘠的华北再次富裕起来，仿佛经历过爱情
一个孩子降临如同麦粒爬满谷穗
同样让我泪流成河
如果用一艘船的姿态观望，碧波深处
村庄举着破旧煤油灯引领迷路孩子。回家
布谷鸟似乎有某种神谕，谷谷，谷谷
人间便有了好收成
乌鸦大多沉默即使接近虚空
黑色和金子相比后者更受青睐
胡同口那棵白杨比去年又多道褶皱，刚刚洗礼过的白。并非来自冬雪

2021.5.3


一个男人的清晨

文/王永

暂时不用去想，尽管这些短暂如蝴蝶兰收起翅膀
如第一缕光抖落阳台后消失
锤子，锯，那些锈迹昨夜使劲揉搓随流水深入地下
心底的铁钉把一个家牢牢镶嵌肌肤
墩布擦拭地板砖让我想起年少时的恋人
吻，需要回味，需要反复咀嚼
远离年少的我们，牵手已是奢侈
麦田夹杂凉意越过窗棂，穿过客厅去安抚下一个归客
餐桌上半块馒头是缠绕半生藤蔓的安慰良药

2021.5.3


其实，在尘世

文/王永

时常梦见雪还有大风。越努力攀爬越下滑的
厉害
仿佛床板之下无尽黑，无尽悬浮
倾斜，钉子让我无法躲避
耀眼的白我是镶嵌尘世的一粒黑点
躬身，用肉身迎接锋刃是我唯一出路
多年来第二条路口始终没有出现
时常梦见烤焦胡的烧饼，换不回本钱
面粉迎接鼠疫，高粱等待砍伐
混凝土一步步逼近残喘的蓝砖，绿瓦
从小对食物缺少安全感的孩子
寻觅食物，储存粮食，是我对自己及后代唯一承诺
其实，在尘世如此简单。来的哭着
走的笑着

2021.5.2


麦田，五月

文/王永

置身这片海，我不会迷路
麦浪托举着肉身抽出肋骨成为帆。顺着风向南
还有什么更让心旷神怡的事儿
麦芒收起防卫，无论新人或旧客它们从不介意你是否携带礼物
千层底儿是最好通行证，每个归来都是孩儿
一条羊肠道仿佛堤岸割开东，西。胡泊便有了姓氏和归宿
田埂是最先见证远行的长者，怀抱逐渐拥挤
老张，老李，爷爷奶奶
麦粒滋生光芒，乳香饱满适合哺育和平息战火，逃亡
大多来自饥饿的蝼蚁
屋檐下那根横梁让一只燕子又一次陷入迷途

2021.5.2



麦穗含风

文/王永

一场雨压低了**，柳絮收起翅膀
我收起锤子，锯。抖落挤压许久的尘
是时候挺直腰杆向南，遥望
最后那朵桃花不知何时被羞涩代替，毛绒绒的耳朵
听，有风来自远方，来自铁轨延伸的旧土
当第一束麦芒穿过长发，你已不是孩子
浩瀚的华北任你我四海为家，就像麦穗等待镰刀
每一个努力活下去的植物都含有赴死的信念

2021.4.30



秘密

文/王永

“不知道现在流落何方了，若是能找见……”

多好的开头，可惜来自遥远来自对她的想象
片片水墨我找不到那朵花儿
身影一次次回首，离开需要决然
你，永远不会知道徘徊你家村东口小桥上梦里的那个孩子迟迟不肯离开
青葱到苍老，从十三岁到三十三岁……
只因初二时的一个梦
男孩成为男人而你又成为谁的妻子和母亲
十年，二十年……等待终究败给日子。我，好累
懒得再去寻觅成为漆黑的你，听说那个小桥。后来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