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寻访节目《如是》对话西川
曾有人这么评价西川,“如果但丁追求的是不朽的话,那莎士比亚追求的是此生此世,而卡夫卡追求的是虚无,西川为人们写下的只是瞬间,并且是不真实的瞬间,尴尬,还有荒谬。”
西川说,“一般的演员,他们好像有那个训练,他们要专门用一种舞台腔,来朗诵我的诗,我都会起鸡皮疙瘩。因为我的诗里面有可能充满了反讽,而那种声音是表达不了反讽的,我不是一个单纯的人。我每说一句话,我后头还有个别的什么危险的想法,可能都包含在里面。” 很多人喜欢西川早期的作品,一首各种场合被反复提及的《在哈尔盖仰望星空》,叫西川特别不好意思,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文艺青年,当然,他并不后悔自己曾经是个文艺青年,但那个水平就是文艺青年的水平。
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 这时河汉无声,鸟翼稀薄 青草向群星疯狂地生长 马群忘记了飞翔 风吹着空旷的夜 也吹着我 风吹着未来 也吹着过去 我成为某个人,某间 点着油灯的陋室 而这陋室冰凉的屋顶 被群星的亿万只脚踩成祭坛 我 像一个领取圣餐的孩子 放大了胆子,但屏住呼吸
西川,北京大学85届英语系毕业,著名的北大三诗人之一,另外两位则都已经不在了:海子、骆一禾。
“一个人多少年的经验、生活经历,自然会形成一些认识、看法,这些东西,它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文化、艺术的趣味,我经历那么多的死亡,我不可能再写以前的那种诗,这就是我的现实感。就好像海子的死,人们对它不断地添加想象。但是对我而言,那件事是一个画面,就是一张照片它越来越淡。” 1989年后,西川告别了过去写诗的风格,被他誉为天才式的写法。转而,用一种“令人生畏、难以把握”的复杂性讲述与生活的摩擦。 “我已经写了30年了,这30年我就没断过,按说我应该很疲倦了,但是我不断地会觉得有新的发现,我觉得有趣。那我从哪儿有发现呢?就是走过80年代以后,90年代对我来讲也有趣,今天也有趣,他们经常说你给我说说80年代,我说80年代没什么好说的,因为80年代也是那么一碗饭一碗饭吃过来的,到90年代还是一碗饭一碗饭这么吃过来的。所以我是一个特别在乎能够抓住当下的,就是80年代的时候紧紧抓住80年代这个当下,到90年代紧紧抓住90年代,就是一直是,我要求的是一直有一个能力,就是跟现实生活有那种直接摩擦的感觉,所以这个时候呢,80年代对我也很重要,今天对我也很重要。” “诗意,什么叫诗意?我自己有一个最简单的总结,叫做凡是能够使我获得再生之感的东西,都是诗意。我用一个词就是再生之感,我刚才都死掉了,就一个词一下把我给救回来了,一行诗,一下让我惊呆了。”
小老儿小。小老儿老。小老儿一个小孩一抹脸变成一个老头。小老儿拍手。小老儿伸懒腰。小老儿到我们中间。小老儿走到东。小老儿走到西。小老儿穿过阴影。小老儿变成阴影。小老儿被绊倒。小老儿也绊倒别人。小老儿紧跟一阵小风。小老儿抓住小风的辫子。小老儿跟小风学会打喷嚏。小老儿传染得树木也打喷嚏。石头也打喷嚏。小老儿走进药店。小老儿一边打喷嚏一边砸药店。小老儿欢天喜地。小老儿无所事事。小老儿迷迷糊糊。小老儿得意忘形。小老儿吃不了兜着走。有人不在乎小老儿,小老儿给他颜色看。 ——西川《小老儿》
写诗能带来什么?西川在《今天诗人怎样活命》一文中,以理据说明在目前的中国,诗人们不可能靠写诗活命。一个人能从写作中获得的报酬是什么?马尔克斯说,一个被写作训练出的头脑,能够一眼就认出另一个被写作训练出来的头脑。他看重这个。他不在乎是否有读者,乃至小众读者,对西川来说,“假设你写的诗和文章能被苏轼读到、被欧阳修读到、被诸子百家读到,如果按照他们的眼光,会如何看你的著作?我会尽量让自己觉得,他们会满意。我的想法可能和他们不同,但是我要达到的力度和强度、展现出来的创造力,要让他们瞧得上。他们就是我的幽灵读者。” “我的身体不长了,但是我的精神每天都在长个儿。” (文艺报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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