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

神啊，请赐予我们粮食与酒
神啊，请以星光引领我们上升

而神不说话，神咀嚼着苦涩的灵魂
真正的诗人，是他掉落在尘世的
一颗颗孤独的乳牙

       花苞

多么缓慢呀，仿佛时光静止
我坚信是美，使这些泥土中射出的
芬芳的子弹,悬于光的深处

而当能把自己放入夜晚，炸裂的痛楚
令我醒悟：世界模糊，唯爱精确


      包围

“一个人，可以是一支队伍”
能包围了很多梦与夜晚，却难言获胜——
有的我死了，他们有的也死了——
为突围，也为认清自我的缺口
怀念，是下场大战前的休整


      蜘蛛

人心叵测。俘获人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地
编织一个个梦


    野生动物园


树木，在不断后退---

偶尔闪现的大象、豹子、老虎.....
漠视陌生的指指点点——

愉快地接受旅行车的拼团、路线
我们，趴在车窗的铁栏上观看


  在动物园看鸟

雨后。鹦鹉最干净，其次是金丝雀
然后是画眉、鸳鸯，再往下是
天鹅、丹顶鹤、大雁......


最脏的，是无法放在笼子里的
爱美的孔雀



     杀死蚂蚁的方式

脚碾、火烧、水淹、喷毒——
横七竖八，它们死了---
一只只、一群群、一片片

——然后，在通往厨房的路线上
又有新的，相互碰头、悄悄聚集......

而农技站新推荐的，微毒、符合不可言说口味
撒在其经过处，就被它们
纷纷衔回洞里，献给蚁后享用


---断绝生育能力，再强盛的王国
也会覆灭


   灯和路

夜里，被行者灼热的目光覆盖
灯，慢慢孵出小路

晨雾散去。穿过荒野、丛林、坟场的
融入无边无际的，黄昏的地平线

它们分娩的灯
静静卧在我们黑暗的体内





    盘山公路



一条裾带，束着我爱的少女的腰身——
低着头，我能看到它垂到山脚

壮大胆子，慢慢往上看
就能看到因裙带勒着秘密的小腹
她的胸脯，高耸入云


    酒量


有时，我能饮下
苦涩的大海
却不能咽下
一颗露珠


——那是你眼里噙着的世界




     库都尔镇*

从前，我不晓得它的含义
而无忧无虑地出生、长大
后来，我明白这名字的意思
却在无数深夜，一遍遍问自已
在那里出生、长大的，是否为同一人


*库都尔，满语，有獐子的地方

      车祸


碎片。血。隔离线。
保持一定距离，向这指指点点的手
车后，红色的警示锥——

仿佛某段历史
被再度搬出


      无题

清晨，一声声
蓝色的鸟鸣，滴入宣纸
慢慢地洇开......

此时，我忍不住想起谁
谁就是整个天空

        隔浅

抹去沙滩上的脚印，大海开始厌恶地后退
泡沬中，浮游生物
迷失在集体的幻象里

它们深恶痛绝的黑暗，是一头搁浅的抹香鲸
内心的荒凉、孤独


  危险的事

顽劣的孩童，让钉子
匍匐在闪光的铁轨上
待火车隆隆驶过
再度躺在他手里的，便是一把
准备开刃的刀

    雕塑
背负着阳光
趴在岸滩上，鳄鱼
纹丝不动

仿佛
某些雕塑


            松

除了骨头，其余肯被针穿透的人
不会踡缩成刺猬。一根根针从他体内
不断牵引出风，和月光

一一当不能紧闭嘴唇，咬碎的牙齿
就会像松籽落下



怒江大峡谷



独自漂流在怒江大峡谷,远处的山
不断向我扑来
面对面，却楞征一下
恍然大悟般让开

而后，它们站回原来的地方
桨搅碎的影子，纷纷地
在身后的伤口里复原

就象某个桀骜不驯的男子
随意地倚着门口，一手执牙签剔牙
另一手臂环抱着厚实的臂膀
冷冷打量人潮
大怒江，令皮划艇在崚嶒的石头间
剜进剜出

而陌生人，当你察看流水与我的伤痕时
蹙起的皱纹，与紧闭的嘴唇
也是峡谷深深


    盘山公路

山下的油菜花,铺得很广
像一个少女蹲下身，系鞋带时
散开的裙裾

后来，她站起身
轻轻地，向我走来——
我感觉缺氧，脚却在向下用力：
胸中的马达，突突地响

不敢看她美丽的面容
低着头，羞惭地等她询问
我隐约看到一条裾带
束着她好看的腰身

壮大胆子，再往上看
就能看到因裙带勒着秘密的小腹
她的胸脯，高耸入云

  蚊子

熄灯后，屋内一团黑暗
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只蚊子
盘萦在我的头顶上
长篇大论着

无法入眠，我打开灯
在四壁、书桌、窗帘
以及悬挂的衣服上一一
都没寻到它的踪迹

后来，我叹气仰面向天
眼晴，却突然一亮
然后，手持孩子的课外练习册

狠狠地，拍向了
天花板



   镜中的汉字

清晨，按照多日的习惯
她要去公园里遛狗
对着镜子，她描眉画眼，涂鲜艳的口红
身边的斗牛犬，也看着镜中的自已
疑惑、不安，身子胆怯地压低
呲牙，低声哼了一阵
突然，猛地撕咬镜面
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随后，轻轻踢了狗一脚
再端详镜中的自已
更贴近镜子，描得更细致，
但注意到镜中衣服上的汉字
里外不同，愣了一下
看了看自已，又看了看镜中
而广场上的音乐，已经在催促了
于是，她抓紧画完，牵着狗向门外走
斗牛犬被拽着，仍频频扭过头，哼着
这令她有些不耐烦，使劲拽着狗绳
跨过门槛时，又踢了它一脚一一
这一次，用力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