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 老刘


刘佳




上世纪四十年代
老刘出生在中国威宁西北偏北的一个小村庄
过去混得好的时候
老刘常说
咱们是有根底的人家
这一点从老刘上三代单传
及其父辈带有围墙的四合院可以看出
到了老刘这一代
兄弟姊妹一下子八个
又遇到斗地主划成分
老刘作为长子
23岁接媳妇另起灶台过日子
长三罡土墙房一灶一床
南风吹来满屋头全是灰
四合院的石板齐嘟嘟亮晶晶勒
老刘心头痒却不敢争

老刘是乌蒙高原的黑彝
长得健壮又有赌识
他想给媳妇娃娃整一个四合院
除了栽包谷洋芋还做牛马生意
有一次
老刘去云南要帐
人家算了六十多把火管枪给他
老刘一麻袋整回家
枪没卖掉几支
名声倒嘈勒很大
在老刘最辉煌的时候
左右团转都喊他大老板
那个时候
老刘经常跟子女讲
“我们是有根底的人家”
起早贪黑勒带到五个娃娃挣
四合院还没修
大儿子生病了
老刘东借西凑把大儿子送到云南医治
儿子是救转来了
老刘几十年的积蓄也一下子全部花光
四合院泡汤了

老刘毕竟是高原上的汉子
农闲时候继续带到小儿子上云南下四川做生意
五个娃娃都找到糊口的衣钵时
老刘勉强有了一点积蓄
这回他想正儿八斤的修个四合院
一来老夫妻俩个有个养老的地方
二来也给务农勒大儿子一点补偿
当然也有点想以此立名的小九九
可老刘狗屎运不好
这次是老伴出了大事
七天八夜从重镇病房活出来
一天几大百的费用一下就掏空了老刘的口袋
四合院又修不成了

四合院慢一点修也等得起
偏偏之个时候
老刘有三个侄儿开始吸毒
父母去世后
老刘作为支系的长子
承担到照管家族成员和名声的义务
堂堂老刘家出了如此辱没祖先的大事
老刘在左右团转抬不起头来了
左劝右劝起不到作用
老刘除掉扣祖坟上的次数增多了
喝酒的次数也增多了
酒醉后之老刘之个也骂那个也骂
往日的风光和赌识越喝越少越骂越少

从起心到现在
40多年过去了
老刘心里的四合院已经没有了模样
“我们是有根底的人家”这句话
老刘也已经有十多年没说了
去年年底
老刘倒是给己找了一块坟地


老刘是中国威宁西北偏北的农民
老刘
是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