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1）

对于北方来说

暴风雪是养育万物的

另一种粮食

大雪之后

一切都安静下来

包括墙角的粮仓和

森林里的生灵

第一个在雪地上

踩出脚印的人

通常是最后一个端起酒杯

被他一同饮下的

还有白茫茫的夜晚

2021年12月8日承德东

《大雪之后》（2）

把你眼里的光放出来

去照耀白色的山脊和屋顶

这两个高度

一个能看见自己

另一个能看见人间

北方拥有足够的时间

安排江河森林以及耕地

现在需要你拾起

散落在土地上的语句

它们在冰雪的包裹下

晶莹剔透散射光芒

那里面的温度

足以超越神庙  召唤万物

填满每一个缝隙

2021年12月10日晨承德西

《大雪之后》（3）

大雪之后

时间比年轻人的皮肤

还要紧致

现在就要忙起来

准备种子

准备春天里的火车票

还要准备枪弹

准备把自己牺牲掉

准备告白

准备一场平淡无奇的相聚

还要准备离别

准备让人把自己忘掉

这座城市居住过的神仙

大多都已经腾空了房间

那里的灰尘

再来一场风雪

就可以扫除干净

但美好的寓意还在

并且会永存

譬如普乐的概念

我为你受难

你替我快乐

2021年12月12日傍晚承德西

《大雪之后》（4）

大雪之后

月亮也更加白净

特别是夜晚最长的这天

北方人用饺子

祭祀它的到来和离去

更主要是为了平复一下

慌乱的心情

伴随着寒冷和饥饿

所有的夜晚

都是漫长的

不过，人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只谄媚于夜晚

忘了白天也是漫长的

那些讨好的仪式

都不如把一根火柴擦燃

来得真实

2021年12月21日晨承德西

《大雪之后》（5）

大雪之后

北方变得更加安静

像一个人在静静地思考

承德的夜晚也是这样

有好些困惑和释然

与山坡上的灯火似的

忽明忽暗

那些提前占好的摊位

往往就是一块砖头或者

一条绳子

这些简便的契约

维护着清晨的体面

一个人对待夜晚

比对待白天更重要

因为太阳出来后

一切都不是问题

2021年12月22日夜承德西

《大雪之后》（6）

窗前的月季、酢浆草

被防寒布遮盖了起来

它们对寒冷的回答

就是明年的花朵

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

用粗糙的皮肤

遮挡身体

它们披挂着风雪

却还是对大地和天空

满怀深情

它们都没有失去热爱

在这极寒的天气里

2021年12月25日晨承德西

《大雪之后》（7）

大地永远这么隐忍

我们每一次疼痛

它都看似无动于衷

可我们不行

做不到那么从容

要么用手指

把酒弹上天空

要么把整杯酒撒在地上

敬养育我们的草原和森林

那是我们的前世

也是今生

唯独没有

那些神像

包括它们已经摘下的面具

2021年12月26日夜

《大雪之后》（8）

一年又要过去了

病毒和战争还在

关于地球是变冷还是变暖

的争论还在

明年比今年会更好

的愿望还在

最关键的是，我们还在

关心着自己以外的人类

时间，这个假设出来的概念

像一条鞭子

回头还是向前

都要接受它的抽打

它已经被抽打成了哲学的术语

离我们太远的

都会失去温度

因为温度

除了被测量、被争议

更需要被获得

离我们最近的这些山河

它们正在改变模样

慢慢成为我们喜欢的样子

这是时间唯一的好处

它安排好了遗忘和铭记

把美好的都留下

并且把它们摆放在一起

囚禁时间的盒子

一年只打开一次

这么重大的命题

只适合在春天到来之前提起

而洒落一地的散碎时光

已经足够喂养我们

这形而上的庄稼

在这虚掩的时间之门前

像一条河流

在挚爱的土地上

疯长，并留下深深的痕迹

2021年12月28日傍晚承德东

《大雪之后》（9）

大雪开始封山

封闭江河

一切都似乎慢下来

谦卑起来

就连黄金的屋顶

也不再闪光

不远处的喇嘛庙

是为想家而建

而家乡就在此刻的心里

有很多人相信

那些低垂微闭的眼里

收纳着普天之下的欢喜

把稻谷插满田野

那种金灿灿的，带着锋芒

的样子

才是大地真正的香火

2021年12月31日晨承德西

作者简介: 马新民，笔名西拉沐浴沦。内蒙古人，现居河北承德。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郭小川研究会签约作家。出版诗集《大地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