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在记忆里渐行渐远(散文诗) 文/和耀君 我的族人,用四季的灰烬把堂屋焐热, 从风雨中归来,扒开铁三角下隆起的温暖,炽热、那便是族人与先古的对话,当夜拉下帷幕,兴许大风在屋外翩跹, 载途的风雪,杳然而至,亦或纷呈着族人迁徙的步履, 在一千零一夜的厚度里,捡拾着大山、沟壑之间的那一抔蕨菜与竹笋, 以及山茅菜与青稞面,在火塘深埋灶灰中, 两面金黄,呈现给凹陷眼眶。 火塘边,父亲用膝长的烟杆,与火对接, 似一股脉络与大山、河流、田野与庄稼气息通联着, 蔓菁的味道,与旱烟一并从口中喷出,一次饱嗝,便送走一日的饥饿, 犹如,驱赶莫名的恶煞与凶神,在节骨眼上,日子坍塌于冰雹, 从天而下的巴掌,击破了土地,那妊娠的种子啊,夭折于一个黑夜,那是闪电的手指捅破了天,大春的收成,从竹篮里漏出, 那个季节,我们围着火塘,用玉米花、和一瓢冷水充饥。 熠熠的火塘哦,借着光,母亲用捻麻绳的轴子,与一把稻草较劲, 顺着草鞋边沿,一根旧布条与稻草绕了很远,为着这一日三餐,父亲上了刀山,只为,取回那粒可以果腹的种子, 母亲则在生命火海里,用光影的速度,拈出几片梅兰菜,父亲从空洞猪圈里,掐下的那朵蘑菇,让一家人看穿了锅底, 直到,眉头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启开田野里的花椒尖、刺奶包, 从无人问津的竹叶菜上,拼命攫取那一味苦, 父亲在左,母亲在右,火塘边我们细数着风暴与阳光。 季节,紧拽着酸甜苦辣,循环更替着不同的味道, 那房顶的木板,依然散发着那一泓人间烟火,用缺钙的肋骨支撑,这摇摇晃晃的稀饭,木勺顺着铁锅,在紧靠内壁的四周,打捞着粘稠, 眼神是一根绳,伸缩在沸腾海湾,去捕捉那一尾漏网的鱼,哦,我的族人, 那时,您迫切需要,一盆偌大的糠皮,在铁三角上翻腾, 火苗饿了,可以舔舐着锅底,这结痂锅烟,从点燃火塘时, 便开始独自疗伤。 鸡鸣声,撕开笼罩乡村的黑纱,那是凌晨卯时, 父亲摸着枕下的点火石,犹如伸向黑暗,深渊和无垠,在触及火绒时,那蓬松的姿势,是一种恩泽,阳光和雨露, 兴许是火镰敲击着燧石,一把松毛点亮火塘, 取出土地的恩赐吧,砍皮瓜和洋芋,完全可以支撑起一副刚毅骨架, 那是父亲骨瘦嶙峋的身板,以锄头的锋利,犁铧向下, 刺破土地坚硬的骨骼,从篾片栅栏上,扯下豆荚, 让豆鼓,在干瘪的腹中敲响后,一泓和煦温暖了您, 沿着阳光爬上的山坡,寻找先祖脚印。 哦,我铿锵的族人、寨子, 在澄碧的晴空下,藏匿了我淋漓酣畅,是在不舍与豪爽之间, 请揭开,火苗的盖,让我窥见漆黑铁三角,深埋柴杆的那暖暖灰烬,映射出我先祖的容颜,这火的温度和颜色, 是我不能背叛和戏谑,在火塘里,从一粒开花的玉米中, 乡村的掌心里,开出了麦穗,沿着掌纹脉络, 直达一个春天的渡口边,父亲走了,带着火塘、连着铁三角与柴杆, 与我的先族,在四季里,用一颗洋芋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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