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在山川河谷大海之上（组诗）
文/邵彦山

◎循播

把大海撕扯成窗帘，看月光
从咸的波涛中，一滴滴漏下手缝……
这时，牧羊人，扛着酒桶，坐着火车来
他一生追逐的热爱的，那匹青狼
刚吃完安定片，卧成一株苍松，沉静山顶
梦里有姑娘推窗进来，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唇
昨天吃剩下的羊肉太膻，她倒进大海
整个大海都是腥腥臊臊的，成了无垠的羊圈
把大海撕扯成窗帘，看月光
从咸的波涛中，一滴滴漏下手缝……

2018年6月26日，赊月楼。

◎饿狼

大清早，有一匹狼在我的胃里
吃完一把青豆，涉过湖泊，爬云门山
山间的泥滓小道，走着青鞋布袜的老者
相遇他，我就开始饥饿

大清晨，有姑娘说想我，就开始饥饿
“大爷，她居何处？”，他言语很轻，咳嗽很重
讲完炊烟又讲晨雾。路转溪头，有二亩荷塘
塘有雌雄螺，历三年，刚盖好新婚房
在他们的乱世岁月中，我希望
那灰衣男子没有摸尽世间的田螺

让我和心爱的姑娘，牵手走出山边的帐房
彩虹挂在山腰，晚霞披在山顶，月亮
垒的窝不高……这些，都不要。我有一匹狼
大清晨，有姑娘说想我，他就开始饥饿

2018年6月27日，午醉后，赊月楼。

◎狼外婆

所有打更的月亮，今夜
从田间地头把叙述展开：外婆
六十岁了，雇佣一位井架一样的司机
把一车车苹果，从青铜峡电站的左坡装起

黄的苹果，像黄河的水一样
灌进定边城以下连绵的丘陵
在丘陵的山顶，狼，对川底对圆月吼叫
外公走出院来，舅舅走出院，父亲
牵着母亲的手，抱着我走出院来
山梁上，外婆的身影隐隐绰绰地下来

我还记得舅母少女时的模样
我还偷过小姨没出嫁之前的红纱巾
外婆去世十来年了，我再回陕北
还是喜欢听他们讲，关于狼的故事

有次喝醉，学着外婆的声音喊我母亲的乳名
父亲说不像，你外婆的声音像流水
过干沟万壑，处处有回音，时轻时响
母亲添一句：妈那时声音像狼

2018年6月27日，赊月楼

◎送狼行

不要在山上磨牙了
要么去撕咬吞食咆哮，刺起毛，夹紧尾巴
跳过山梁，消失在睫毛一样茂密的丛林里
要么学从容就义的英豪，坐那里，等着枪响

不要前爪合十，没人相信吃青草的狼
那些都交给记录聊斋的史官吧
就算把世间所有伤人的利器收走
必然还有，从心底扔出去的石头

你走吧，我们村上不需要敲锣打鼓的战争
虽然这样，羊群会变得更加软弱无力
毕竟那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狼
这些都早已刻在村口石碑的法规里
你不是风雨，不能修改也不能违反

2018年6月25日。赊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