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房记（组诗）2024.一月诗选

文/王永

一.

必须选一个好日子
比如阳光明媚，比如紫气东来
在乡下
这是除过年外，一件隆重的事儿
扫帚是新买的，还没有沾染尘世那些灰
绑在棍子上踮起脚尖
更容易接近那些高处的灰

二.

神龛下的香炉，几件简单的春秋椅
除了这些
堂屋被搬出的没剩下多少东西
做为隆重节日。打扫先从这里开始
房梁上堆积的旧事。除了风送来的
大多数是母亲初一，十五，虔诚跪拜时
纸箔和香留下的

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母亲从未停止对风调雨顺，好收成
和全家健康的祈祷
打扫那些灰尘时
仿佛看到母亲
弯曲的背影和透明轻盈的心

四.

父母房间大多数是陈旧物品
一个大炕承载真实的人间
他们爱情，后来的我们，还有大炕上长大的孙子孙女
冷暖与延续，被一块块红砖垒起来的大炕
演绎的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儿

五.

搬不动的家具，只好挪挪
这些父亲年轻时打造的衣柜
一直陪伴父母，它们见证了最初爱情
简单，温暖，长久
转眼几十年过去，有些红色已脱落
骨架依然牢固撑起这个家

六.

西屋整洁干净，我和妻子的结婚照，梳妆台
没落下太多尘埃
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团圆的两个人在各自城市
为了孩子，为了父母
这间屋容易打扫，把被褥捆成卷
我已不再年轻
照片上的两个人如最初遇见时笑得甜蜜和憧憬

七.

厨房是清洗最多的地方
锅碗瓢盆，母亲会一件件端出来
放在大盆里给它们洗干净
房梁上的炊烟，灶台上的油渍
缝隙中的灰尘
真实的人间烟火味儿
直到那些老旧瓷器露出光影
迎接来年的风雨侵蚀

2024.1.27

一个书写的农民（组诗）

文/王永

一.

想给自己一个奖励
哪怕一点点
在结束整年漂泊后
没想过新衣服，新鞋子
怕工地上那些铁锈，铁钉，扎透它们
如果可以
我愿意代替它去承受那些苦
翻开一年的积蓄
面对上学的儿女，年迈的父母
我放弃了一本诗集和一块糖果的想法
因为爱。我不想亏欠这个让自己心疼的人间

二.

这不是真实的他
起码不是他的生活
儿女学费，父母的药钱
他写不出来
当最后一堆积雪融化，仿佛某种召唤
从脚手架上，下来的人
排起长队等待被施舍，回家
正月十七到腊月二十五
期间也断断续续有过归来
只有拿到工资
他才像个将军打赢一场胜仗
受欢迎

三.

最初的盐和水，是两种不同物质
当一个男人来到工地
阳光在他身上融合了它们
抡大锤，上脚手架，即使冬天
他的身体也会渗透出“盐水”
而这一刻
他不用抡起胳膊或抬高双腿
挂钩上的瓶子内，盐水被从新送回体内
仿佛反刍，只有那样
才能保证他在腊月之后
再次进入工地，成为一把铁锤
或钉子

四.

液体缓慢向下
从瓶口通过白色隧道
进入手背，然后进入全身
一滴滴药水，像极了我的一生
疾病如贫穷需要我们去征服
假装整年的坚强
关在身体里的酸痛，在回家后
统统被释放
仿佛一块铁，遇到温暖融化
这算是对自己的奖励吗
如这首诗开头那样
两瓶对抗感冒的液体成为糖果

2024.1.25


过年，回家（组诗）

文/王永

一.

阳光，大多慵懒
像这帮从工地回家的人
在腊月，倾斜是常态
如果不依靠点什么他们随时会倒下
挤压整年的灰有斤有两
卸去那些锤子，锯，反而不觉得轻松
炊烟挤进门缝
仿佛试探一个亲戚
陌生中几许熟悉
母亲在煮我最爱的面条
在这里，我可以任意索取
忘记自己是一个挑担子的中年男人

二.

42度，或53度
在这里和酒无关
中午的太阳努力把热给乡村
给需要温暖的农民
瓦楞上，雪还没有溜走
我想，如果可以
它们可以在我家多住一些日子
直到过完年，直到我再次背起行囊
懂得寒冷的人更懂得珍惜
家让漂泊有了归宿
有个家真好
哪怕缝隙中时常穿过西北风

三.

蔚蓝抚摸树梢
东岗村变得单薄
尽管有孩子从远方归来，填充它的瘦弱
在腊月我们坦然面对
在外那些辛酸
就不要带进村子和父母了
全部丢掉
东岗村和母亲一样，不会问你的收获
她敞开怀抱，拥抱每一个归来
一句“孩子”
一句“娘”
瞬间溶解藏在心底的苦疙瘩

四.

在这里，你如此简单
被磨去色彩的红砖，只剩下土灰色
枝头失去屏障
老鸹窝随处可见，简单的枝条
交错成一个个家园
偶尔几声鸟鸣，显然我们打扰了它
柿子树上还有残留红润，那是一颗颗母亲
的期盼
看到它
如同母亲看见孩子
看到它
如同我看见遥望远方的母亲

五.

这一刻，万物达成和解
离别与相守
幸福与苦难
老人与孩子
落叶与根
…………
一一和解
一个腊月，一个“年”字
仿佛万能的稀释剂
直到寒冷过去， 春暖花开

2024.1.24


缝隙

文/王永

有一道缝隙
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汇处
在梦与现实之间
深渊仿佛倒灌的江河
一批又一批肉身相继跳下
而我也只是一粒尘埃
甚至连尘埃也不是
星系轮转
无数国度在大火中消失，无数种子
又重新发芽
谁是谁的主宰？炮弹，利剑，风雨，地震……
命运的齿轮带着岩浆
我开始相信命运
相信一根看不见的线上悬挂无数生灵
被捏造的人早早埋下结局
只等你，走完一生
怀揣相同宿命的人
经历苦难的人
这个冬天越冷春天来的越猛烈

2024.1.23

年，给了我们什么

文/王永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十点的阳光倾斜在西屋瓦楞上
仿佛取之不尽的金银掉落
在腊月，我更愿意相信
那些虚幻的美会开花
残雪留有倦意
一夜沉睡依然没有醒来的念头
这个冬天很冷，它可以长住人间
油禁不起煎熬如日子越来越短
母亲用竹筷把丸子，炸糕，反复翻过
一左一右充满对生活的爱和虔诚
这首诗如何开头就像最初谚语
暗藏对母亲和一墙之隔的父亲充满愧疚
妻子，在城市出餐刷盘子
孩子在学校经历最后的冲刺
只有“年”悄无声息，杨树抱紧胎记
那些白发和皱纹
从未亏欠我们平凡的百姓人家

2024.1.23

父爱如山

文/王永

父爱，如山吗
时常自己问自己
一粒灰尘和一座山相比
我远不如你，坚强和伟岸
就遮风挡雨来说
臂膀给了儿子和女儿
而你可以破碎成无数石子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我的孩子
从你降临那刻，你已经分走了我对父母和妻子的爱
只是我没告诉你，该如何去爱你们
我可以用后背遮挡雨雪
去试探没有车流的路口只为你通过
在烟火味中去尝试酸甜苦辣咸
只为你能吃的合口
父爱如山
我面对一座山和父亲时
时常愧疚，仰望他们的高度

2024.1.22


镜像（组诗）

文/王永

一.

一直在重复
宿命是一个被编织的竹篮
一次次打捞
一次次成空
看似繁华的倒影
只有水能托举我的筋骨
半生已过，石头失去锐利
那些刺隐藏深处
只有雨季才能感知酸痛
铁钉被强行亲吻锤头
然后拔出成为日子的漏洞
四十五岁的人在镜中露出牙齿

二.

反复交替
这个冬天
南方和北方没能握手，言和
一个人跟着影子
然后成为一群人一群影子
习惯寒冷的植被，被强行发芽
一棵树的悲欢代表他们动荡一生
钢筋，混凝土，一层层向上推进
接近云朵时e没有攀爬的勇气
积攒整年的盐在这一刻集体释放
酸楚，疼痛，咳嗽……
仿佛病重的雨雪被抛弃荒野

三.

你有没有看过
镜头中那些雪开始都是以雨滴落下
后来纷纷扰扰成为雪
而那些雨，最初也是柔软无骨
轻盈坠落
雨，雪，在监控中
我很难分辨出它们最初形态
直到脚印深陷
直到流逝晃动
今天母亲一共扫了三次庭院
铁锹中的雪越来越轻
后来成为我眼中的泪水

四.

无非就是一个人
观看镜子里另一个人
他允许自己颓废，像个流浪客
胡须露出麦芒一样的苍白
而镜中少年，依然天真无邪
无非是一群老人靠着墙根
想把肉身刻在红砖深处
哪怕成为粉末也要和故乡在一起
井台是危险的
老人也危险的
一首诗写到最后
也是危险的

五.

有人说，镜子被施了魔法
不然为何会有青丝变白发
这一块看尽事态的玻璃，谁给了它
神奇力量
坚强，易碎，像一颗中年男人的心
多年来，我不敢面对自己
皱纹，悲悯，在我脸上反复更迭
热情与爱已没有多余馈赠
当所有折射都是假象
我从未放弃执念
那短暂消失的青春，成为不褪色的
镜像

2024.1.21


大寒前夜（组诗）

文/王永

一.

藏满心事的云再次压低
白昼失去统治力
借着路灯一些灰尘纷纷逃亡
它们都有双翅膀
晶莹开始降落
仿佛体内的盐经历夏天后再次燥热
渗透肌肤成为雪
“再不冷一次就会死亡”这是大寒真实写照
正如这帮农民不经历锻造会遗憾此生
每次离乡
仿佛大病没有解药
墙角那朵梅花正经历初夜

二.

旷野无人，你越发凝重
胆小孩子关闭门窗
拒绝来访的大寒
无处可逃，野草们躬起身子
等待宿命安排
像极了祖辈走过贫瘠
抱成团走到今天
一年总有几天薄凉，让我们珍惜相守
天使，会降临
为众生盖上名叫“雪”的棉被
并偷偷把那些苦藏起来
让它长出甜芽

三.

风从脚手架下来
宿舍便有了响动
它把那些呼噜打包送往最初地方
河北，四川，辽宁……
夜晚浩大
着急返乡的农民身体长满芨芨草
那毛绒绒的刺
时常让心胸口疼一下
漂泊了整年只有借助梦飞回家
南方，腊月如春
他们心里住着不一样的大寒

四.

雪，又一次拖着身子
一步步走向田地
似乎每次从深处坠落它都先经过我的心
然后在纸上降临人间
是我的召唤
还是它懂得众生可怜
旷野又添了新坟
那些凸凹的土疙瘩让写过的雪
一次比一次瘦弱
一次比一次苍白

五.

日子，经不起过呀
苦的，甜的，冷的，暖的
跟着节气一下子走到尽头
仿佛一步从年头跨到年尾，曾经的
孩子转眼已是沧桑
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皱纹堆砌
爬满老茧的手深陷横竖的纹理中
北风敲打窗台带来北方消息
在大寒前夜
我们都活成一粒种子
雪来了
春天还会远吗

2024.1.16


落花

文/王永

木门，紧闭
下山人满脸愁思
不知他们为了烧香还是为了什么
尘世也有神佛不愿见到的事儿
没人知道
打开群山的老妇
昨夜和菩萨促膝长谈了好久
石阶落满一生的桃花

2024.1.14


腊月的乡村

文/王永

一进腊月，都是好日子
忙碌整年的庄稼人，收起铁锹，锄头
细数着，春，夏，秋
土地从不亏待勤劳的乡亲
汗水浇灌下，它们开花结果
他们换取收成
一代代相传一代代繁衍
祖辈，父辈，我
不敢保证孩子会不会收下接力棒

鞭炮声多了起来，我希望那是喜悦
而不是哭泣
母亲会趁着人家好日子，扫一扫房子
积攒一年的灰尘也该落下找到归宿
一副对联，几个福字，新衣服
也算是对家和自己的犒劳
辛苦半生的人对明年依然充满期待
整个村庄仿佛被洗去疲惫
回到最初

2024.1.11


日子的真相（组诗）

文/王永

一.

一张地图爬满蚂蚁
有倒下的山和干枯的湖泊
没人知道矗立和波涛去了哪
已不再关心
也许所有宿命都有归途
一张地图之外，有东岗村
东岗村里有我
我开始关心自己和那些收成
身外之物大多握不紧
春花开了谢，秋月满了亏
只有庄稼一茬茬倒下一茬茬站立
摇晃缺口镰刀吞咽一个又一个真相

二.

一件失修的机器
螺丝，传动轴，发动机……
都开始松懈
力气变小，喘息却多了起来
男人在午夜翻身
胳膊仿佛失去支撑点该，如何形容自己
行走人间的铁被风雨侵蚀
被身体那些盐腐朽了零件
岁数被日子雕刻
年轻时翻越脚手架的人已臃肿没有跨栏勇气
一个中年抚摸着酸痛
仿佛安慰一根倾斜的肋骨

三.

揭开谜底是危险的
就像北风裹着冬天的石头
打在脸上
我们渴望惊喜，渴望盲盒内
随心，逐愿
一个人穿透迷雾
光成为唯一的坐标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当流沙脱离指尖，松开手掌
水中那些倒影
回到树梢，回到虚空
你得到的只是一片残缺的分身

四.

雪球还在滚着
一层又一层
把一个中年牢牢包裹
成家，立业，自己做一个茧
然后破茧而出有了女儿，儿子
我们不断吐丝
把家营造成理想模样
北方屋檐雪化成水落下
南方已泛起新芽
一年就要走到尽头
那群打工的男人
拖着积攒整年灰尘留下一路印迹

五.

终于又添了一笔
三到四之间隔着一座桥
跋涉365天才能跨越
而这一笔写的多不容易
就像记工薄上那一道看似轻描却经历锤子和
锯的锤炼锻造
有人终究没熬过埋在2023
日子推着灰尘向前，我的双腿深陷泥土
越来越笨拙，
越来越力不从心
需加倍努力才能继续
逃亡肩膀叠加的岁数和石头


蚂蚁

文/王永

当我写下蚂蚁，你也许会诧异
冬天它们不是该冬眠吗
如果我说一群民工
顶着夜色在脚手架上蠕动攀爬
像不像一群为活下去的蚂蚁
啃食一头大象
不小心有掉落危险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一头大象

2024.1.10

结绳记事

文/王永

过了今夜就是腊月
那些在绳子上打的结也会一个个解开
这个是在北京的，这个是在天津的
剩下那些有山东也有鄂尔多斯
…………
春天去了七个地方也没剩下多少
一晃冬天又走了一半，绳尾咬着绳头
仿佛一个人走到尽头被系满疙瘩
每个疙瘩都裹着皱纹
进了腊月就是新年
解开那些疙瘩
放过自己一年的酸甜苦辣

2024.1.8

小寒过后

文/王永

阳光低矮仿佛菩萨恩赐
渴望温暖的手伸出来就能触摸
被钢管折射分离的斜线先落在安全帽上
然后是胸口
最后在锤子头变得刺眼
碰撞声像波涛夹杂着吆喝，七米脚手架
更能接近他们
方言标注了属性，四川，河北，河南
因同一心事让冬变得不再冷
小寒过后
白昼让抡大锤的人砸出纤细身影
夜晚我来不及寻找你

2024.1.7

小寒帖

文/王永

小寒，是北方的孩子
黄河以南
你会明白他存在的意义
河北的雪还没融化
六百公里之外的河南
苦楝树叶子摇曳着暖风
像一场久别重逢
为了活下去背井离乡，也算上天施舍了
我们尊重日子，尊重每一个节气
六米高的脚手架下来
后背有汗渗透
这天我对父亲打个视频的承诺没能兑现

2024.1.6

抡大锤的人（组诗）

文/王永

一.

一盏灯吐出幽暗的信子
像是送别
把他推进楼层深处
黎明还没醒来
此刻脚手架林立的工地仿佛饥饿的怪兽
张开嘴等待吞咽什么
他们一个个走进
并不是别无选择
只是这样能换来更多收成

二.

触摸中感受夜的棱角
钢管坚硬，木方略带柔软，多层板有锋利
面
这些并不可怕
它们早已经过人的抚摸切割
唯有向上的铁钉
需要轻抬腿用脚尖去试探
一颗颗锐利不小心就会穿透鞋底
拆模是工地最累最危险的活计

三.

星星飘在夜空，有一颗最亮
可惜它的光芒不会拐弯
经过楼顶时落下满地影子
是谁在天上抽着烟，让你像火苗
我们需要信仰，需要一团火
点燃自己
点燃骨子里的倔强
深吸一口，星光更大一点
楼层里的黑需要被驱赶

四.

还好，这里远离人群
除了这帮民工
锤子可以肆无忌惮抡起
狠狠落下，让拉杆脱离销口
然后立杆像一个人倒下
铁与铁之间也会盛开火一样花儿
今日小寒热如此珍贵
汗水浸透后背
撬棍折断木方多层板离开混凝土有了楼层

五.

终于亮了
光，还原人间本来样子
灰尘翻滚像极了波涛
我，置身其中无处躲藏
钢管，木方，多层板
脸上油渍一撇一捺
迷离眼神闪现不一样的光芒
有风吹过
向北，那里有故乡和亲人

2024.1.5


日子的真相

文/王永

如果在往年
我只是说如果在2020年之前
一进腊月，我们这帮农民
利索地收起锤子，锯
离开工地回家
那时家人爸妈会高兴的准备年肉迎接
漂泊整年的孩子
日子的真相是没有如果
这几年活计越来越少
楼越盖越偏僻，我们从北京，天津
转移到小县城，从北方到南方
雪化了，雨来。热去了，冷来
到了腊月仍不敢回家
除了孩子的学费，父母的药费
基本上没有余粮
男人苦，不说，即使知道了真相
也要狠狠抡起大锤
砸下去

2024.1.3



北在南方

文/王永

北方的雪依旧没有融化
南方一场雨落在2024枝头
埋葬旧事召唤新生才是活着的意义
我惊叹地理差异
同一片天空下雨雪很少相容
仿佛背负宿敌的人
一辆道轨把一个人从寒冷送到温暖之地
并告诉他，活下去
一个在北方居住三十多年的人
为了活计把自己置身这里
冬天会有春的味道，湿润的眼眸
有露珠也有泪滴

2024.1.2

元旦，2024

文/王永

一觉醒来，已不是旧时光
日子总是这样神奇
悄无声息，却步履匆匆
留不住，抓不住，只能任它远去
能在梦中送别和迎接
其实也挺好
没有失落，没有惊喜
就像你给我的四十五年人生
仿佛最初被赋予宿命的蛋
始终没有破壳
我们在一个缘字里行走
即使背靠背也会重逢

2024.1.1

新年，旧岁

文/王永

在这里，所有节日都是多余
新年，旧岁，就像钢筋上的锈迹
木方的锯末
新鲜不了几秒就会被吹散
混凝土一层层拼接楼的上面还有楼
浮云托举诱惑
一代又一代农民看得见始终无法触摸
他们从不肯放慢脚步
放下铁锤，绑钩，给自己过节找个借口
仿佛停下来不止一个肚子会饿
嘴上说着歇歇
又走进工地成为钉子或钢筋

2024.1.1

王永

文/王永

年尾了，找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
小麦，玉米，高粱……这自带光亮事物
深得农民喜爱
一半在泥土一半渴望蔚蓝的种子
不适合我
从故乡到异乡
有条羊肠小路通往大城市
比如东岗村之外是天津和鄂尔多斯……
你需要走出去才能接近
马，牛，这早于人类出现的四脚兽
坎坷与荆棘埋伏繁华深处
我必须把脚掌磨出铁一样的茧

2024.1.1

深冬

文/王永

最后一枚枯叶坐在田埂上
直到筋骨断裂
苍天也没给出答案
赤裸白杨
把蔚蓝划出一道道裂痕
开始的雪是白色

2023.12.30

缝隙

文/王永

忽明，忽暗，星火熄灭时
烟，像一条扭转瘦蛇
攀爬是危险的
毒物吐着信子像极了这群寻找出口的民工
被挤压工棚内
冬让人窒息，薄凉一次次敲击窗棂
呐喊最终败下阵
我的前半生，一次次点燃
一次次淹没啤酒瓶
裸露的肉身没有着力点
仰望悬崖的人，在这根香烟后进入混浊
梦的外面是更深的夜

2023.12.30


红月亮

文/王永

喝多了，在第二场雪后
孤独深处一块流浪多年的冰
孕育出桂树和石头
谁，负了你
于是有了解相思苦的草药，杵臼
云朵去了远方
你没找到取暖棉被
可以喝一杯就着夜色
银河翻涌好大一壶烈酒
从凉薄到红润谁又勾起你的回忆
故事遥远，有一页留下你和她
诗人发现并偷偷写下

2023.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