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苹果（外二首）

文/段家永

七只苹果

夜晚系在湖边的栏杆上
薄荷在风中走动
夏天赤裸着晃眼的胳膊
夜来香的短裙制止了月亮的目光
七只苹果从树上跌落
击中琥珀的心跳
篱笆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时间挂满酸甜的浆果
湖水对岸有话要说
我被黑暗照亮
青蛙开着绿皮火车
从荷叶中穿过
我和我的爱
坐在上一个世纪的长椅上

        自言自语：夜晚总是意味深长。人每天都扮演着落叶，轻轻地掉落在时钟的嘀嗒声里，无奈却又对消逝的光影充满眷恋。政治传销般的文艺创作座谈会我只听了一个小时，就去殡仪馆送别离世的长辈。每一年，我们在这生死离别的路上，总要来来回回地奔波，经历得多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哀伤也就越来越淡然。好好地活着，成了生存唯一的座佑铭。
        七点钟从殡仪馆下来后，想着有几个朋友多时未见，便去了安排参加座谈会人员就餐的小餐馆。来得晚了点，因为身体原因，略略几杯之后，场面便接近尾声。在正有撤离想法的同时，接到美女电话，说是在楼下等着，约几个知根知底趣味相投的朋友再到湖光茶岛小聚。
        诗意无处不在。在湖光茶岛，几个才气满腹内涵丰蕴的女人相伴，对于男人来说，不啻于令人心旷神怡的视觉盛宴，更是既慕且艾的少年情怀的回归。我爱着一切赏心悦目的美，美女在望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夜晚温柔，我们以名叫七个苹果的饮料代替了酒，不时举着瓶子干杯。有声的交流和无声的契合像上个世纪的黑白电影，略去了多余的色彩，直指生活的本质。
        想到岁月倥偬 ，人生这本书里已夹进数枚银白的书签，那一刻，我有“大江东东”的感慨，也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怅惘。酸酸甜甜的饮料，浓缩了心头的百般滋味。我对有品味有气质的女人有着暗恋般的欣赏，会把她塑造成心目中完美的情人，作为艺术珍品在内心收藏。只是我和我的爱，坐在上个世纪的长椅上，有些落寞，有些萧索，离天空很近，离人间很远。
        偶尔的相伴便好，偶尔的怀念更醇厚绵长。
梦，一直都比现实绚烂。想写一首诗，就叫《七只苹果》吧。为什么不叫七个苹果，就是觉得七只苹果要温暖一些，要柔软一些。为什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月光片片洒落，做一个捡拾月光的流浪者，我有自己幸福的孤独。

父母比菩萨可靠

逢年过节
总要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请死去的父母上座
焚香
烧纸
祷告
请求他们
护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发财发富
孩子快长快大
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这些本来是菩萨该做的事
我们全都
交给了死去的父母
这一生，我们习惯了从父母那里
不停地索取
在我们心里
父母总要比那些
没有血缘关系的菩萨
更加可靠
更加值得信任

        自言自语：六月既逝，七月当临。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如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尘土一般簌簌落下。唯有怀念，在暗夜里总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人的一生，都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父母之恩，如一口深深的井，任由你打了多少桶水，它并不曾减少半分。
        牛有舐犊之情，人怀感恩之心。
        父母去世多年，子欲孝而亲不待，每念及此，心中有落叶，秋天站在身后，有一双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不信迷信，不求神拜佛。相信人生的努力，至少可以改变我们的一部分命运。但逢年过节，家里还是会弄上丰盛的饭菜，供死去的父母，祖宗八代，沾亲带故的老人。并念念有词，乞求父母对后辈的庇佑。
        这一生，我们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太多，回报的总是太少，我们向死去的父母继续索取，仿佛他们的爱，并没有离开，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降温

突然的降温让天空瞬间失重
夏天像一根刚从冰柜里取出的雪糕
慢条斯理的风
在窗外没完没了地替雨水梳头
梦是现实旁逸斜出的枝条
午睡的时候
我梦到与陌生人在棺材里疯狂做爱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雪白墙顶上的吊灯
在白天，它的深沉
有着哲学孤僻的特性
此时寂静有着天空灰暗的肤色
遗忘之上
悲伤反复收割岁月拼命复发的毒瘤
每个人都是镜子不可言说的秘密
每个人都只是时间发出的一声叹息
一生中的酒己经只剩小半壶
朋友呀，你我能喝一口就多喝一口

2018年5月9日

        自言自语：情绪容易受到天气的影响，还不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修养层次还有待提高，这是我对自己的评价。不过念头一转：人如果活成了没有悲喜的怪物，与一段枯槁的朽木有何不同？于是乎，心情便随着风的走向，时而阴，时而晴，反映在诗歌中，便露出了被相互揭露的破绽。这也很正常，写诗的和其他艺术家一样，大多具有双重人格或多重人格。
        这首诗写于初夏，在人们心目中本该骄阳似火的夏天，那几天却冰雹不断。我见到远山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比冬天的雪还厚。山路上草木饱受摧残，满目狼藉，大树拦腰折断，让人有一种面对大自然的无力之感。
        雨水每天肆虐，空气里有浸入肌肤的寒凉。困于居室的日子，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在对爱情和生活残忍的解剖中，让人顿生绝望。生命的本质具有悲剧的属性，我们忙忙碌碌一生，最终什么都不能带走，每个人都只是时间发出的一声叹息。生命是真实的，活着的人却常常被虚幻困绕，陷于迷茫却不能自拔，悲伤自然不可避免。
        人生已经过去一半多一点点，想到这段时间，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接着有几个接到了死亡的任免通知书，不禁悲从中来，“一生中的酒已经只剩小半壶，朋友呀，你我能喝一口就喝一口”。
        当然，这只是天气的突然降温。对于温暖的期待，我从来都没有放弃。就像现在，在经过了多天的雨水冲洗之后，灰暗的天空露出了靛蓝的底色，阳光让人欢喜，人世仿佛没有悲伤。
        我又一次宽宥了自己的苟活。

，抽空来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