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启代近作（七首）

《深夜，灯白如昼，灵魂醒在体外》

——深夜，灯白如昼，灵魂醒在体外

一位同犯，一个干枯的小老头

几颗嚼不动风霜的牙齿

拼命啃噬着噩梦

呼救，惊骇，暴力，咒骂，哀哀饮泣……

梦中的话，是否都叫梦话？

恐怖总在鬼魅出没时，一再重现

伤疼也爱在夜深人静时清醒，尊严也是

坐起，整个人间都哆嗦

多少的惊悸，洒落了一地

用心举起的世界，我不知如何平稳放下

泪珠圆睁，汇成江河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滚动在远处

……灯白，梦黑，夜站在铁窗之外

星光正在萧萧零落

梦境里，无边的秋风还在凉

如果能把手伸进梦里，我一定扶住自己

《墙角的枯叶，像被遗落的一堆眼睛》

——秋天走远了

墙角的枯叶，像被遗落的一堆眼睛

午后，阳光很奢侈，大地传来微微的鼻息

我的心在高处

听风吹响天堂的树叶

——下水道里，污水还在喧闹

《影子与影子正在激烈地叠加》

灰蒙蒙的光阴，加重着人的挫败感

雾深处的雨，不知在思考什么

秋雨带来了宁静

每一株植物，或人都在思索

每一个思索都辽远，深邃，不可穷尽

年轮的波纹，在身体里旋转

物体靠自身的光亮，或黑

在混沌中一一浮现出来

雨滴，一丝一丝吐露着内心的隐秘

地上闪耀星光

影子与影子正在激烈地叠加

《我姓马由来已久，但与马克思不是本家》

胡须已更替了数茬，它们都是体制的牺牲品

我姓马由来已久，但与马克思不是本家

对胡须的去留我处之泰然

大胡子，只在主义里疯长，三年仿佛三十年

日复一日地清扫

诗行里，已能够敲打出神的光芒

——词语摇晃着利刃，像天空堆积的阳光

只有一点亮

咬住一线被风吹弯的光，提着人间

——这一切与光头无关，但肯定与我有关

《秋风正站在我的头顶，整个天空压着我》

——看到最多的是天，只能是天，蓝或者灰

这是天的一小部分。想起自由和辽阔

就让人伤感

风云明暗都是常理，对此，我不会在意

一堆堆影子在挣扎

心和时光不动

秋风正站在我的头顶，整个天空压着我

它们密谋以金黄的尘土将我淹没

我正在藉此长高

《霜是露水的尸体，是骨头中发亮的部分》

霜是露水的尸体，是骨头中发亮的部分

是闭上眼睛的舍利子

开始变硬的水，正以霜的姿态向冰靠近

地上躺满了千军万马

冷眼观世界。阳光走过的地方水都活着

一闪一闪的眼神在说话

《今日新闻：小悦悦停止了呼吸，卡扎菲被确认击毙》

一个是天使之殉。童真的大脑对人世的纷扰不堪重负

回到了没有拥挤、冷漠、谎言和伪善的地方

小悦悦，完成了对今天的讽喻

一个是暴君之亡。我们又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土崩瓦解

颂词，总是热烈、廉价，不堪一击

卡扎菲，对专制和自由都是嘲笑

死是一根芒刺，让一个时代的黑血在镁光灯下显影……

（发《小拇指》诗刊2013年春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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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一根芒刺，那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