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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萍诗歌赏析 诗/陆 萍 文/陈胜辉
你在闪烁什么
你跃动在湛蓝的思想大草原 挑逗我披着红绸的灵感 一阵旋飞的风动里 你牵着我灵魂后院中的烈马 翩然而至
这是我骄傲的全部 在世界上尽情展露 所有偶然回首的人 将无一例外地 被一种诗的性感征服
你还闪烁什么呢 ——选自陆萍诗集《生活过成诗》文汇出版社.2017
诗评:被诗的性感征服
读此诗,凭字面表达,读者就能感受到诗人原始狂野的创作爆发力。电脑屏幕的初始设置是蓝色。上面光标显示为一截竖线、一只手掌或其他形状。鼠标点到那,光标停留,但仍顾自闪烁。当诗人与其对视时,它似有挑逗的意味:“你在闪烁什么”?诗情由此触发。 光标“跃动在湛蓝的思想大草原”,蓝色,除了符合客观实情外,还寓意思想界面宽阔浩茫,碧如蔚蓝的天空、大海等。诗人正处于创作激情中,脑海里思绪奔腾,键盘上噼啪有声。光标闪处,一行行文字仿佛有生命与灵性,在蓝色的土地上倾情而生。 整首诗修辞精湛,意境深远,描绘沉醉其中的快意:思想,是湛蓝的大草原;灵感,是披挂红绸巾的骑士;灵魂后院,指内心深处不为人知,或不轻易言说的私人化的庭园;烈马,则是指挣脱了日常羁绊,兀自暴发的思想能量。 性感,一般指能对异性产生诱惑力,引起欲望冲动的感觉。性感这一概念,还包括一种极具个性的气质、智慧和魅力。此诗在此,用词表意,勾魂摄魄,坦荡淋漓。一个忽闪的光标,像是纷繁的思绪火苗,激越诗人的灵性:那巾绸飘逸的灵感之神,驾驭着思想的骏马,或站立,或癫狂啸叫,撒蹄狂奔——作者与汹涌而来的如有神助的诗行,难道不正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这是我骄傲的全部/在世界上尽情展露”一个双方都渴求的神往境地,不可或免地来临。创作佳境的审美魅力,可至于此。 高品质的文学意蕴,确如性感尤物,无论静态动态,莫不坦诚,裸露本质,跨越了俗尘中的两性之别阴阳之界,升华为一种信仰一种宗教了。 “被一种诗的性感征服”句,语惊四座!一种在本质上共通的快意,让人尽性,顿觉文字已抵达神性殿堂。换句话说,“登顶”之后,复归初始。尾句的诘问呼应首句:“你还闪烁什么呢”?轻快的调侃里,自信与豪壮之气充盈其间。
所有的面具都被酒夜消融
注定的目的地 必然而至的风景 简直无法想象的节目 毫无防备地上演了 所有的面具,都被酒夜消融 消融,消融扔进了垃圾箱 只可惜你,你还是要拾起来 拍拍干净再用 又僵又硬的外壳,原很沉重 窒息热血与冲动 冠冕堂皇地繁衍着苦痛 呵,只一回头的功夫 半世纪的城墙轰然倒塌 废墟上你窥见天日 还你成一个渺小而真实的自我
诗评:诗无定法
诗与酒的关联,古今中外,举不胜举,不提也罢。世间涉酒之诗,窥作者意,皆在远彼而非近此者,故酒之于诗,犹若暴雨前之啸风、之扬尘、之涌浪、之墨云覆压欲摧山……酒,实乃嚓的一声火柴棒,引燃诗人内心之震颤点罢了。 开篇“目的地、风景、节目、上演”这几个关键词前面,分别用了“注定、必至、无法想象、毫无防备”的定性语,隐含了一种欲说还休的低谷状态。谁没有经历过某种沉溺的时光呢?因此,这既是作者的“个性”,也是大众的“共性”的生命体验。 斯时斯人独憔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平素里伪装出来的种种做派都是面具,都因了酒精的作用而消融,但醉总会醒的,日子还得煎熬下去,只好捡起想废而不能弃的面具“拍拍干净再用”,一回头的工夫,城墙倾倒……既是隐喻酒后吐真言时,某种牢固观念的坍塌,又是人世的无奈与苍凉。 此作先抑后扬,在生命的废墟上仍可以“窥见天日”,看清了渺小而真实的自我;须知“认识自己”是人类古老而永恒的哲学命题,洞悉你灵魂深处真正在乎和追求的是什么,尽了心力一步步接近它,无论结局,则此生庶几无愧。 当然读者还可另做解读,“你”即是你,并非作者自况,这么一来,此诗立马如川剧之变脸,呈现另一番趣味:宴席上,可以是同事、新朋旧友,又抑或是权重位高的人物……总之是,戴面具的言、行、貌下面,掩盖着变异的,或者扭曲的灵魂。凡此种种,别人向来难窥一二,几杯酒下肚,光鲜的城堡被摧毁成废墟。 故写诗无定法,赏诗亦然矣,我从诗人陆萍不同时期的作品中,常常于某诗,品读出不同指向。作者的初衷与寄托,你理解了,固然欣慰,但作品有延伸的意蕴,你体悟到其他方面,作为阅读者,便有了双重或多重的欣喜。
思想忽然锐利无比
思想忽然锐利无比 一个弹跳,蹦起来 俯冲着总想下去叼将 既使破了皮碎了壳 哪怕是出了血,也不再放开 分明看到了什么,在记忆内核 尘封太久,有碎片散落在外 一段往事的线头,一只梦中的提篮 一截断链,一堆锈埃 忽闪闪在深夜的漆黑中浮现 它们是自己把自己从深里刨将出来 出来与我对视。一瞬,却无言 忽然想说很多很多的话 很多很多的话,都与娘亲有关 ——选自诗集《生活过成诗》P90 文汇出版社.2017
诗评:前台观戏后台学招
典型的即兴才能。头脑里忽闪一些念想,记录下来,即是一首诗。写作之人都知道,此种状态可遇不可求,是令人羡慕的。一直往下读,节奏紧密、连贯,却又如种种碎散的物件堆积。一首诗即将读完,那些“自己把自己从深里刨将出来”的是什么?还是没明白,直到最后一句“娘亲”一词的出现,整体性结构完成。 多少诗人写了几年后难以为继,因此,我对能够持续写作数十年,变化中更具语言张力的作者致敬。我最初读的是其博客中的初稿,后面还有两节八九行。曾想,该处理一些长短过于悬殊的句子,再将后面的浓缩成三四行;未料看她最后定稿,句子作些微调与分行,后两节直接“咔嚓”,全篇立即清爽了许多! 即兴之作,就是顺手涂鸦吗?若你能目见诗人一气写完的情景和所耗费的短暂时间,它固然是的;但此诗又很讲究章法,看整体,它是因果倒叙;看细节,它不断埋伏笔,层次叠加;它还有留白的,避讳的没说尽。读完它,你明白诗人是突然想娘亲了,但这还是不够的。至少还要读出两个部分:其一,回看前面“记忆尘封太久”,知道诗人母女早已是云泥之别,毕竟不能“俯冲下去叼将”,一连串的思想碎片也不再散乱;其二,诗人为何“突然想说很多很多”与娘亲有关的话,发生了什么事?为啥最终又一字不说?或者说了,只对娘亲一人说,没必要写出来……因此,这首诗内核异常饱满,信息量颇大。 你还能看到文本的韵吗?它当然存在,只不过每节不同,且异常隐蔽,因其内在的节奏你根本不去关注了。对比高手的定稿与草稿,正如前台观武生表演是欣赏,后院窥其练功则能偷学几招绝技。 曾在其博文中看到作者和弟妹们在其母亲墓前留影,想来老太太一生的平凡中必有过人之处,不然呢?女儿是诗人,儿子是画家或书法、篆刻高手,这陆家姐弟,还真是“诗书画不分家”了。
评家介绍:
陈胜辉,广西壮族,60后男士,笔名老陈等。有评论、诗、散文等发表。著有《老陈文集》、评论专集《陆萍诗歌赏析》、诗集《老伤》等。写诗作文,纯属灵魂爱好,马齿徒增,只是想多读、多写。如此而已。
诗人介绍:
陆萍,亚洲诗歌中心成员、中国作协会员、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兼职教授。著有诗集《生活过成诗》、《玫瑰兀自绽放》、《陆萍短诗选》、《细雨打湿的花伞》、《有只鸟飞过天空》《寂寞红豆》、《梦乡的小站》等七本,散文集《灵感没有地址》、散文诗集《往事里开出一朵花》及纪实文学集《走近女死囚》、《一个政法女记者的手记》、《狱墙内外》等二十余本。作品被收入语文教材、被改编成话剧在上海兰心大戏院公演。曾应邀赴印度、日本、韩国等出席亚洲诗会,获“亚洲诗坛明星”称号。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并获国内外多次大奖。 (《陆萍诗歌赏析》一书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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