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萌：梦里牡丹


一

在北方，太多的人习惯把富贵留给牡丹
贫穷留给自己
想象着世上，本来就没有不平

对于苦难，穷人的忍耐是天然的
如杂草隐匿在世间
和牡丹的影子正好相反

我也不能例外，还住在母亲家的时候
我就习惯了仰望的眼神
面对墙壁上的牡丹图
练习着沉默和悲伤

但我一刻也不能忘记牡丹
这种只生在命里的花
好看，却不能减少岁月的轰鸣

二

牡丹花开，七月自来
这时候的万物也开始练习着燃烧

我也不能从人世间逃出，好在
我还有一点声音留在世上
尽管它那样微弱
它属于我

三

天空的牡丹，我是通过一节闪电
看到的
远处的大海闪闪发光，直接落向人间

而人间的牡丹
正经历着从生到死


四

牡丹花开放了
何时才会结束她的烦恼？

一个人在尘埃中落下就会成为牡丹
闯进别人的梦里
就会遭受唾弃

它为什么要生在别人的梦里


五


我喜欢仰望天空，太阳
不是因为牡丹花开了
而是因为七月，有无数颗尘埃


六

十月的牡丹花就要破碎了
对于西风，她根本无法抗拒
就像我们老了，却用步行
挽留着生命

在牡丹花的世界，有人叹息
有人嗤笑
却从来不知道坚持什么
才叫活着

对于施舍我从不动容，对于苦难
我希望它来得更早、更多些
像这些牡丹花下的脚步
有的沉重，有的轻飘

我相信他们的时间或多或少
正好从我的世界里穿过
绝非偶然，但也绝非必然

七

梦见的牡丹越来越少了
曾经泛滥的雨水也逐渐退去
我一直担心，万物的归宿
会不会像人一样

或者像鬼一样，寄宿在牡丹花下
等待它的来生

八

大概是一九八九年吧
我对我的朋友再次提到牡丹之歌
他的眼里满是警觉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他问
我说我为什么不能说这些？
“我从未见过牡丹，但是我爱上了她”

九

半生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关于牡丹的故事了
想一想牡丹，墙壁上鲜艳的画纸
我的心就不能平静，向着画布输血

我试图画下来，这个从我的世界逃跑的物种
它原来只是一种花，一种可以梦见
但不会一直出现的植物

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