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里 桃 花

  段 若兮

1
桃花要先开在词的平仄里
开在宣纸上
随后才能走回到春天

这一刻的春天是诗经里的春天
也是唐朝的春天
宋朝的春天

2
三月才是桃花的故国
桃花接到春风的信笺
搭乘最后一场雪的轿辇
穿过泥土的暗夜  枝干向上的峭壁
一步步回到枝头

3
桃花打开身骨的那一刻  发出巨大的轰鸣
大地迎来颤栗之痛

春天起身
把王庭安放在桃花的胎心

4
雨来了
雨就是桃花的房子
雾起了
雾就是桃花的流水

风  你不要摇动桃花
你每摇动一次
都是在摇动我的骨头

都是在拆开我

5
桃花筑雨而居，远远地望着人间
——人间在彼岸

桃花开在那里，那里就是仙境

6
桃花不能写在纸上
要写在春风的悬崖上
要写在流水的骨头上

要写在滴血的绢扇上

不能用墨来写
——要用胭脂和火焰来写

7
桃花的面孔  桃花的雪
桃花的羽毛  桃花的手指

……桃花的箭

拉弓
振弦射出

8
在桃树下  你要做一世女人
要有颜色  有泪水
有红晕
引井水洗衣  倚着门等晚归的人
身后千娇百媚的人间
也只是一株桃花  斜斜地
斜斜地
插在你的鬓角

9
三月也是桃花的墓园
一瞬就是万古
于是桃花说：人间只有三日
一日饮酒
一日作诗
一日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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