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驻扎的那场雪】 散文诗

   

     奶奶每天都在窗户玻璃上认真的描画，每一笔都是心血。

     用心血画出的树啊、草啊、粮食啊、房子啊、炊烟啊、都那么的清晰可辩。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漏掉一笔，要说是有遗漏，那就是把日子越描越少，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枝条了。

每天早上，我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窗户玻璃上那些没有长出叶子的树，在寒风中挺直了腰，就像奶奶的腰板那样的硬朗。这时候，奶奶总是笑盈盈的端来一盆炭火放在地中央，蓝色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把这草房里的寒气撵得从门缝里往外钻。我的小胳膊敢从被窝里拿出来了，就趴在枕头上看着奶奶的后背。

奶奶不停的唠叨，起来吧！

看看外面的雪把房门都堵住了。我吧嗒着眼睛，没有感觉到惊诧。

屋里的热气越来越浓，把窗户玻璃上的那些不太茂密的森林一点一点的融化，最后只有那高高堆积起来的雪了。

此时，奶奶总算把门推开一道缝，用炭火锹把门的缝隙扩大。

我头一次看到这么深的雪，惊奇。

慌忙的掀掉被子，把奶奶捂热的棉袄、棉裤套在身上，棉水靰鞡里的靰鞡草此时也热了，我的小脚一穿上，一股热流暖变全身。

三步两步跑到奶奶身边，抢过炭火锹就开始挖洞，弄得屋里地上满是白雪。

奶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背驼了。

我挖出一个雪洞，躺了进去，雪绵绵的、软软的。我天真的冲奶奶笑，奶奶一个劲的招呼我快出来，没戴帽子，别把耳朵冻掉了。

说完，奶奶的背更驼了。

刚躺进雪洞，我的心就像那些还再飘着的雪花一样的快乐。没多久感受到了来自雪洞里的寒冷，两只小手红红的，小脸也红红的。

奶奶的手拽着我的脚脖子，硬是把我从雪洞里拉出来了。我的眼泪都冻出来了，奶奶用她温暖的手为我拂去手上的寒气，我的脸埋在奶奶的怀里。

此时，感觉到一种暖从心里开始升腾。

这么多年了，我仿佛一直躺在奶奶的怀里，享受着用爱酿造出的温存。

自此以后，我没有再见过这么大的雪，也再没有一双手来为我驱逐寒冷，一到冬天就感觉冷和没有意义了。

 

雪就这样的淹没了村庄，掩埋了沟壑。

那些捡不到吃的鸟儿在灰色的天空乱飞、乱叫。奶奶就和爸爸、妈妈奋力的清雪，一个上午也就清除簸箕大的一块空地和一条连接其他人家的雪道。雪道通了，我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们乐得拍巴掌。我们就在雪道里打游击、捉迷藏，弄得一头雾气混杂在白色的炊烟里。

下午两点多，那些找不到吃的麻雀不约而同的落在园子里的那颗秋海棠上，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奶奶就从仓房里用簸箕端来些草子撒在那一块空地上，奶奶还没有离去，那些麻雀就蜂拥而至，头不抬眼不争的吃了起来，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一生吃过的最丰美的晚餐。

我和妹妹、弟弟跑累了，就趴在炕沿上看着奶奶用炉插扒拉那些仅存的炭火，在炭火盆上放一个铁帘，铁帘上摆满了金黄色的黏豆包，奶奶不停的用嘴吹着那些即将燃尽的炭火，那些炭火被奶奶调动起来了，烤得那些黏豆包吱吱啦啦的作响，泥土屋里弥漫着诱惑味蕾的香，看着黏豆包浑身长满了嘎嘣，奶奶就把黏豆包分给我们吃。

此时，奶奶不再年轻的脸变红了，也许是累的，也许是炭火烤的。

就像奶奶有时候给我们讲她的过去，讲到她出嫁的时候那张慈祥的脸也会红的。

吃饱了的麻雀又从新飞回那颗秋海棠树上，高兴的唱起歌，那些歌奶奶会唱，也只有奶奶能听得懂。奶奶看看我们吃黑了的嘴巴又看看那些麻雀，她笑了。

奶奶的笑就像这次大雪始终驻扎在我的心里，这么多年我删除了很多记忆，而唯独这场雪的记忆被刻骨铭心。

冬至愉快，写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