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

草庐就筑在河坡上
避风，补网的人，渔火燃烧着她的心
顺河水越漂越远
举目薄云里一点忽闪的孤星

独扇门通宵不闩
一把竹梭子
静卧皲裂的指间，低眉打盹
檐下几声恍惚的雨
又被狗吠惊醒

渔网滴落着清凉的月色
篓里的鱼，都扑腾的累了
鱼无声，他安宁
铁锚揽住小船一晃一晃地动
除了平静和落寞，烟锅中
都抽成青草湖的涛声

手腕框几匝纲绳
河流就拐几道弯
不管多远，她只是
伸个懒腰手一抖，人和船就都靠了岸


一句话不说

落光了叶子的萧枝只剩一只黑巢
像隔壁的老哑巴
张着嘴瞅着远空
一句话不说

或许，他知道窝里曾哺育了多少只喜鹊
可是他，瞪着眼呆望
一句话不说

和他各自倚门而立
我下意识地摸摸兜底
早年，父亲给我砸碎的石子一粒都没有了
举手烊做拉弓的架势
童年的乐趣，竟然是一粒子弹
击痛了我的往事

孤身镶嵌在门框中
尘埃覆盖着鸟鸣，雪飘了一下午
一层，一层地越落越厚
直到村庄，和村外小路都消失的了无踪影


归程

经不住油灯的指头
戳破，纸糊的窗口
侧身钻出脑袋，于是，昏眼揉了又揉
去张望着什么

月色，涨满小河
鸟的呓语，在空寂的枝头
而远处
狗吠惊醒的一点蛙声
若有若无

小路收住脚步
是一芽嗔怪的草尖，扎痛了归程


灯

挑亮，又暗了下去
窗边的星星，一颗颗熬尽
却无一点睡意
黑发都拢在耳边
数落不听话的鸡啼，一声连一声
扰乱旷野的心思

脱件不能再补的衬衣
一绺绺撕开夜色
为擦亮的木犁，搓根鞭绳


老屋

像我的粗布棉袄
穿起来暖和，双肩的补丁
是二扇窗，透风透雨也透鸟鸣和阳光
我，那时就楞坐在门旁
朝村外狗咬的远处张望
像一株重度缺失营养的植物
弱不经风……

漂亮的楼房
已抵销，占据了老屋的位置了
有关童年的痛痒，是一只苍白的饿虱
叮在皱巴巴的黄土岗上
久远，而又陌生



沙从兵，安徽霍邱县人，中诗网现代诗歌编辑，诗原野副主编。

2018.12.6于青草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