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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31 19: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新汉诗19首
作者:周庆涛
——《山东频道·齐鲁文苑》特约48

1.《鱼归大海》

命运的航船不断颠簸起伏,桅杆颤颤巍巍,四下摇晃。
蓝色的布帷帆破败,咧咧而鸣。摇橹之手凸起,站满了斑驳老茧。
掌心里汇聚的风声四起,和着浪涛的节拍,层层叠叠,前呼后拥。
把前生所有的囚禁,都在今世放生。我是那尾潜伏已久的鱼,在河岸的低水处与自己,背水一战。我突然就想起了池塘内一直扎根泥潭深处的那些节节莲藕。面对触手可及的白云和蓝天,望眼欲穿。尾脊搅动的漩涡里,有船和飞鸟的影子摇曳眼底。透过昏黄的水,那只水鸟倐然掠过。剑翅的锋芒划破苍穹,留下回旋的歌哨,填埋我深邃的眼眸。祈盼着:鱼归大海!黄色泥浆糊住了双眼。繁杂水草将脊背裹缠。翅膀业已蜕化。心谷杂草繁盛,心原荒芜。飞翔,在时光深处惊醒,反复死去。虛掩的木门后,有锈的斑点刺痛双眼。

2.《雕刻时光》

有一天,你我总会告别身后逝去的日子,一如现在你我将要翻爬过的,横亘在我们眼前的这道黄土坡。但绝对不是离别。有回望,就没有告别。然而告别,总给人有种就别重逢的错觉。像劫后余生。像你我前世遗落的,一个美丽约定告别的日子里,所有的花落花开都是我最深情的表白。也许深刻不过一场秋风,也欺瞒不了季节深处最后的那场落雪。告别的日子里,你我都变成了可爱的匹诺曹,红尘嚣上我们一起牵出那匹前世的白马。
在黄灿灿的稻田边飞奔,在如画的写意人间驰骋疆上,雕刻时光。

3.《雪落泰山》

雪落泰山。
挺立的山峰穿上外翻的羊绒袄。那是大山厚实的银色铠甲,它在我眼底,发出熠熠闪闪的光芒。我站立于泰山一侧,此刻,黛湖凝固。水面的坚冰被雪覆盖,四平八稳。霸道的风劲头十足,棱角分明。冰河一马平川!波涛潜伏,久远,消弥在季节深处。

雪落泰山。鱼鳞般的山脊被皑皑白雪覆盖。
其下,是泰山湿润而松弛的土壤和铁质的骨头。
其上,是那些在昏黄阳光下,熠熠闪闪的希望。松柏背负使命,站姿依旧。它造像质朴,纷繁之中,透着一种简约。阴郁的天空下,灰色的云层里也藏满了洁白的花朵。那些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雪落泰山。我想起曾经被霜花盘剥的菊花。昂扬的姿态,是枯萎之下挺立的枝茎,那不屈不挠的誓言。角落里,腊梅用傲骨托起的蓓蕾早已破绽。花朵或红或白。单薄的叶片通透、纤明,我敏感的触角打听到,飘荡在寒夜深处的气味正在扩张,芳香四溢,弥漫开来。雪落泰山。雪花落地的节奏分明,层层递进。大地已然纯粹而洁白。和腊梅相比,角落里的光阴————那些鲜活的心跳,同样火红,同样赤诚。红白之间,樱桃园里的桃树依然把伊人的芳华展露无遗,顾不上料峭的东风,桃花妁妁,开启并深刻着季节一段久违美丽!

4.《回归:逆光之河》

不走寻常路。面对大汶河,我总是这样喃喃自语。面对这条滋养过我童年某段时光的大河,我不知道这是在说你?还是在定义自己!在纷繁的梦里,我曾经一次次把你当作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条河,逆向而行,在时光的颠簸里,也学着颠覆。
颠覆自己,也颠覆时光的经纶。很多时候我都会静静地坐在它的身边,把心绪停放在叶片翻动的密绿之间,或者躲藏在枝桠恰到好处的巢穴深处。
一叶障目。我还试图隐藏自己。
逆光的河啊!它总会使我一度陷入瞬间的迷离与恍惚。水的属性有时候会让我不安。汶水滔滔。流水逐步在遗忘自己。它的孤独被一枚搭乘的黄叶看到,一眼望穿,并悄悄告诉给过路的秋风。
这是在深秋。无聊的蝉把这个消息传得很远很远,它知道有一天它会把流水这些无色无味的孤独收集起来,一起交还给大地,交还给流水。因为蝉早就知道,到那时,除了水波卷起的薄薄枯叶,自己将会是最好的陪葬品。
水是孤独的。在继而凉爽的秋夜,所有的星辰都会三缄其口,彻夜不眠。
冷清寂寥的夜里,我席地而坐,默默观望着飘摇如蝶的叶片顺流而去,逐渐流逝。
有影子沉入水底。逆光的河,除了特立独行之外,还学着包容:遥远的天空、浩大的星团,盛大的虫鸣以及现在还依然在抚慰它心绪的秋风。
河水在阳光的照耀里泛起金光,而蝉却突然停止了鸣叫。
蝉声戛然而止。在它鼓胀的腹部和炯炯的目光里,藏满了水声。哑然的蝉,像半只倒伏的裂瓢!
蝉把它所知晓的一切,都烂在了肚里。把自己交还给流水,交还给大地,让一切平复如初,归于泥土。
我在彼岸看见,它决绝的身姿突然坠下,没有弧度。入水的姿势,一如那枚顺风而下翩然而下的黄叶,轻盈、执着。

5.《路过羊栏的风》

风路过村庄,我在一片青笼里迷了路。
向晚的风被季节的秃尾巴狠抽一把,四处打探那些枯草隐秘的故事。
枯褐浅草,与季节相依为命。

羊群的纷至,惊扰了冬草的一些缤纷大梦。
羊栏内外,铺满了羊群的白。
被目光放牧,羊群和我都是羊栏的孩子。

父亲的鞭哨适时而动,一种高亢越过山鹰之背,响彻在风之上。
柄直的羊鞭,与羊群一前一后,交织追逐。这是村庄的图腾,父亲用心守望。
风声大响,大摇大摆。羊儿们不为所动,脖子下悬挂的风铃依旧脆响,它们更关心风的走向以及草根深处散发出的延绵幽香。
日暮南山,白光隐现,青峰填满倒扣的天。
那光影,朦胧了谁的双眼?

渐紧的鞭哨在父亲粗粝的大手间节节开放,打着旋儿检阅着星子的凌乱和羊群倔强的追赶。
紧跟长鞭,夜风迫在眉睫。羊栏的风裹挟羊群邀请我一起抚摸并默数一个梦的浅浅深深。

6.《彩山走笔》

他山皆青,唯你独赭。
中生代的一次地壳运动,造就了彩山今天的模样。

外表委婉,恰到好处。
名副其实,归期暗合了自然的某种启示。
岩石与壤土的相拥,被一种独特所覆盖,色彩斑斓,和谐相处。

曲径通幽。这里盛产野葱野蒜金钱菊和风。
春天里,草丰叶茂,繁花葱茏。雨过天晴,低低云端涨满湿漉漉的诗歌。
白鹭即将璇落。停驻的瞬间,它偶尔发现了一些斑鸠和白头翁藏身的秘所。

彩山,没有多少悬崖峭壁,361米的高度,高峻不争。
一直以来,彩山都以这样朴实的性格示人,从最初,抵达亘古。
我是彩山的儿子。我从这里走进走出,时光也匆忙。
站在山之峰巅,手可触天。彩山玉体横陈,向西延绵而去。

7.《堡头寻古》

堡头为始,汶河分野。
左手矩平,右手岱宗。

汶水汤汤。
堡头,历经上下五千年的雪雨风霜。
夕阳火火,漫天的磷光与我深刻的鱼尾纹交相辉映,自然闪烁。

汶河为渡,西出徕滨。急转处,滚滚洪流,远逝天边。
人类文明在此稍作停留,车轮滚滚,历史的长河流淌浓郁的厚重,无以复加。

堡头,属于你的精彩以及最早的名讳绝不能被遗忘和湮灭。
汶河南岸的古村落,淡去曾经耀眼的光环,返璞归真。
汶水西流,湍急。

我徘徊折躅苔藓密布的青石桥,感受远离的荣辱?
面对一些薄薄春花的询问,不争,不驳。
堡头,历史长河里谁遗落的一滴浑浊的眼泪?
遗忘,竟如此轻鸿。
而名字最初也不过只是个符号,总会有人幻灭或者想起。

流经广袤的黑土地,两岸水丰草茂,羊群如雪。
遥想古瓷窑,那千年窑火摇曳的光辉,不灭不休。
若多的初陶形态各异,清一色张着嘴巴但都不怎么说话。
陶子们眼睁睁看着历史的手掌亲自封住狭小的窑口。

时光过渡,我在没落的角落重新思考,探寻堡头古老的流苏。

8.《等待一缕穿胸而过的佛光》

穿过暗夜和围堵四周的风,与佛对坐。
倾听佛的微笑以及心灵的悸动。此刻,虔诚四起,上升的梵音一路袅袅。

基于昼夜,黑暗的统治根深蒂固。
被囚禁的灵魂惨白,袒露的森森白骨圈成玉白的栅栏,封堵住拥挤的路径。
繁星归隐,退到千里之外的幕后。
只等那盏羸弱的萤火,一起冲破黑暗的枷锁推翻黑暗统治的王朝。

佛端坐如禅。他睿智的微笑映衬了我白皙的脸。
等待一缕穿心而过的佛光,我在暗夜最深处执著地东奔西走,歇斯底里的脚步撞破了几片疾风。
蓦地,一声孩童般的清啼,惊起沉沦的太阳。
那缕红芒粲然升腾,抚平所有夜的纷争。
大地从浑噩中张开双眼,昏沉渐醒。天地之间,已然趋于统一。

9.《黛————致石敢当之雄峙天东》

黛。一种意象。
在泰山,这是大山最为质朴的底色。千年的沉积,造就出的浑厚底蕴,最接近永恒。
亘古的流淌隐于青野,这是色彩伊始,最原始的鼻祖。
残阳如血,石像雕刻耸立。
此时,语言沉默一如磐石。天地浑沌,分合自然。
而那些滚动幻化的丛云,终托不住沉沦的太阳。

以黛为媒。
色彩次第抽离。剥落的缤纷显像万种,光怪陆离。
万鸟归巢时,于心之上飞扬一种沉寂,万籁无声。
在黑夜来临之前,石敢当手持森森飞剑,那缭绕的剑气,穿破淡淡雾霭,尽斩魅魉,续写光明。

孔雀东南飞。看破晓掼日,轮回一如既往。
夜莺归隐,白光大起。天地一统,红尘若素。

10. 《此刻,入我眼眸的,除了万缕清风的顾盼,万物寂寥,阳光汹涌》

在桃花源,太阳把头颅抬了又抬。与季节无关。那些炙热的光芒逐渐聚集,赶场般多了起来。时光步履匆匆,涌向夏的额头。猝不及防:时光的缝隙,苹果青涩的脸蛋儿突然被谁涂上一抹薄薄的粉色。
一只青虫乘风而来,它闻香而动。它随着清风的指引早早地盯上了一枚滴滴欲坠的苹果。在它幼小的眼睛里,硕大的苹果就是一座古老的古墓。那里奇幻无比,它敏感的触觉打听到,在所有呼吸的空气里,都充满了探秘的气息。不可言说:神秘的色彩,笼罩了湛蓝无际的天空。果皮包裹下的那些新鲜稚嫩的果肉,呼之欲出。
在它看来,那可是无尽的宝藏。痴人说梦罢!一只青虫,老想着富可敌国。
残缺的美。
一枚完美的苹果,一生只允许一只青虫一次地洞穿。
故事曲折,陷入高潮。我躲在树后,看见她把那只青虫拉长,从狭窄的咬洞穿过,捋直、然后结系,挂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个性的彰显。闲情逸致,在此刻显得肤浅,悠悠荡荡。
风走了又来。在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中,一枚青涩的苹果慢慢旋转,展示着一种残缺的美丽。她身段优雅,旁若无人。我屏住呼吸。此刻,入我眼眸的,除了万缕清风的顾盼,万物寂寥,阳光汹涌。

11.《坐在汶河古渡口,想念一只途径千年的陶》

与水为邻,水润双岸。
怀想,在泥土里躲了千年。

是谁的大手,将岁月死死地摁倒在我干裂的唇间?
那是一种怎样的吟唱与表白?我失去了最初的词汇,所有的语言像骷髅。
不能承受的时光之重,苍白了时光之外的空洞。
一种情愫盛开时,人类文明提前了整整一个花期。

我是循着一片水声来到这里的。
大汶河,逶迤西去。
五汶同心。五个兄弟姐妹心手相牵,追赶清风朗月,共同抵达这片水域。
古汶河,本就是黄河母亲的孩子。
汶河水美。汶水浩荡。浊浊白白的浪,描绘出世界最美妙的色彩。
用嘴巴讲故事,嘴巴洞开,盛满苦难。

千年汶河,千年梦萦。
我在这个古老的梦里,抚摸着一些文字最初的温润。
古老的文字,覆盖着祖先留下的某种启示。五指倒扣,一些风蛰伏于我鼓荡的额头。
古陶四周纹路朴素清澈,我已接近那双充满智慧的雕刻之手。

坐在汶河古渡口,任凭经年的风吹奏一曲云水之谣。
没有人在意坐在汶河古渡口在意的我。我却还在想念一只途径千年的陶。

12.《从一朵朵优雅的雪花身上,拽出自己丢失多年的一片茂盛的素雅》

冬至已到,我在等待一场久违的雪事。
一场雪,还在路上奔跑。它淹没漫漫古道以及伊人那瞥幽怨的眸光,盛大而隆重。

大雪,纷飞在下半夜。
她用柔婉的手把骨子里的素洁掏出来,把大地打理、装扮到极致。云中行走的,是上玄月?还是下玄月?
月亮行云流水的行走,把满负的心事掩于云后。隐藏的温柔,覆盖裹扯的那些淫靡的愁绪,在莹润的光晕里逐渐清晰。
心打开。我把脸庞和目光全部都聚集在行走的月亮以及蓝褐色的云端。

“雪夜无边。在雪后静谧的时光里,打量这季节的尤物。苦苦寻觅,寻觅那些曾经为我量身定做的偌多的洁白。从一朵朵优雅的雪花身上,拽出自己丢失多年的一片片明媚忘川的素雅。”
在我同样素雅的格子纸上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发现在这些新鲜漆黑的文字之间,挤满了苍苍茫茫的白。
一段低低的诉说,用鼓荡的腹语千里传音。
————已接近呐喊。从我身体里发出的喃喃自语,足以让自己醍醐灌顶。

流沙。曦月。风冷。雪凝。此刻,沙丘被覆盖,酣睡不醒。我躲在一场纷扬里取暖,尚不知:雪的细腻和沙子的细密,哪个更能适合给予我熟悉的暖融?
雪夜, 随着雪花势不可挡的纷下,蓓蕾怒放,飘落了岁月许多意境悠远的幽幽沉香。
我张开的口,被雪的颜色照耀。
不言,也不语。我一直都在倾听,那些来自心谷深处的冥冥清音。

从一朵朵优雅的雪花身上,拽出自己丢失多年的一片茂盛的素雅!
这个时候,一场另类的飘雪覆于文字的高原,它和我的文字一起排江倒海、在思想的天空之上并驾齐驱!

13.《蚯蚓之歌》

季节的河流,一个猛子扎得太深。还好,地狱,仅一墙之隔。

挖开孤独,用那些看不到的锋利的牙咬开黑暗的黑。
萋萋草根下,一条蚯蚓在暗夜掘进。每一步,都饱含艰辛。泥土与你和谐相处,水乳交融。有你,土壤不会结板不会冷。

思想隐于大地深处,贴近灵魂。身后牵出一条另类的河流,所有的蜿蜒即将成为厚重的过往,安放于思想一侧。
蚯蚓的眼睛被生活的苦难蒙蔽,心却向阳飞。
泥塑的外表透着山石的骨气。坚强,一如既往。
地龙,地龙!这名字叫的山响,霸气外露。

在寒夜暴走,在初春成蛹。蝶变的艺术行为,终会破茧而出。
蚯蚓默念心经,一头拱出一个妍妍春天。
五颜六色的光,按序列在春天的额头依次排开。而庄周梦里的蛱蝶,在阳光的夹层里轻灵炫动,业已轻舞翩飞。

14.《面具,假面舞会》

荒诞的黄昏,风开始吹。
在接到请柬之前,舞会已经在角落开始酝酿,我手上的面具很赞同时间的定位。
我倾情的领舞,让目光不再悬浮,向下坠落。而面具,遮挡了纷繁的目光,寂寞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劫数。
我看着手中的面具,这块人类最后的遮羞布,心情忐忑复杂。
面具,一生都倔强地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刻板,呆肃。微笑或者喜悦,夸张或者怪诞。

人群拥簇,舞池里再没有了性别的分明。
人声鼎沸,寂寞占了上风,继而拔得头筹。
旁若无人,我继续领舞。烟雾朦胧里我仿佛听见了面具忠告的独语:寂寞是种流行病,人越聚拢,就越会蔓延。



15.《蝉声,在缭绕滚烫的风里,抱紧了自己》



把汹涌的歌声泼向柳树所有的发丝,太阳的光顿时柔软了很多。多情的风点燃潇洒的热烈,长久抚摸着夏柔软的腰肢。

老树新蝉,隐身树隅,只闻嘶鸣,却不见踪形。在树林隐居,或者修行。聒噪,是唯一的注解。喋喋不休突然就成为了一种行为艺术。

当蝉声堕落成一种隐忍的伤痕,那些风围绕着树枝持续盘旋、低飞。伤痕,就像柳树突兀的皮裳,纹理深刻、棱角分明。岁月的经纶沿着崎岖一路走过,留下阳光恣意、斑驳的摇曳,透视着这荏苒的秋日时光。蝉声大落,抱紧自己。用响亮的音律,独自疗伤。

风声一声紧似一声,妄想盖过所有的蝉声,成为季节的新霸主。风霸道地推进凌烈的步脚,并没有发觉那略显沉闷的蝉已然渐老。蝉声依旧细密。像蛛网长满的窟窿。像我洞察万物的眼。而风依然纤瘦,像极了伴舞的柳枝。这已经成为季节的礼赞,无可争议。而蝉声就是四起的掌声,在看不见的风影里,散落抑或爆炸开来。
蝉声持续倔强,始终端坐树颠。抵达嘶嘶哑哑的音符。蝉声,在缭绕滚烫的风里,抱紧了自己。

16.《月满西楼》

听说,一场圆满的大戏,在今夜由你发起!月亮啊,在清冷的夜晚,由你我制造的一场相逢,美丽如斯。星子零落,在寒夜深处潜伏。我沿着狭窄的木梯悄悄接近你,像接近一场花朵绽放的盛宴。沿袭古人的赞美。掬一捧金钱菊于心间,在芬芳馥郁里,靠近月色。袭人的花香在午夜溢出。淡淡白雾似有似无,圆浑的色泽中和,直抵心的高原。菊花已残。月满西楼。镜像玲珑,模棱两可。极目望去,彩山横陈。南山北麓的坡地,笼罩了大片氤氲的紫色雾霭。

身后的西厢房默默无语。围在她头上的花棱,大气、形象,英气逼人。她依次在我的手指间盛开。就像这朦胧月色。她开放的姿势很美,和夜色很相配。屋内,桌上台灯亮着眼睛。柔和的光线打在凸起的翻页,在字里行间流淌。循着青墨淡淡的香气,怀里盛开一朵玫瑰。我在这些绝伦纷呈的词句深处,将再次接近那个奇幻无比的斑斓梦境。

17.《唢呐》

这是妹妹唯一带上的嫁妆,这是迎亲队伍暗循的走向。
唢呐声远,这是奶奶去往天国路上永远的梵音。

唢呐一生只做两件事,迎来,送往。生离,死别。在黄土高坡,唢呐脖颈细长,向天空伸展,追赶向上的翔云。
一种情绪,或悲,或喜。

唢呐悠长的乐音,填满蜿蜒的路径和相思,诉说着女人的前世今生。
嘴巴洞开,嗓音聒噪。那只黑鸦早已远走,只剩硬冷的风。
老树孤独。金色的弦音渺如丝缕,在灵魂之上舞蹈深刻。

翔,于黄昏后。漫天的土腥气息占领了沉沉高原和流淌的人群。
此时,唢呐声断,暗伤无痕。

血色黄昏。群星隐现,唢呐禁锢了所有的语言。
而我依然能够清晰地看见妹妹和奶奶和祥的脸庞,在这个黯淡的初夜灿若晨光。

18.《葬礼上的吹鼓手》

你在赶往一场葬礼的路上。
葬礼是大地赠予人类最后的礼物,你说,这葬礼,迟早都要举行。

这是最后的回归,这是最初的新生,是人类最好的归附之地,我们都是红尘中如埃的过往。我大声宣布,葬礼本就是人类最完美的归宿。

目睹人生的落幕,吹鼓手心情平复,不再说任何话语。
揪心的唢呐声顺着生活的河道走走停停,风关注了苦难和故事所有的曲折蜿蜒。
轰轰烈烈之后,故事落入俗套。暗夜临近,夜鸟初啼,一场葬礼也已接近尾声。
但愿风不要停,天不要再醒了。
吹鼓手睁大眼睛,默想心事。放牧的老人接回蹒跚的羊群,夜终于回归,山羊的和鸣以及偶尔的响鞭已经成为葬礼最后的挽言。

19.《立春》

攒了一冬的消息在今天不胫而走。我干燥龟裂的手掌,那些蜿蜒交错的掌纹也在今天开始,逐渐合拢。
我把手伸向窗外,去感受风的一些清新痕迹。透过明净的窗棂,我偶尔发现横卧在掌心的一米阳光已经率先站了起来。
明媚,洁净。安详的融融暖意,袭上心头。东来的和风随着节拍翩翩起舞。额头被风吹拂。人行横道的隔离带还以老旧的姿势站立。那些倒在地上的格子剪影泼洒一地,深刻了一段岁月。
车来车往。人潮涌动。居闹市,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人。他们是看到春天的影子了吗?是在追随春轻盈的脚步吗?
身陷喧嚣都市,却遥想着红尘之外匍匐的山野。尚且不知,那些绿树红花,蝴蝶蜜蜂相处可好?垄上阡陌的是否依然泾渭分明,纤细如昨?沿河柳树飞瀑的秀发,此时拂绕了少年多少明媚的心事?还有,那些蛰伏一冬的草根和鸟鸣,正以怎样的姿势生长?又唤醒多少浑沌未开的,芳菲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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