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文/王永

一.

这个世界，对某些人来说
汗水和死亡曾那样接近，围城之外
男人与男人有相同体味
我们曾互相嘲笑
一个容易湿身的人时常刻下印迹
落水，迟迟不肯褪去
钢筋那些背负使命的东西已长出尾巴
学会新技能不单单只为活着
闷热压低吞噬，蝌蚪无法逃脱
水里的事物情愿等待解脱
霓虹在这里和灯红酒绿的霓虹
格格不入
围挡阻拦城市的眼，不需要看太清
迷雾深处有铁器深插大地
摇晃
颤抖
是**后叹息

二.

传说，被赋予神性
难以预测的充满遐想
信鸽传来消息遥远西方
火开始蔓延
背上不幸的史记，我
开始怀疑经书怀疑故事
有人愿意被钉死也不苟且
尘世，活着需要勇气
你屹立人间，伸开双臂
仿佛十字架恩赐那些需要
俯身慰藉渴望眼神
臣服脚下的望穿云朵
蝼蚁也有梦
祈求
成真

三.

灯光晃动是谁在夜色中索求
白昼睡去而你迟迟，不肯闭上眼
塔里囚禁的我们，都渴望不可求
黑暗如同叹息，多少烟蒂
才能让思念不再遥远
这里没有金刚，佛陀
高高在上早已忘记汗水中挣扎的苦难
这里养不起菩萨
只供奉有血有肉的悲悯
黄钱纸到不了庙堂
把希冀留给更多人吧
求神不如挥起锤子，击打
让苍天铭记
用汗水烹饪自己的农民
13号塔吊
更接近天堂


2018.11.30


向日葵

文/王永

一.

土地不养闲人，妈妈说
小子吃闲饭不超十年
儿子手上磨出的泡，让我明白
男人是报恩，还债而来
不敢说累
挥舞的手臂告诫自己
每一步都在重复
母亲，播种，耕耘，收获
六十四岁的女人何曾喊过累
其实我完全可以换回那些收成
也劝过妈妈放弃土地
“庄稼荒废，别人会笑话”
爱土地的老人卑微尘埃
看那些瓜子蹦出胎盘
我明白
责任的意义

二.

茬口指向天，刀疤留给大地
最深的痛文字无法诠释
审判还是申诉
除非把自己深埋
笑着，刀，瞬间落下
绝不臣服
即使骄傲压低肩头
这赖以生存的资本时常被嘲笑
风一吹，就没了影儿
腰杆可以折
泥泞中的汉子不允许倒下
原谅这多余的重三轮车替我承受
疼痛
太多负荷来自骨骼
这，失去头颅的家伙
我不忍回头
平视

三.

每颗种子
都是背负罪孽的囚徒
天之下，地之央
跪着方显神圣
哪怕下一刻头颅滚地
已脱离本性，人到刽子手之间
转念，即逝
我该怎样结束，镰刀砍下
慈悲去了哪儿
从小麦，到你，到玉米
最终逃不掉宿命禁锢
某天，我也会在细雨中笑着离开
感恩黄土感恩母亲
我们终将一代代
繁衍

2018.7.16


浮世

文/王永

一.

除了牵挂身无长物
太多行囊远行的人负担过重
影子挤压上车下车，终点在哪
一路未知
铁轨沉重撞击，我，已过中年
提及离别心生愧疚
没给过父母，孩子，完整的沙盘
拥抱，吻，堆叠，堆叠
星星带着幽怨眨眼
妻子的触摸，一次次延误
蒲公英
随遇而安

二.

胶片点亮黑夜
星火，魅影
蛇吐着信子毒药蔓延
烙印到处有忘不掉的刺
是救赎，还是残忍
皮囊被阻隔找不回我的玻璃球
空荡的口袋沙包风化，断裂
石子磨灭棱角淹没在角落
炉火在六月一次次重生
我们需要用麦芒剥掉那根刺，长出
新绿
忘记你是谁

三.

远山有影
可以靠近心口
仅存的在此刻跳动
天空已缺失多年
朦胧挥之不去
不要提及冬天杀机暗藏，已迷途
淤泥深处忘记生命的根
夜风，吹开绿藤
葡萄架深陷
星空中远行者都是客
你在心里未曾离去
努力拔节，正如我努力活着
用自己度化远方
悲悯正死去
我懂得珍惜活菩萨

2018.6.2



麦田守望者

文/王永

一.

我佛慈悲忏悔祷告
疼过就会懂
一次次把木方截肢铁钉埋进骨肉
莫说草木无心，那骗人笑话
不信
我愿意替所有伤害赎罪
疼痛一个人背负
该怎样面对
褪去绿色的你
镰刀和播种那个重要
或许祝福比悲伤容易些
感谢风，一次次送来味道
我和父辈们都曾深陷其中
这片海洋
有烙印

二.

没有油烟没有机械滚动
一架奢侈的木头车
可以满载奢望
黎明前的露水会慰籍访客
镰刀不会散发血腥，三亩麦田
怀抱足够宽阔的会占据所有
这里深埋爸妈的无限憧憬
弯腰，甩动臂膀
趁麦芒来不及伸展
刷刷声
是对神明敬仰

三.

太阳爬出地面
爸妈背靠背，歇会
生活不是一个人的支撑
两个人更能接近幸福
装车，绑绳
过田埂时爸爸额头紧贴大地
妈妈有麦田的高度
脚印被风抹去，孩子的心结
接近蓝色
不知道还能守护多久
顶天，立地
我在田野生出白发

2018.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