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志军

我从北方的大雪深处 拔地而起
沿 渐行渐暖的雪线
隆隆南飞
暴风雪 追赶至威海
隔阻 我与春天的约会
整整两个小时 待机
心中 天天拔节的鲁迅
就是这样 坏脾气
只有程门立雪
才有资格 坐
三味书屋 最后的那张课桌
遇到坏天气
正是 先生出场的伏笔
江南花红柳绿 跟先生
没有 半毛钱的关系
矮个子的鲁迅 却让高大上的绍兴古城
比先生 挨了半截子
鲁迅的名字
镀上 一万遍黄金
刻进石头 抑或心里
风吹 雨淋八十年
鲁迅 穿透岁月的目光
依然 咄咄逼人
让正襟危坐的君子们
一碗 花雕酒
喝得 涨红脸皮
像欠了十九文钱的孔乙己
咸亨酒店 老酒醉人多
曲尺柜台里
小伙计 头戴崭新的毡帽
像当年 对待孔乙己一样
没好气的对待 朝拜先生的自己
如今 孔乙己的欠条
早已进化成 机打的白条
成了 店小名气大的商标
孔乙己的子孙 开始
把祖宗的欠条 合资挣钱
阔起来的小店
变脸 五星
老板 肌肉饱绽的康大叔
服务员 尖酸刻薄的小圆规
酒水专供 不商量
宰你 没脾气
有四种写法的茴香豆
天天涨价 根本不好吃
吃的是文化和故事
盘子 天天变小气
之乎者也的三味书屋
曲径 通幽
款款花香 随流水
让当下 中学教科书的屋顶
海纳 天宇和风雨
师道尊严的老花镜先生
挂在墙上 还是那样目光严厉
高高在上 手板子
叫不求上进的学生 敬畏不已
鲁迅 在这里认识了汉字
才拔节成文学大师
最硬的骨头 在这里
钢铁一样 炼成
当年 枯燥无味的私塾
在我的眼里
是最最美丽的中国教育
老花镜先生
小小的鲁迅 逃课百草园
捉虫子 爬墙头
不是你老师的失职
那是每个男孩子
内心 潜藏的调皮
才培养出 叛逆的时代骄子
横眉冷对的鲁迅 出去教书
彻底忘记 母亲包办的礼物
成了大逆子
先生 私娶许广平
两地书 白白浪漫
到死 都是非法同居
鲁迅 把文字
统统打造成匕首 投枪
不会 顺水推舟
辜负了江南的乌篷船
船桨 严重挫伤权贵的肺管子
还有 那喇叭文人的虚情假意
俯首甘为 故纸堆里
结交 边缘化的小人物
戴银项圈 叫起老爷的闰土
嫁 两个丈夫
脏 身子和灵魂的祥林嫂
低三下气 买人血馒头的华老栓
还有 占领鲁镇精神胜利高坡的阿桂
稀里糊涂 被砍了头
还在画圆圈 渴望当好汉的来世
抽烟 抽出肺痨的鲁迅
抽到死 也不住嘴
烟头 硬生生把黑夜烫出一个窟窿
淌出来 丝丝光明
照亮 一个没有路走的世界
鲁迅 为了人民赶路
被社会的墙壁 碰扁鼻子
过客鲁迅 最后
走进了黑白分明的版画
垂挂成 民族的旗帜
登上回家的飞机 我一直在想
鲁迅 绍兴故里的后人
只能 把先生的精神和故事
当水喝 当饭吃
鲁迅小学 鲁迅中学已成了
另一种颜色的三味书屋
把鲁迅的雕像 盆栽在校园里
有花绽放 有鸟呢喃
江南 自古多才子
哪个后生 能与鲁迅先生
比比 个子的高低
2017,12

文坛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