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校园的步履

刚跨进社会的门槛

多梦的年龄

便被剥去粉饰的颜料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为了自己

于是  我们就直楞楞的走向南亚丛林

初来者

阅读猫儿洞的狭窄

阅读生死线的恐怖

阅读如血鲜艳的木棉

有人说  木棉花是英雄花

只能生在老山战场

   并且是为如坟的帐篷作陪衬

而夕阳下的陵园

却十分象花环

（死亡盛开在花丛）

读了生  也读了死

知道生生死死

在这里如此美丽

我们蜂拥而来

这里除了袒胸露臂的男人

负荷起南线的平衡

别的便一无所有

也许正是想创生一切

才迸出幼稚之门

让灼热的红土

从此锻铸我们的姓名

既然来了  就没有打算回去

我们又听说  除了八里河东山老山之外

还有一处异域

——“死亡之谷”那拉口

于是

青春冲动

携一床棉被  一枝枪  一支笔

踏入了“人间地狱”

见着他时  大家很吃惊

黑发    散发出恶臭

脸靥  积满污垢

唯独额头  有几道清晰的纹路

  他躬身而居  以猫耳洞人的姿态

讲述属于我们的战场

战争  死亡

在他口中异常坦然

“生是一种奉献  死是另一种奉献”

俨然是一个真正的老兵

冷清的黄昏

诗神打破心中困惑

于是  又拿起笔写战场

你说

我们在抄袭战场的魂魄

是的  抄袭  才能深深理解

只有深深理解每一寸土地

每一种心情

才会学会如何运用感情

学会表现战场的无情

只要能够赤裸裸地表叙瞬间的辉煌

便不管它风格各异

我们也应坚持写下去

只要

每日清晨能见到如鼓的太阳

只要

每个黄昏能听到战友的歌声

我们便不奢望别的什么

只在慢慢地阅读中

写一部同龄人的诗集

自己写的诗  有时难以读懂

战友都说这是朦胧诗

是的

朦胧的岁月

朦胧的情感

朦胧的意识

便构思成朦胧的诗魂

我却从朦胧诗中

清楚地表达了对祖国母亲的感情

我愈来愈觉得

诗的主体

融入了战场的一切

当我遐思后来者

打开这厚厚的诗集

他会怎样呢

也许  永远是个迷

除了写  我们仍在阅读

阅读自身的价值

阅读奉献与获取

阅读失落与追回

就这样  总是这样

在阅读中完善自己

谁都明白  为什么而来

便从不畏惧死亡的威胁

  却怕见到整齐的碑林

  碑林折磨着我的灵感

  碑林会勾起昨日的故事

失友之苦

失恋之痛

……

这些  全系在我脆弱的神经

却常在这种痛苦的忘却  回忆的痛苦中

我学会了如何写出好诗

总希望  忘记一切

可是  不能  不能呀

烙印  好汉的玉石碑

被雕刻成永恒的作品

  镶嵌在诗行间

我珍藏着诗集

更悉心珍藏南线每一位兄弟姐妹

既然拿起笔  就没有打算停止

当素材枯竭之时

我会提着枪  走出堑壕

在硝烟中找寻校园的欢娱

失落的童贞

少年的豪情

在生死线播种绿色信念

培植一个成熟人生

吉他不再弹奏月圆的日子

舞厅无需排练《血染的风采》

我们就这样       

在积水中挑起思念

在雷场编织乡思

就这样  总是这样

寻觅生命赋予的真谛

（ 我们仍记得

我们是为什么而来

   我们仍记得

他们为什么而去）

（1988年10月作于云南老山前线平寨休整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