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的照耀下
——致海子
高志军
 
三十年前 你卧轨 死去
撞得 头破血流的诗 活下来
三十年后 你蓬头 垢面
走进石头里  自由呼吸
眼镜下面 飘溢 纯纯的乳气
跟世人 偷渡 姐姐抛弃的傲气
早已嫁接 海外的初恋
咽下 没有油星的爱情故事
 
吃五谷杂粮的妈妈
泪流满面 骂你
用笔自杀的坏东西
当初 不如留家里 种稻谷
在田间 娶朵 牵牛花
繁殖 花香和孙子
诗 是什么东西
难道比农药的浓度 锋利
 
风 从你燃烧的眼睛上 掠过
城乡的夹缝里 
被诗 折磨得生不如死
自杀 抑或 他杀
干涸 胸中澎湃的诗意
你没油水的工资
大部分 用来打印自己的裸诗
一部分 寄回 安徽老家
喂养 妈妈和鸡雏 相依为命的日子
善良 刻在你**上 美丽的胎记
 
你把滚烫的吻 交给冰凉的铁轨
跟力大无穷的火车 一较生死
西班牙的唐吉歌德 大战风车
自不量力的骨头 诱惑了你
黑白花的荷兰奶牛 梵高
偷袭你的梦呓
你红胡须的外国老师
疯狂地割去耳朵
拍卖 病恹恹的向日葵 怄气
自画像 冬瓜脑袋 缠满绷带
卯上铁栅栏
死后 价钱升值
梵高 忍无可忍
拔枪自杀的子弹 洞穿你的诗
你把血肉之躯 当成垃圾处理
 
你读朦胧诗 胃酸
你谈恋爱 不想全人类 只想自己
冥思苦想 天鹅女人
在昌平县城的小酒馆
也是 欠十九个钱的孔乙己
穿诗的长衫  唯一疯子
以诗 抵酒资
你把乡下的麦芒 用麻袋扛过来
种植 在诗行里
繁殖 田鼠一样机灵的诗句
让山高皇帝远的四川 地下诗坛
吓得老大 不敢跟你拜把子
你早已淹死 在爱情和贫困的沟渠里
你写完诗 练完云山雾罩的气功
跑到山海关 拥抱死期
滚滚红尘 只有家人
把你发烧的诗集 当做冥纸 祭祀
 
三十年后 活得十分油腻的人群
在记忆的息壤里
剜出 你的忌日
像目光机警的枭鸟 煽动起羽翼
意淫你 舌头里散发的死亡气息
写诗的 比读诗的人还多
还有 这么多眼睛 读你
诗沾满 音乐的羽毛 嗲声嗲气
还有 这么多眼睛 读你
顾城砍杀妻子 沦陷黑色的光明
还有这么多眼睛 读你
爱情趴在宝马车里哭 拒绝自行车上笑
还有这么多眼睛 读你
诗艺的魔方 聚光灯下 **扭捏光鲜
还有 这么多眼睛 读你
口语搅拌口水 啃咬成爆米花和臭虫
还有 那么多眼睛 读你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的你
在孩子们的教科书里 超越生死
莘莘学子 用心点燃的红蜡烛
孵化人类诗的旗帜
 
与你 当年遭遇生死一样
白发苍苍的妈妈
在农村的田间地头 焚烧秸秆
烧与不烧的民俗 都一个口气
霾 不认识你和诗
剑光下 纠结的哈姆雷特王子
跟你 一样 怀胎鬼计
不懂诗的乡下人 只懂麦子和种地
活着 从种子到镰刀的距离
胃 才是自古而来的马力
只有死 诗才能镀金你书生的面子
记得你播种稿纸的麦粒
进化成转基因的种子 麦浪滚滚
酿酒 没有了粮食味儿
晾晒 老去的诗句
民不畏死 以死惧之的诗人
都不如你的方刚血气
不懂世界 世界 也不懂你
 
当年 我没卧轨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中文系 揪心的傲气和佛系
活下来 呼吸 城市的霾气
不知道 是幸事 还是狗屁
原来 海子是学弟
不食烟火
活着 不也饿个半死
 
2019,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