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满意的诗10首

谢鹤仁


*低头度日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端着一碗水慢喝，心里满是徙慌
偶尔抬起头，看看天
有没有馅饼掉下来
我还多次练习，馅饼掉下来后
碗怎样端，水不会烫着脸
实在喝不下去的时候
我把水泼在地上


*天堂

夜幕降临，几只鸡
结束了刨一爪子，吃一口的日程
迈着缓慢的步子
不慌不忙的跳上树枝
选择合适的位置
鸡，肠子直，心眼多
每次上架，都要用小眼睛测量
会不会受狗的骚扰
然后轻轻的放下身体
闭目养神


*蜘蛛

七月的岔口
我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蜘蛛
在补织一张网
这个带有两个酒窝的蜘蛛
心如止水
是怎样一种慢
让它捕捉蚊虫的伎俩屡试不爽
我甚至还能听得到
它每捕捉到食物
用腹语高奏凯歌
我亲眼目睹过它们织网
和我耕作，没有两样


*小蚂蚱，倒着飞

一只蚂蚱要飞，要奔跑
一条渠，一棵树想挡也挡不住
在庄稼地，在麦场
我经常看见一只或者几只
梳着两根小辫子的蚂蚱
它以草茎做支点
轻轻松松的跳到向往的地方
特别是两条高射炮一样的长腿
彰显出非凡的弹跳力
当时，我就站在一只的对面
它根本无视我的存在
神了，这些小生命
倒着飞过重重障碍


*三亩地

三亩大的一块地
前年种葵花去年种葵花今年还是葵花
没有一只青蛙会三年一声不吭
泥土里又不出伤湿止痛膏
向前推，这块地还种过小麦和华莱士
再向前推，这是父母的地
父母老了，给了我
有一天我也会老
老了的我依然会把这块地交给我的儿子
儿子老了再交给儿子的儿子
昨天放羊，我看到地面又冻咧许多口
我知道，土地把所有的疼咽进肚里


*被遮蔽的部分

收了工，再给羊割草
稗草芦草不死草千谷穗到处都是
割去草，土地露出贫血的胸膛
日子无非就是今天割草
明天还是割草
草民的一生就是以草为伴

我已习惯这种状态
弯下腰锄草，背着手放羊
偶尔有也抬头看云
要是调皮的风吹落草帽
拾起来重新戴上


*割了麦子种蔓菁

养两只小鸡
就有蛋炒饭了
种一垄土豆
猪肉，不一定烩着粉条
干旱，冰雹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农民就是这样
种在地上收在天上

割了小麦
我就想再种一茬蔓菁
地空着，心里就闲得慌
像一块牛皮癣
越挠越痒，越痒越挠


*哭泣的玉米

仿佛年迈的母亲，突然
被自己亲生的孩子吼了一声贱人
她坐在自家的小院里
垂下头，想着自己的贱
想着想着，便开始恨
咬牙切齿的恨，强忍着泪水恨
忍到后来，还是没忍住
泪水像一位被强盗逼上绝路的良家妇女
从悬崖上纵身一扑
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没有吱声。玉米哭
小麦、葵花、高粱也跟着哭
圈里的羊，渠畔的树
抱团哭

屏幕上，中央电视台发布蓝色预警
受来自澳大利亚的冷空气影响
我国西北地区
最近几天，有中到大雨


*村庄

请原谅  我依然写诗
依然诅咒你的贫穷
依然想着找到安适之地之后
离你远去，永不回来
可我还是忍不住
把一张生锈的铁锹
拿出来，先在沙子上擦了擦
又唾上吐沫，在石头上擦
觉得还是不够亮，最后
用衣袖又擦了一遍


* 小村

乡村太小了
一场风就能刮走
昨天夜里
小村被狗一声叫醒
村长喝大了
敲错了门
杏花家的狗不乐意
一只狗要叫嚷
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嚷
全村的狗加起来也就七八条
七八条狗
把平静的夜晚撕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