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悟道空空 于 2019-4-30 14:44 编辑
王萌：我们再一次说到黄昏（组诗） 简介：王萌，沧州中捷农场人，中国诗歌学会、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选刊》、《诗歌月刊》、《诗刊》等报刊。曾参加河北省第三届青年诗会，获诗神杯校园诗特别奖、九子岩诗歌奖。王蒙文学院环渤海文化签约诗人，中国诗歌在线新汉诗十九首栏目版主。著有诗集《风起渤海湾》。
1.风雨报春归
风雨来自枯草上方的空白，一出现 就让我退到大地边缘 那里居住过一个村庄，一代人，一群鸟 枯井和古柳，不可复制的前世和记忆 最深处是一条河
我不能说出它，倾斜于大地的雨滴 穿透光芒的北风，和我一起深陷大地 而同行的人还在路上，立春之夜 有一次风雨交加的快感 迎着春天，却不知身在何地
我和鸟群相遇，同样盲然地行走于异乡 成为被寒风驱赶的一片云 与天地合为一体，怀抱着气血和病痛 并不知道春天和星星 已经来到万物的身后
可是我常常躬身于旷野，匍匐于枯草 承受为我而来的尘灰 我相信立春之夜会有一场风雨 洗净尘埃。让我做一颗 沉寂到天明的星星，唱游子的还魂曲
那深渊里沉睡的虫，生出王后的蚂蚁 卧在水里的冰，藏于自身的土 那为爱相守的人和为爱分别的人 那说出了最后一句就埋掉灵魂的人 都在今天，今晚，对冬天还以颜色
2、冬夜
风吹散的时候，冬夜还没有结束 飘向远处的云朵正和我一起 进入一场大雪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一定要降落 冬夜是不是只有这场雪，让我变轻
向着冬夜眺望，显然，我看错了 大雪毫无目的，也不为覆盖什么 看清它的轨迹并不意味着，冬天还在 所有的事物都会坚持到春天 再融化
村庄暂时不会有人动身，向雪迎接 也许冬夜只属于寒冷的人 在大地上奔走，却不知走向何方 一个可能出现的灵魂是不需要风的 如果我摔倒，就可以帮它找到肉体
这几乎是悲伤，在冬夜的上空 我看到星星一直不动 和我一样虚无，遥远，与匆忙的人间无关 而人间，正在它面前跪下祈祷 来年的大雪，和风一样轻
这时候星星为什么一直沉默？ 天空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人到达过天空 能不能像雪花一样返回，听见神的歌唱
3.种草的人
河岸上总有刨不开的荒地 像无人认领的孩子 把童年放在这里
河水那样急，深不见底 它挖出一人高的淤泥就够了 足以让我消失在大地上 或在黑暗中摸索
它却偏偏不让我扑腾，那些水花 是为一个老人准备的 他刨起岸边的土块，连同草根用力拍打
他为什么这么用力 似乎毫不在意秋天的花还开着 土块的筋骨发出铲断的声响
每年他都能从这里收获一大堆干草 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们像拾来的孩子 不仅会哭而且扔也扔不掉
4.你看她身体里的火焰
春天生出了火种，那么亮 又微小。要用手捧着，小心呵护 风吹来的时候也不能发出颤抖
所有的星星都是她的孩子，她的命 只有萤火那么大，微风那样轻 她是空气燃烧时，遇见的枯草
在河岸，在枝头，春天掏空了树叶 她爱着树林渐渐上升的绿 而有些绿，说着更高的地方，是空白
她从未到达过高处，即便那天上 有她的孩子，她的星星 她爱过的流云正赶往他乡
你看她身体里的火焰 再吹一吹，桃花就开了
5.春风吹落了原野
春风吹落了原野。满地油菜花 有着金黄的三月的脸颊，黄皮肤 像我爱过的人，三十年前，她不说出 内心的秘密 她让我带着秘密上路
我没有试过，像蜜蜂一样离开黄花 从一个人内心走出来 会被风挟持，越走越远 黄花遇见的人，和黄昏一样 都是快要消失的人
满地油菜花渐渐越过了黄昏，一个 有着油菜花金黄面孔的人 该收工了。如果蜜蜂不停止飞行 在春风吹动下，我会尾随它 抚摸那些无形的事物
这是不是我的另一个童年 又一次恋爱 因为花期太短放弃了打量 当我说出它，就是把石头按进身体 河流还给雨滴
就像用花书写过的，风，春天 此刻消失，更容易被人间送往高处
6.父亲
走到渤海，父亲停下来 他身边的河流也走不动了 海水是否接纳了他们？ 如此疲惫的两个人 在途中吞下的尘埃和委屈，已经够多
凭借大海的怜悯，众生都可以 睡在泥土之中 河水之前是父亲，父亲之前是青草 青草之前是风 走到渤海，都停下了
渤海总在我做梦的时候 带我到黑暗中转一转 一边洒水，一边消失 它为什么不告诉我：父亲离开的地方 也将是我到达的地方
7.我们再一次说到黄昏
树下隐藏过碎石，蚯蚓，玻璃碴，和一个人 短暂的黄昏。今生看不见 黄泉的水向下流动，爱过的人有口无心 一阵风刮起尘埃 又被蚯蚓和树叶带向人间
有些人看到就好了，像梨花，收下花粉 就知道蜜蜂来过。而有些人 必须像树根一样，埋进泥土 只能用冬天烧过的草木，对话 这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说出的事情
我们再一次说到，黄昏，树下，三个人 曾经和那条河一样，流经人间 然后分开。留下春天在树下挖坑，锄草 而不是我们之间，蚂蚁之间 这些十分微小的事物，生命 和我们一样，正沿着相反的方向，消失 却同时到达了人间
它们埋过种子的地方 就是一棵草的前生
8.看到星星就看到了黑夜
星星每一次出现，都会离我更远 我想对它说出什么，却总是怀疑，它睡下了 我不想成为，它梦里的声音
看到星星就看到了黑夜，其他的事物 可以都不出现 或者不凭借黑暗显现，他们的光
我这样想的时候，星星和窗内的灯光 开始对话，一半是我说过的，另一半 只有渤海能够听见
9.迟于夕阳
一小片夕阳沿着楼梯向下降落的时候 我正从五楼上走下去 一天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什么也没有完成
是我的太阳等着我，沿楼梯走下去 一起回家的两个人，早于我，迟于夕阳 到达了一楼。他们听着，楼梯的脚步声 渐渐靠近
他们在说着什么，我问不出来 “你们还在那里吗？是不是在一楼？” 谁会在悄无声息的一楼？不走，说着什么
我不知道霞光离开最后一扇门之前 他们的等候，有什么意义？
10.蚂蚁的黑色的凉风
炊烟升起之前，蚂蚁开始了搬运 一阵凉风先于尘土遇见了它，在路上 每一片草丛的近旁，蚂蚁藏起姓氏 放弃了花粉和最小的落叶
风却一直在追，它高举的食物，星光 脚下的气味 像啃着一块丢弃的骨头，或尸体
凉风到达得十分准时，在蚂蚁的巢穴处 却没有多少力量 这坟形的突然隆起的小房间，不是一个人的 半生
也不属于一群人。那小心积攒的泥土颗粒 只能是蚂蚁的、黑色的凉风 从天空中落下，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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