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现实情怀

一

荒原听到你的声声唢呐

可以与雪花为伍  叶芽一样

起舞的音符  升起满天的芒花

而白幡在风中  在小鸟的

眼睛里  你投入一粒一粒

泪光闪闪的声音

骨子的痛楚  来自镇上一位

早逝的姑娘  你曾为她黄昏的

背影  黑珍珠一样的眼睛

辗转反侧  

风一样的走了  水一样的逝

你没有看到她最后的脸容

梦里的倩影  已经被棺木冷冷的

包裹

你是一个儒者  能给她的

只有一路的哀声  你不知道

小小的唢呐是否能招魂

是否能让她回到灵魂安放的地方

二

霜冰的原野  灵魂并没有板结

你从黑夜背后抽出星光

一身月色  独坐诗歌

梦中的伊人  在水一方

以长长的秀发  梳洗麦子的芳香

不眠的爱情

二十五根琴弦弹不尽的相思

是从诗歌向你走来的窈窕淑女

轻轻的一个跫音  就令

铜钟大吕激昂不已

诗叶片片  一片比一片接近阳光

搂着春天怀想  诗歌的鸟儿

多么自由

沿着诗歌的河流你行云踏雨

你看到流逝的花魂  在诗的峰头

一如旭日

三

那些群马在你怀里嘶鸣

风从坡上刮过  阳光在草尖上

碎落

一只白蹄提起  下面一朵野菊

目光惶惑  原野一片寂静

听花魂绝息而去

乱蹄四奔  从原野的一边

到另一边  野菊  小小的野菊

立在巴掌大的地方

只为长出细长的黄色花瓣

也难以安身立命

捧起泥巴里的花瓣

白蹄  乌蹄  红蹄  黑蹄

仍在此起彼落

红花  白花  紫花

到死都吭不出一声

你颤栗的手不由朝老天

抽出一声鞭响

四

梦挂在编钟上回响  就像乡村

醉入炊烟  时光的甜味

从泥土冒出绿芽

这些由铁质敲打而成的乐音

风一样带你步入天际

回到你最初的爱情

白云在天上飘  你在爱人的

眼神里  锤炼那些可以永恒的

粒子

谁能滥芋充数  在铿锵之声面前

谁愿在阴暗里吱吱作声

谁又爱在天地间无声无息

坚硬的铁质  沿着你的肩头攀升

像花朵重现三千年后的鲜艳

你三天不知肉味

五

如果没有诗歌金色的河流

你不会流淌  不会自解乌纱

踏在脚下

只会望着鲁国狭窄的天空

望着宫墙  巴望国君

为你加官进爵

天下无道  你有诗

与天下的诗歌为伴

四海就是你的家

人生可以回望的  必定美妙

是被恋人勾住的魂

是跌落的风筝被牵回天空

如鸟飞翔  世间

已没有什么高峰

让你膜拜

面对鼠目寸光  你无话可说

惟有坐在家乡的槐树下

看弟子三千  谁是诗歌的种子

在天地间发芽

庄子的梦

一

鲲鹏扶摇直上云间的日子

天地是很宽的

扑击三千里的水  不过是

羽翼的轻扇  激扬九万里的风

身心才叫痛快

拍翅之间  光芒尽入怀里

青天外的青天  无边无际

是一片比一片的纯洁

比光更能穿越的淋漓尽致

没时间去想到自己  只会忘情地去

感受  一颗星又一颗星的到达

就像沧海银帆  十万年不过一瞬

记住春天就行了  记住百花

就好了

二

有时不必如鲲  有时不必如鹏

做一粒微尘就很可以了

对天而言  泰山也小

大海就像一眼湖  亿年的石头

也会改变样子

一粒微尘坐在草尖的露珠

就像鸟融入月亮  里面的光色

吐出缕缕翠绿

如果落在花瓣  走过春天

又走向秋天  语言的果实

或甜或酸

跟泥土睡在一块  一梦之间

已经行了十万八千里

可以揉入万物的微尘

也可以飘浮  随风远向天际

与天一色

三

当然  如果像一匹野马飞向地平线

马背上的夕阳若沉若浮  好比

奔驰在自己的梦里  一原的绿草

任由眼帘开合  那也很好

这是一种心情在时光里清脆响亮

声音从草浪上翻越  也是

在露珠滚动的晨光里咀嚼爱情

一如为了看见远处爱人的红嘴鸟

乐此不疲的跳起跳落

内心的奔跑  最像夏夜的虫鸣

叫累一晚  再来一晚  反正

天很高  星星遥远  月亮也不近

足以收容所有的大鸣大唱

择水而行  或者站在白桦林边

头上立着蜻蜓  听阳光从枝叶间

沙沙滑下  不惊动一只蝴蝶

小鸟静心盯着可口的虫儿

漫步与飞驰  有些草有些水就行

血液能正常  目光看得到温柔

皮肤知冷知暖  心灵可以为一株小草

感动  还有什么比这更活生生的

四

知道鱼儿的欢乐  自己未必是鱼

欢乐是两相对应的事情

你有此情  它有彼爱

相互不是施予

不是山给了树木站立

不是雨水给了麦苗浇灌

不是泥土长出了花

而是  你在桥上看它的梦

它在水里抒自己的情

你用大脑开阔天空

它以水延伸视野

如果它落在你的掌心

你还说它欢乐  无疑等于

一边说鸟儿多么自由啊

一边送它一只笼子

五

一只蝴蝶梦起来  大地未必会醉

你却会醉  因为

一千只蝴蝶喊着你  你就成不了石头

只能是一朵花  以千种花纹的温柔

将一寸时光编成无限

如花似蝶的时候  你就有了

天空的状态  那宽的阔的

远不是一只鸟就能飞越

更不是一片云  所能覆盖

是你梦蝶  还是蝶梦你都是一样的

关键是梦了  梦在美丽的中心了

你撑住花朵的头发

竖起如桅

与梦浑然一体  你就像山间的流泉

淙淙  淙淙唱着

万物竞相为你报上芳名

烛光里看屈原

一

兰花很好  如果它开在春天

正好你身上布满兰花

有一撮泥土  你也兰花一样

清幽了

饮露吮兰  本是蝴蝶蜻蜓的

美餐  看到蜻蜓的尾巴

你就想捉了  看到蝴蝶的斑纹

你就夜不思寝了

可以令人想望的  必定是

诗一样的纯美  可以像诗一样

纯美的  自然与日月齐光

我不知道你是看了蝴蝶

才想到写诗  还是兰花幽香了

你的诗情  兰花与蕙草

已立在你的诗中

兰花很瘦  你喜欢它瘦的

只剩下骨头  敲出的声响

虽不及雷鸣  却比梧桐

更具诗的节奏

一株兰花很小  你相信它能

清香远溢  春光就是在

兰叶的一闪一晃中

悄然降临人间

二

心中想着美的时候  女神

才会向你走来  款款地

进入你的诗歌

女神身披蕙草  丰神俊拔

你嗅到她身上的草香

来自乡间的紫陌

她的丰乳肥臀  只配兰花

一样清灵的手去抚摸

人神共衾  并非只为巫山云雨

你想到幸福的呻吟  才能

播下健康的种子

神性的光芒  会让枯木逢春

人性的阴柔  会提着月亮

搅拌生命的纯洁

高山流水  草绿花红

你捧起一只蚂蚁  细细的对望

也默默地赋予神采

三

凤凰是你的所爱  也是你的

遗憾  干嘛要满天下去飞

要择木而栖

青蛙伴着小白菜  夜里就有

歌了  斑鸠落在翠竹林

咕咕唱着就不忍离开

一方水土融入骨子  每棵小草

都会为你招魂  花瓣或红或紫

都是你声音的色彩

拥有美丽而不留下一点光影

就好比举着一支烛光

不肯将夜照亮

飞跑是很轻松的事情

比如风  但你知道自己是雨

一滴  也要滋润故土

四

楚人爱棋  你也不例外

棋盘上的月色  洒你

一身皎洁

尊卑  贵贱  不存于

你的世界  月亮下面的棋子

不管是将还是卒  生命如泡在

绿茶里  茶香袅袅

一方棋盘  山水淙淙

群山沿着棋子的步伐连绵

阳光沁过你的掌心  你握一把雨露

棋子的天地旷阔

每一颗棋子都是你的命根

不分彼此  在浴血的搏击中

你明白  谁能令棋子心气相通  

谁就能构筑和谐的境地

棋如人生  是你的所想

一如少女的天真  多想世人

都脸如桃花

五

心怀太多的美  丑就无法

逃遁  如果你睁着眼睛睡眠

那又另当别论

你偏以兰花一样清灵的

目光  照射世人

谁能不浊

虽然  山溪河流的清澈

从来就是在混浊中过滤清纯

在杂质中提炼光彩

可你是否想过  水清则无鱼

无鱼的世界  哪个皇上会

喜欢  会让你构筑童话

心怀太多的美  本就是一座

高峰  谁愿意在高峰前站出自己的矮

走吧  为了中国的端午

汩罗江已为你敞开了胸怀

《广陵散》里遇嵇康

一

那应该是个雪天  雪花一瓣瓣

落在你肩上  鸟已飞绝

森林无言

比天更寒的  是刽子手的大刀

是那些鸡肠小肚  包装的

丑陋

看戏的  演戏的  都凑热闹来了

黑压压一群  脸容破碎  扭曲

早已分不清是人是兽

你感谢是个雪天  天地一片

苍茫  洁白的雪意在你

心尖淌出一条河流

鱼儿游得欢快  红狐蹑手蹑脚

来到岸边  为你倒映一身

窈窕

脚底飘然  春天的泥香

扔你如一朵花

如夏天的荷

二

如坐在花蕊中央  如蜂如蝶

一个甜  一个梦

世上还有什么东西

能入你的眼帘  

拨一下琴弦  你白衣袂袂

九天外一双柔软的手

贴在你的手上

是心动还是琴响  已经不重要

忘形物外  忘形身外

天地就宽了

就广了

江河一泻千里  小鸟

也如鲲鹏  蚂蚁

背着一座山

前来聆听

群马从天边而至  蹄声如雷

你闪电的头发  不存在

黑夜和白天

花蝶翩翩  要美就美到心尖上去

行云流水  要柔就柔得心骨子酥软

触须一样的鲜嫩

只有春天知道

滔天一样的浪涛

只有神龙才能欣赏

三

柳下打铁  你如沐春风

但你明白  煅铁容易

煅亮世人的目光很难

当牛粪一样的思想  也插上鲜花

陈词滥调加入点谎言  居然

成了皇恩浩荡的圣旨

你无话可说

煅铁喔  丁丁咚咚

你给予什么样的铁质  它们就

还以你所望的坚硬

揉入春光  揉入春色

万物在你的锤下各展千秋

生命的颜色  在不断的煅烧中

归于纯粹

柳下打铁  你如沐春风

丁咚之声飘过原野

谁在侧耳恭听

四

鼠辈横行  你就只能听到一种

吱吱的叫声  仇恨太阳的

鼠目  射出阴阴的寸光

杀你  不是看你打铁打得快乐   

而是在于  你丁丁咚咚的

声音里  月色就像乳汁

乳汁一样的月色  洒到草原

一地鼾息  水中的石头

也闻声起舞

头顶苍穹  天也低地也窄

只有铁才能吮吸你

热烈的火性

铁锤敲碎顽石  镰刀在农人手中

挥割麦子的芳香  箭头飞射你

锋利的语言

犁铧翻开泥土的心  你

紫云英一样

快乐地融入

土地  就这样肥沃起来

五

天下着雪  你的琴声铮铮

是鸟儿不曾飞过的天空

鱼儿未曾游过的水域

峰头高昂  雪莲

玉洁冰清  鲲鹏一跃

九万里也不过咫尺

大江拍岸  你卷起千堆雪

涛声滚滚  春潮带雨

桃红燕飞

穿破刀光剑影  就像

脚踏汪洋  你已然一道

虹桥  横跨天际

大刀砍落  你知道他们

最想砍  是你思想的光芒

而非你的头颅

千年之后  我看到

你的一曲《广陵散》  

已笑傲江湖

老陶的桃花源

一

先将自己瘦起来，而不是

富起来，更不是官起来

像一朵黄菊，伴千年的月影

就盛满了

露珠的晶莹

想你就是个瘦老头，双手

去尽铅华的枝丫

站着一只鸟

又一只鸟

晨光从鸟背飞向

远方

竹篱茅舍，小狗汪汪

扯一缕炊烟，把一壶浊酒

你悠然望着南山

南山醉你

一眼的绿

或者花红

是什么悠然着你，还是

你悠然着什么，小河无语

像你心里的一块糖

如果永不剥开

谁知是酸

是甜

二

对于说了也白说的世界，人们已经

学会了吝啬，嘴上吐着的

都是胡话，废话，屁话

反正不是该说的人话

大家游戏，并快乐着

诗歌，竞向宫庭献媚

哪管骨头软硬

有奶便是娘

谁管折腰不折腰

老陶啊老陶，干嘛

那么认真，草包都可以当得

很惬意的官，你辞什么辞

一边要人抬轿，一边盘剥受贿

一边高唱爱民如子，那是

多么美妙的事

就你老陶爱较真，见黑云

不会说是白云，像一条直肠

直来直去，亏你是个诗人

不懂一点艺术

艺术的好处，是可以

把黑的说成白，把白的

说成黑，黑白不分

大家你好我好，管那些贱民

好不好

三

踏着通往古寺的月色

你并不觉得寂寞

山月惊飞的鸟儿

在你头顶划一个弧

然后

没入夜的深处

六根清净的语言

像山泉

跳在石上

让你思想的青草

绿得发亮

至少，是银白的泥土

可以种植灵魂的宇宙

你不是香客，也就无所谓

要解脱什么

向谁膜拜

你走到哪里，都像牵着

自己爱情的绵羊

酒壶装着天地

你听到鱼儿在醉

一匹白马，闪电一般

跃过一座座高峰

伫立

在一棵桃花盛开的地方

眼前一亮

你发现天堂

并不遥远

有时是一首诗的距离

有时就像卧看的苹果

站起身

伸手可触

四

坐在黄金上歌唱，固然开心

如果黄金的基座是地狱

你想，那就像暗藏钓钩的饵

鱼儿快感的瞬间

已跟死神握手

没有诱饵的山潭，可以印月

可以明亮的地方，是你的

桃花源，溪水九曲十折

如梦折向片片花瓣

将悠然见南山那种悠然

扯上桃花的风帆，就不必知道有汉

无论魏晋，只要桑树长叶就好

春蚕会吐丝，秋天的稻谷

不必为王税忧愁

鸡鸣鸡的

犬要吠

也尽可吠过够

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名利的鞭子只能叭叭空响

孩童纵歌，就像树木追逐阳光

老人煮豆对酒，就像松涛枕着月色

花开，知道春天来了

皮肤一暧，夏天呼呼入怀

天凉是个好秋，备好柴禾

冬天爱下雪，就由它下好了

五

在桃花源跟你喝酒

我将耳根，喝出涛声

我将脸庞，喝成桃红

醉了的燕子，将春天剪作细雨

你的眼神

将我栽在诗的花房

在我的海中，你或许是一片红帆

或许，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必是

你坐在晋朝的一片桑叶

坦然地

将心丝吐出

坦然地将心丝吐出

你并非要缠住谁

一如秋天的白云

只想将天白得纯粹

一只鸟扑进去

也会抖下白雨

五谷酿造的酒很醇，醇得我

早已忘记世上有假

更不知道有毒酒一词

你采菊的手张开

我已如黄菊一朵

滴落

千年的

月色

李白的轻舟

                     

                      一

是被云托着的

你的轻舟

在我一眨眼的瞬间

你已打开

天空的铜锁

银河落下来

先是一阵风的凉意

继而, 是太阳雨

明媚的湿润

如秋的爽

石头飞翔

在泥土

在山洪

或在月夜

在内心的翅膀

在一壶酒里

鸟已飞尽

云也散去

只有敬亭山

让你看不厌

独坐永远

二

是天声撼你

还是你撼天声

风无言

水无语

月色苍凉

斗酒可以诗百篇

可以玉笛飞声

可以长风几万里

为征夫吹送

思乡的梦

可谁明, 玉阶的凄怨

谁知, 秋气的冷寂

谁解, 蜀道的艰难

黄河之水天上来

能冲开谁的

愁结

举杯邀明月

明月也不及你

海量

千杯过后

明月已醉

光影迷乱

只在你的皮肤上

飘浮

对影成三人

一人长啸

一人横刀

一人舞剑

欲砍下满天的霜

三

轻舟在云上

飞天而舞

一手牵着月亮

一手提着太阳

如坐光芒的镜面

灵魂醉入苍穹

与天齐色

就有了梦游天姥

登上青云梯

泰山也矮

海也在脚下一片

蔚蓝

骑上风

敲响鼓

仙神也不过是原上的草

挤得密密麻麻

目光升起烟霞

折一片竹叶

也翠向远方

绿透黄土

晨光过处

万古逝如东水

一垛宫墙

怎会是你的世界

狼心的权贵

怎能折弯你顶天的

脊梁

四

载满巴山蜀水

你的轻舟

驰在油菜花的金黄

纯粹的黄

就在油菜花的金黄上面

天会变脸

神也会反复无常

独你的掌心

在翻晒阳光的暖

你祝桑叶平安

桑叶祝你平安

就像桃花潭的千尺深水

也比不上汪伦送给你的

真情

天地可以很宽广

你却难改一生的暖

一生不变的暖

是热血

是豪情

是直指秦王的剑光

天子呼来不上船

在于

你有你的轻舟

在于  油菜花的金黄

早已在你的生命中

油亮

五

鸟声宛转动听

来自她翅膀的自由

你的轻舟在云上

而不是在皇家的水塘

我就知道你能够

一日飞纵千里

归, 终归要归的

哪怕你, 走得比天涯

还要远, 家门前

那棵桃树

总以殷红

盯疼你的背影

酒壶中的日月

已被你喝出

一缕缕的仙气

高山流水

也在你的平仄里

如梦如幻

捏指人生

是花

是叶

只要不是石头

难免凋零的气息

云游雨散

伤离别

你仍高举酒杯

祝朋友欢颜长在

记住石门的桃花

记住三月的酒

愁肠就像向暮的

春风, 就像杨柳丝

但晓风朗月

会晨光晶莹

相思难尽, 你抱月而去

在每夜的水中

与你相见

贴着泥土飞翔的杜甫

一

听到唐朝的哭声

是你

不是石头

不是星星

不是填饱肚子

就三呼万岁的人

给你一张床

你不会忙于做爱

给你一双眼睛

你不会将皮毛

瞧作真谛

给你一支笔

你良知的匕首

直露锋芒

如歌的平仄

有人灌上糖

有人填上蜜

独你

没让它们

在春风中沉醉

每一只汉字

你都添上骨头

让最低微的小草

也朝天歌哭

二

贴着泥土飞翔

你就像了

三月的燕子

剪入

春雨

剪平高山

大地

一如

海平面

谁浪高三尺

还是三丈

都不过

潮来潮去

一样的

浪花

月是

故乡的明

人是

相爱的亲

踏着

灵魂的月色

蛙鸣

虫叫

鸟唱

宛若归家的

梦声

三

茅屋

被秋风所破

你想到的是

天下的

寒士

恶吏的鞭子

什么时候

才能

绝迹

新婚之别的

泪眼

什么时候

才不会

面对新坟

如果朱门的

酒肉

不是多得发臭

路上哪来的

死骨

人生何来的

长恨

四

独步江畔

你在寻花

在花非花之间

在梦与醒之间

在黑与白之间

哪种花魂

会徐徐习来

抬头望天

天毕竟太高

天有天的事要忙

天有天的忧要愁

只有泥土的气息

亲你

只有野草的清新

绿你

心中的花香

来自心灵

梦幻的花魂

源自花朵

是花啊

你就只想到

它们的美丽

而不是丑陋

岩壁上的一朵

小花

也应阳光

也应雨露

一缕花息

也应一唱三叹

方可飘逝

五

穷死诗人

无所谓

未死

你的手就是

燃烧的碳

暖入

寒冬

将众山览在

眼底

一如

海的蔚蓝

已将百川

容纳

一如

泥土的芳香

不忍

兵车辚辚

不忍

男儿变新鬼

只愿

新炊间着黄梁

黄梁绕着

酒香

看蜻蜓点水

一行白鹭

飞上

青天

听一场雨

找个夜晚  听一场雨

在我心情宁静的时候

雨不一定要大  但要下得有声

能顺利进入我的耳朵

在我耳朵没聋的时候

我非听不可  非听到声音

是来自雨不可

声大声小  都无所谓

我在听  它在下  让我听在其中

它的声音有始有终  不会含糊

不急不慢  却下得饱满

在它的声音里  我宁静的心情

越发宁静  有种触摸石头的感觉

实在  而圆润  而完整   

无法忘记它是雨

它是雨  一场平常的雨

在平常的夜里下着  

时光  一滴一滴地清晰

在我的皮肤上生长

走过一片荷塘

走过一片荷塘  我听到

几声蛙鸣  看到几只蜻蜓

不时落在荷花之上

走过荷塘  也就走过去了

我什么也没想  比如它是否

能结出莲子  长成莲藕

莲藕是否爽脆  清甜

我什么也没想  其实也不必想

如果我去想  这片荷塘

是不是太寂寞了  它们是否

应该像牡丹  像玫瑰一样

开得热烈  百般诱人

如果我这样想  就笑话了

它们根本不用我去想

它们是荷就是荷

该开花的时候  它们绝对会开

在它们的眼里  我不将它们

和牡丹拉到一块  我就是个好人了

如果还给点爱  比如说句荷花也不错

它们准会感激流涕  视我如兄弟

读一首诗就死

读一首诗就死  如果

有这样的诗

我会像一颗流星

撞入太阳的

怀里

如果  没有

如果所有的诗

已经在一张脸孔下面

苍白  在一种声音面前

跪倒  请还我四季

还我冷暖分明的四季

冷了  我会添衣

热了  一把蒲扇扇凉

瞪大眼睛看刺眼的

闪电  以及掩耳

面对雷声

中途下车

突然  也许是突然

也许不是  也许

心里早有预谋

因此要借故下车

没有目的地  双脚

却像侯鸟  曾飞过的线路

刻心铭骨  无论多远

翅膀也不感到累

或许只记住一双手

一双捧住坠落的

木棉花的手  让我想起

陆游诗中的红酥手

那时春雨很小  小得缠绵

缠绵得令人有点伤感

一地的木棉花  躺着

只有那双手捧起一朵

双脚寻到旧地

高楼冷峭  木棉消失

一群人漠然地望着

欲跳楼的红衣女子

大师的骨头







听到大师的骨头从远古而来

飘洋过海而来

我从梦中坐起

如在大地的声音里头



骨头洁白　我随便骑上一根

便一匹白马般驰过草原

进入毡房飘出的奶香



我拿起它们敲敲

它们似乎跟别的骨头的声音

没什么两样

形状也没什么特别



但细听　却听出了一种语言

始终被骨头坚硬着

爱的 恨的　自由的

都一如既往



它们的不同　似乎不在于

它们的深奥　倒在于

它们不惜一生要把一种东西

坚韧不拔地说得明白

风如果是一种歌唱





风如果是一种歌唱形式

我目光里飘扬的是少女的头发

是起伏的稻浪和炊烟



如果　它是另种

一棵橡树被刮得连根拔起

小鸟从巢里吹落

死在地上



我只好关紧门窗

面对它的无孔不入

尽量让皮肤变得铜墙铁壁



但在月夜下的和风里

我会把世界喊到我身边

跟它谈谈我的爱情



一棵树看似很远

一棵树看似很远

你总可以到达

一个人看似很近

真到身边  却要一生

五月和八月

有可触的距离

眼睛和眼睛的距离

目光  未必是桥

靘雾山之晨

你高居群山之上

我在你的大半山腰上看群山

看你山顶上的小庙得香烟缭绕

我却没有烧香的意愿

我不想站在你的肩上

来个一览众山小

我更喜欢看众山连绵

在朝阳的轻洒下

形成一片氤氲的烟岚

我只想你是众山的兄弟

能听到它们亲切地喊你大哥

然后听到你来自内心的回应

如果可能  我还能看到

你阳光一样的笑脸

天堂山的雾

瀑布一样的雾

无声地从山头飞泻而下

心间却响起隆隆的轰鸣

雾成了我心中的水

成了瀑布的风景

天堂山无语

它将雾散开

一团扑来  又一团飞来

将我裏在雾里

直到我的舌头生出雾气

爱鸟的人

爱鸟的人

不会

一边编着笼子

一边说爱鸟

只会对天空说

鸟多美

只会对自己说

我是鸟多好

灵魂对肉体的诉说

放心  我没有一棵苹果树

身轻如燕  不用担忧

我的开花  结果  熟落

填入别人的肚子

我夏天的盐粒  泥土

乐于搬运  我秋天的晚霞

作了天边的布景

冬天  我是一场雪

你不过是我的客人  被人

盖满公章  被人任命你

饭碗的大小  被红绿灯

决定你是停还是走

你一路上当我是醒后

就丢的梦  你从来不知道

我是谁  你动物的双脚

只走着动物的模样

放心  我没有一棵苹果树

你走不动那天  如果

还算安祥  那就带上你的

纸钱  各走各的路吧

秋天的时候

秋天的时候  我已经像一朵云

从夏日的暴风雨中

逃离出来  在孩子的风筝上面

我看到春天那根丝线

蚕蛹一样抖动

已经是一朵云

一朵云  或许没有多少份量

或许  它从来就不需要

什么份量

是一朵云已经很好

我贴着天空  天空贴着我

可以很清晰地看着

女子汲水的动作

她抬头望我的时候

我也只是一朵纯粹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