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诗歌创作的“三化”警示(一) 马启代 大家都在谈论诗歌“回暖”,从世俗层面讲,我理解人们的兴奋,但从汉语新诗的实际状况而言,我是充满忧虑的。我常说诗歌写作关乎世道人心,虽与“世道”有关,但诗歌写作的核心、本质、出发点和归宿都在“人心”上,诗歌写作是心灵的事业,当然它和时代有关,诗人必须回答时代,最好当然是能做到“上马杀贼、下马修佛”,作为写分行的人,既要能深刻介入、体验时代精神,也要真实、审美地表现出一个时代精神图谱,才能称得上是位诗人。 对于诗,世俗层面讲究“有用”,就很容易陷入工具论的泥淖;心灵层面讲究“有益”,最纯粹的部分都应当属于精神范畴。关于百年来新诗如何被权力和世事绑架、利用、阉割、亵渎,我想大家从诗歌史里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郭沫若一生最可给我们警示,当下招摇过市、荣华富贵的诗歌写作者熙熙攘攘,别人看到的是繁荣,我看到的是善良大众或浅薄文人被携裹着狂欢的闹剧。李敬泽说,都说文学无用,但向往者却络绎不绝,谁也没有逼你。我不怀疑那么多颗火热的心为之着迷为之倾情不是来自追求灵魂自我净化和精神自我升华的本能渴求,但在这个充满私欲洪流和铜臭气味的时代,我也丝毫不怀疑很多人不是洗心面对良善和对艺术进行朝圣而是在用诗歌的幌子追求世俗上的“有用”——如此说来,诗歌还可以当“幌子”,正是很多天赋不够、心机超群的官员、商人、伪道者、假学者们的发明。价值迷失,三观惑乱,“道统”尽失——我所谓“道统”当然不单单指儒家之“道”,而是天地社会运行的“大道”。但在“失道”的时代“寻道”“守道”却可让躁动不安的灵魂和被物质奴役的心灵得到修养歇息,但“虚假”盛行,只能加重一个社会的浮躁感和悬置感,进一步导致道理和精神的深度污染,文学包括诗歌概莫能外。故针对当下汉语实用化、工具化的潮流和文学界普遍追求平面化、文本口水化和思维玄学化的现实我倡导“为良心写作”,作为精神宣言,我秉持的正是司马迁确立的“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即文字“辞立诚”的汉语美学和精神原则,可惜“假的”“虚的”“恶的”东西与欲望主义合流一直破坏着汉语“知白守黑,有无相生”的血脉精魂。尤为焚心者,乃当下诗歌创作出现的愈来愈严重的“三化”现象。 一是庸俗化。庸俗的时代表现为物欲性的膨胀和思想性的丧失。物欲性膨胀是人性失去底线的表现,诗人将陷在黑暗的心灵世界里,失去诗意感受的能力;思想力的丧失是人格平庸的体现,是一个民族生气和创造力消退的佐证。在多媒体发达的当下,很多诗人满足于浅抒情和平面思考,沾沾自喜于发表、获奖和点赞,应当说,对于文学爱好者而言,最初的发表所带来的激励是重要的,但你要想成为一个作家和诗人而不是文字匠人,就要树立高远的目标,不能满足于眼前的所谓成绩。吴冠中曾说,艺术属于苦难,不是被人养出来的。他说的是艺术,也适用于文学,文学也是灵魂的苦役,作家诗人一生都会在路上。因此,有野心和抱负的作家诗人一定要不断提醒自己,不要陷于娱乐化,不要为心灵鸡汤类的文字鼓掌,不要去单纯地以短时间的销量来衡量一本书的价值。当然,五花八门的“恶搞”写作也是庸俗的一种,口水诗盛行标志着整个民族的精神、道德和审美水准都在下降。因此,娱乐至死的命题不仅仅属于社会学范畴,艺术往往充当帮凶。在一个名利飞扬的世界,能保证不虚妄的书写已经成为作家的首要精神品格。不要羡慕我们周围那些奉命文学和颂圣文学作家诗人获得的“荣耀”。你看看那些每天忙于投稿、开会、发表、获奖的诗人,有几个正在写好诗?所以,要做真正的诗人就不要把外在的东西看得太重。诗人需要荣誉,但不需要虚荣。如今严重的是,许多曾有良好向度的诗人也已精神萎靡,向平庸甚至恶俗看齐。此外,若延伸一下看,整个社会也在不断向平庸看齐,崇低而不崇高,就诗歌批评而言,无论学者还是诗人,其批评文字很难见真知灼见和思想闪光。大家正习惯于相互按摩、安慰和利益交换,在一排掌声中集体堕落。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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