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强 于 2019-9-5 17:17 编辑
我,渐成落叶,大声呼喊秋 虽迟来,却轻易将我席卷 风,冷到有了形状,像一片片分开的你 在他人怀里翩翩起舞 我有一种绵延不断的沉疴,拯救,是致命的药 我曾放生一团火,像是放生一帧回忆 那灰烬属于深埋之人 火光里,世界被平分秋色,让一半爱 给最恨的人,一半恨留给最爱的人—— 人们是多么不倦的生活,不倦的相爱 犹如这世上最后一对男女 本该彻底告别,却又不期而遇 于是各自不动声色地,在一粒沙里 学会了相依为命——
想到落日,如同深爱,我卸下身上的影子—— 让这个黄昏失去色彩,碎裂为一种沉沦美 我独处,像一株弱不禁风的芦苇 感谢帕斯卡,献出这个宝贵且害人的比喻 因为需要浩瀚,所以怀抱渺小 因为目标是彼岸,所以此处不堪忍受 因为一切罪恶都被允许,所以上帝绝不存在 如尼采般疯狂,如克尔恺郭尔般 怀才不遇——
美人儿倾城,请拿江山来换 那胴体之下,权杖与白骨小心保持平衡 蜂鸟挑动桃色伤疤下的蜜,这其中必定有诈 一种无形的危险,诱惑我们窥测渊底 此刻,所有夺命的利箭都被莫测的心 轻易折断——
荆刺大隐于世,需要勇敢者的血 生命被意义所累,无数卵生之物冲破逼仄的壳 如同人类打开蚁穴——瞥见万恶 在深处迂回,继而流连忘返 久违了,黎明 我的筹划是网,是无孔不入的延展 滑落的轨迹似落网猎物的挣扎与亢奋 它们与我一样,四处结网,又四处 自投罗网——
我用一个夏天的热度引燃一盏青灯,企图温暖远方 琥珀般冰封的骸骨—— 仓皇之下,我一遍一遍修改 刻进皮肤里的词语 重新体验每处细节,用食指戳进痛处 还是这盏不合群的灯,成了夜幕下 唯一不屈的物体,妄想依靠羸弱的微光 照亮尘世上所有 踯躅独行的人——
上帝看透了人,却看不透人心 沉默,如死亡的暗铁—— 废墟、弹孔;圣母怀抱干尸的塑像 这坍塌、这古老,这溘然长逝 教人不寒而栗 暴雪在狂奔,荒原被迫惨白 线索无疾而终,我紧握银针,终究要独自面对一场 临终盛宴——你那么小,像是针尖挑起的轻狂 身处旷野,无可堕落。终于,皓首穷经 只为参透形而上的对白,潜台词恍如隔世 云卷云舒,全是下流—— 孩子们流离失所,圣女被恶人压在身下 天穹像极一个矜持的口袋 装得下万家灯火,装不下鸡犬不宁 有多少收敛蛰伏就有多少野心勃勃 有多少戴罪潜逃,就有多少前程似锦 笼子里的闪电,让复活的人重新寻找死因 此刻,我必是那焦灼的火焰—— 是不知名的纠缠与彷徨,是无处宣泄的愤懑和狂狷 我以自裁的方式,以拼命的方式,以同归于尽 的方式,和所有不公与庸人 玩火自焚。来生要铭记 谋杀,是一种荒废已久的抒情——
仿佛坦克,等待一声呐喊以正义之名开赴战场 仿佛万里江山,被裹尸布以白渲染 仿佛一次忤逆之罪,在内心深处被操演数遍 仿佛真有那么一刻子弹,需要用肉身 抵御金属深刻的疼——
只有死亡值得我们结队成群,我已穷尽鲜血 于生死之际自救,也在自弃—— 朝觐者都像决囚,在栅栏里讨生活 在你出现之前,历史都是空白 黑,是你深邃的假寐, 而我,是一弦余音 管好服刑的彼此吧!刑具是枕边人 洞穿的肋骨一闪一闪将地狱 照亮,时间指向凌晨三点 ——站起来,又躺下 多像人一生的缩影;这是命运 也是折磨,更是一种活着的死去——
黑夜给我们的灵魂穿上黑色的衣裳 我从天上望见深渊,星辰比那宝座更像王位 夜色将我们深情地吞咽 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一条路,还有一座高不可及的圣殿
在深井般的夜晚,空灵的赞美诗犹如命运的 织锦,只供人祭奠,他们脸上布满虔诚的皱纹——
我们的嘴里空空荡荡,嚼不烂一句箴言 徒劳堆叠的全是裆下深藏的男女之事 那一袭华丽的袍,让我迷上张爱玲 忘了平凡生活的虱子也会温柔的吃人—— 对于古老的人世,并没什么真会老去 我们像谈论别人的生死一样谈论彼此的生死 仿佛没人真的来临,就像没人真的离去 一个深陷往事的人会在火中取栗,为了 从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当闪电被投入黑夜,如同火焰被厄运扑灭 它探出身子,用一刹那的耀目来博弈寒冷 我破坏了你的秘密,让你像真理般赤身裸体 树叶归于夏娃,归于私处,那偷心的蛇,归于胸脯上的撩拨 千百年来,生者交媾反复,死者重新做人 让我们在火光中揭露卑鄙,揭露污秽,揭露龌龊 揭露藏不住的告密者,揭露烧不完的异教徒 揭露匍匐、揭露崇拜、揭露仰望 揭露神祇座下的后宫女人
一种危殆而又迷人的天启开始出现,人代替牲畜献祭 狄奥尼索斯设宴,潘多拉诱人,有醉死的、有渴死的 更有想死的—— 活着的人们热衷谈论死亡 而死者,则始终保持缄默 请再次揣摩西西弗斯的惩罚 他为了谁,他脚下沉重的步履踩出一条抗命者的歧路 他比他推的石头还坚硬—— 他的命运被空出标题,供诗人占领 他不死,就没人抬头看他,他在修饰寂寞 他比他推的石头更该滚滚而下——
鲜活的头,鲜活的血,鲜活的屠刀 和人民。我忠于麻木,罹患人血馒头治愈的病 尽管众生已冷漠到无以复加 我依旧将自己置于局外,克制每一次丧命的僭越 或许回到“美国”、回到“城堡”、回到“审判” 才是卡夫卡笔下“活的就像狗”—样的存在 当所有幻想在边疆戛然而止,现实才露出疏离的荒谬 ——“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不在母亲葬礼上哭泣的人 都会被判处死刑”果然—— “他人即地狱啊”感谢萨特堂而皇之的讨论 喜剧比悲剧更害人,顺从比抗拒还夺命 ——狂欢是毒药,废墟是辉煌,死亡是永生 我怀抱上述颂词,顷刻 陷入绝境——
蒙尘的蒙尘,破散的破散 我只剩下一腔热血在惊涛拍岸 而你仍在抱头痛哭的雨中玩弄内心深处的骰子 在舞台边缘,命运递给我们面具、油彩和台词 看看,看看——看看,看看 人造的乌云和人造的雨,人造的野兽和人造的佛 这世上好人挤着坏人,旧爱挤着新欢 他们相互敞开,也彼此遮蔽 唯死亡笔直—— (于是残生弄丢了它自己) 请你在瞳孔里删除火焰,在心尖上删除岁月 唯有如此,活着的意义才能空泛得犹如它本身 苍茫人世啊,多像时光中的碎片,没了主人 仿佛一场心事重重的苦役 因为不可能抵达,所以选择出发 奔向那覆亡的朝代和被光阴撕开的岸,还有 远方乌托邦的崇高想象
黑夜臃肿的躯体一动不动,渐渐把火势推向高潮 人心振奋,曲高和寡,与世隔绝,不可挽回 我用深情的敌意逼视内心,我知道 抽象与隐忍,粗鄙与愤恨,在长明中幻灭,也在幻灭中长明 起点即尽头,初见即永别,无所谓爱恨 灵肉轮回,不过是一小撮寻欢的灰—— 那里有无数个我们在其中往复,来了又回 犹如一个个孤独的括号,引人注目,却毫无内容 ——
午夜款款而来,却从脚下走失,把我的理想踩碎 谁也无法阻挡火焰的出场,在风的策动下,它必无所畏惧 我与我渺茫的前途在今生相互指认 盗火者普罗米修斯被塑在高处,拥有远方 却无法再向前一步 绝命的高加索峭壁、被缚的痕 惊心动魄的传说有噬肝的鹫鹰作证 锁链需要悲剧,英雄需要星辰 你不会死,你活在我的旷野里 风轻轻一吹,你便燎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