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海（组诗四首）


锯海的人

那是他最后一次下海
肩扛锯铁的钢锯

那天潮水在冷风中退的很远
从沒露出水面的海底
见到了天日

包括扎根在海床的
几丛铁丝
他就是为这些铁丝而来
象在陆地锯树一样
用力拉锯，那一刻
钢与铁在海上溅出火花

很快，张牙舞爪的铁丝被全部斩断

岸上人谁都不知道
一位冬泳爱好者
用这种方式
结束了自己冬泳生涯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只在他冬泳伙伴中传颂

都说那天潮水为什么退的那么远
就是为了迎接一位锯海的人


海与老人


他不是海明威笔下
古巴海岸那位老人
但他们有同样的船浆
渔网，和台风刮不断的桅杆

他是生活在青岛海岸
一位普通老人

每天凌晨
在潮汐的时钟里出海
沿胶州湾绕一圈
常常满载而归

岸上总有人等候他
分享他的收获
老人从来不计较鱼价
有时晨练的人没带钱
他会说一一先拿走
回家尝鲜

海里的鱼越来越少
老人仍然按时出海
像一个人习惯了
晨光中漫步

为了捕鱼
多少渔网的网口
缩小又缩小
但老人的渔网
依然是当年的渔网

浒苔在青岛肆虐季节
所有鱼都逃离了胶州湾
变了脸色的汹涌海面
只剩下老人一叶孤舟

他奋力地划呵划
像那位古巴老渔夫
钓到一条大马林鱼
用最后的力量
与嗜血巨鲨搏斗

但他不是
那位名叫圣地亚哥的老渔夫*
他只是青岛海岸
一位默默无闻
一生离不开海的老者

但是在海洋面前
他们都怀着一颗
谁也打不败的海魂

他们相信，只要有海
就有希望

就有在岸边等待他们归来的人


*美国作家海明威获诺奖作品《老人与海》中主人翁。


礁石上唱戏的女人


我是循着唱腔见到她的
站在清晨礁石上
一个背影
看不到胸前的兰花掌
但能听清
唱的是程派《锁璘锒》

整个大海变成舞台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舞台
所有光影布景
都是真实的

开始涨潮了
那海水是被一个女人
唱涨的

晨光，大海，国粹
礁石上唱戏的
女人的剪影

陶醉了我这个
不成器的票友

人与鱼


那天在堤坝上
连钓鱼的人都自我嘲笑
一一今天又一次
钓者比鱼多

终于有鱼上了钩
又小，又瘦
头与尾几乎紧挨着

我看见那个小生命
嘴巴一张一合
像在说什么

鱼尾不停摇摆
也像在说什么

我希望钓者听懂鱼的语言
让它重新回到大海
它太小
还需要海水哺乳抚养
结果
他把鱼扔进自己的小桶

为让钓到的鱼继续活着
桶里盛着海水

那几许海水
或许会让那个求生的小生命
在无情人间多活一会儿

五分钟
或者十几分钟


2019.11.12凌晨青岛